谢慕云愣了片刻。
萧景明从炕上坐起，高大的身躯瞬间笼罩住她，谢慕云低头一看，柔夷被他握在手里。
掌心传来一股暖意，谢慕云抬眼看他，他的笑容如雨丝般抽开。
“慕云，这么多年你一直伴着本王，你若说你对本王无意，本王不信，本王大业得成那日，一定不会亏待你。”
“你答应本王，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能离开本王，好吗？"
谢慕云回过神来想抽开手，却被他霸道蛮横的攥着。
“王爷，你....你先放开我....”
谢慕云秀眉紧拧，严肃道。
“答应我。”萧景明又重复了一句。
谢慕云觉得他变些多疑，深吸口气，道："只要王爷一心是为了南赵着想，不做出对我谢家不利之事，我谢慕云这一生便永远追随王爷。”
谢慕云的话平静但充满力量，萧景明听罢，严肃的脸上慢慢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萧景明立马将谢慕云拥入怀中。
谢慕云想挣脱却被他摁住。
萧景明低声解释：“本王娶卫娆只是权宜之计，如今你接管巡防营虽手中掌控了一些兵马，但这远远不够，韩青一向忠君不站队任何皇子，本王不可能将他收入麾下，李原还执掌着神策军，若是成王那边不顾一切赌一把发动政变，本王没有绝对胜利的把握。本王需要永州节度使手中的兵马。”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柔儿当年是作为联姻来到南赵，不是赵国人加上母家不强，跟着我吃尽了苦头，母妃那边一直为难她，卫娆性子也比柔儿坚韧，卫家的人母妃不敢对她动手，她若为雍王妃能节省很多后顾之忧。”
谢慕云听着他解释，心道，如今他愈发会分析局势了。
谢慕云叹了一声，认同他的看法：“王爷要立继妃，卫娆确实是最佳人选。”
她想了想，叮嘱道：“臣只是觉得王妃才刚离世，王爷的心里装不下别人，卫娆那丫头打小与我相识，性子烈得很一直不想要这一桩婚事，王爷答应臣，千万不能亏待她，就算王爷不爱她，也不能冷她。”
萧景明笑了笑：“你放心，本王绝对不会亏待她的，世界上相敬如宾的夫妻有很多，本王相信她入了雍王府之后一定能胜任雍王妃的位子。”
他的保证，谢慕云一惯是信的。
*
圣旨已下，婚期定在下月初九。
萧景明虽有过一任王妃，但毕竟是下一任的储君的最佳人选，若有一日入主东宫，卫娆就会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卫家女即将嫁给雍王为妃的消息传开，金陵城王公贵族的千金小姐们背地里都在艳羡卫娆命好，能得圣上赐婚。
卫家与雍王府张灯结彩，雍王府的人开始到卫家下聘，下个月的大婚近在咫尺，金陵城的百姓都在期待着大婚之日的到来。
同一片天空下，却有着不一样的光景。
有人活在阳光下，有人呆在阴暗处。
金陵城城南，一处屋檐下的木门紧闭，一人从长长的廊庑处走来，修长的双手拖着一盏照明的煤油灯，走至门边便停下。
鬓角碎发被深夜寒风吹动，神情幽冷，不带一丁点温度。
他深吸口气，打开眼前的房门。
门一打开。
破败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陈设摆放整齐，越朝里走，血腥味越浓。
他的目光如一头狼般迅疾的捕捉到房内女人的身影。
女子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裘衣，双手双脚都被捆起，白皙的手腕烙印上好几道红痕，裘衣染血，脖颈的皮肤溃烂，鞭伤触目惊心。虚弱的垂眸，无力的耷拉着脸。
听见来人的声音，堪堪抬眼。
眼神交汇的那一刹那，瞳孔中浮现出极度的憎恶。
房内没有点灯，暗黑一片，他缓缓靠近她走到她跟前停下，举高手中的煤油灯，照应出眼前人苍白的脸色，玩味一笑。
眼前人这般惨状落在他眼中是罪有应得。
眼前女子倔着脸瞪他：“怎么？恨我？
徐清顿时恼怒，大掌遏住她的下颚：“倔着一张脸给谁看，天天幻想着你的夫君，那位雍王殿下会来救你，我告诉你，那是痴人说梦。”
“徐清！你给我听...听着...."
郑紫柔被锁着下颚，呼吸急促：“......你.....你费尽心机将我抓来，最好能藏我一辈子，若是有一日被.....被殿下发现....,他.....他一定会要了你的命的。”
她依旧不死心，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不死心，徐清听完大笑起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他呢，你真的以为，他萧景明非你不可吗，真是天真，我今日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你的夫君，南赵的雍王殿下，昨日向他的父皇求娶永州节度使的女儿为继任的雍王妃。”
徐清拍了拍郑紫柔的脸：“他呀，早就把你忘了个干净。”
徐清毫不留情的将这个事实讲给郑紫柔听，郑紫柔听完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目，这个消息就如同一道惊雷将她劈进地狱深渊。
“你说谎，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郑紫柔拼命摇头，神情惶然，不相信徐清的话，“不可能，殿下不是那样的人，他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迎娶卫家女，我不信。”
“天真，你真以为你眼中那位十全十美的夫君真就如此好吗。”
徐清低身与郑紫柔平视，紧盯着那双因为激动充血泛红的双眸，冷笑道："这么多年，你以为他身边就只有你一人么，忘了告诉你。萧景明身边的那位谢大人，也是名女子，萧景明与她..."
"我不想听，我不想听！"这个消息又是一道重锤，压垮郑紫柔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徐清攥住她的墨发，迫她仰起头颅，泪水自眼中顺着脸颊滑落，他看着这张又爱又恨的脸，道：“下个月，太子殿下就会返回北燕，到时候，你也会与我一起离开这片土地，雍王妃郑氏将会永远的消失，你与萧景明将会此生不复相见，这给我记住，这一切都是你们郑家欠徐家的。”
“都说父债子偿，父债女还也是一样。我要你亲眼看着，太子殿下是如何收拾郑家人的。”
郑紫柔尚未消化萧景明要另立式侧妃的消息，此刻又得知燕回未亡，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僵住。
喃喃道：“你....你说什么，太子哥哥，他...他没死！”
徐清笑得阴沉：“对，太子殿下没死，殿下就是为了杀掉荣王殿下，才潜入南赵。你别忘了，你的那位好妹妹，当初可是殿下尚未过门的太子妃，皇后娘娘也是因为荣王母子的迫害才会早逝，夺妻之仇加上弑母之恨，殿下怎能不报。”
“你郑家灭我徐家满门也是同理，那些枉死的人总要有人来为他们主持公道。”
“徐清！”门口冷厉的喊声响起。
房门打开。
一身紫袍的男子从外走入，伴着身后浓稠夜色，出现在郑紫柔面前。
郑紫柔哭喊道：“太...太子哥哥...”
燕回瞅见木桩上绑着的女子，又看了眼徐清，怒斥道：“不是让你在离开南赵前不要来见她，为何不听！”
燕回发怒，徐清跪在地上道：“殿下......我今日实在是耐不住了，请殿下责罚”
“太子哥哥，你就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放过我，放过郑家吧。”
郑紫柔求饶道。
燕回转头，冷眸睨了眼郑紫柔，朝身后一挥手，身穿黑衣便装的两名暗卫上前将郑紫柔解绑。
“太子哥哥....我....”松绑后抬手打晕。
暗卫抱起郑紫柔，往门外走。
“殿下！”徐清慌道，“殿下是要将她带离到何处去？”
燕回道：“孤是为了防止你分心，乱了孤的计划，也怕你一不小心将人给弄死了，暂时不许见她，等一切都尘埃落定，离开南赵返回北燕后，孤自会让你见她的。”
“可是殿下!”
"没有可是！"
燕回眸中冷意如冬日的寒霜：“下个月的比武大会，你一定要将事情给办成。这是孤给你最后的机会。办不成，从此之后你就是弃子，也不要妄想能够再见她一面。"
*
深夜，紫禁城。
御坤宫。
殿内萦绕着龙涎香的味道，殿内空空荡荡，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鬓发微白，身披黄袍，紧阖眼眸。
面前奏疏堆叠如山。
一位身穿淡蓝色宫装的女子站在他身侧，纤纤玉手温柔的伸出，放在太阳穴，为帝王按摩。
女子头戴珠花碧玉簪，保养得体，远远望去，与年轻女子并无两样，但走近细瞅眼角处依旧泛着几丝皱纹。
她佯装笑意，问道：“陛下今日怎么不去张妹妹还有卫妹妹那，倒是想起臣妾了？”
皇帝没吭声，听她询问后陡然睁开双眸，趁她送神片刻攥住她的手顺势一拉。
站着的人跌入怀中。
“啊....这....陛下！”女子神情惶恐，双手抵着皇帝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