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慕云正凝神思考着要派何人出战最后一轮的比试，听见娄玄素的提议，怔愣了一瞬，欲起身回绝，不曾想皇帝却道：
“二皇子竟想亲自入场比式，那便允了吧。”
皇帝道："谢爱卿，你就下去准备准备，与二皇子切磋一番。记得，点到即止，不可见血光。”
谢慕云心里虽不愿，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场。
她看向娄玄素，俊朗的脸上挂着一抹笑容。笑容平和，但却令她有些不安。
“臣遵旨。”
*
谢慕云换了一身紧身的衣裳，手持长剑，拱手道：“二殿下，承让了。”
嗖的一声，她手中的青云剑出鞘，台上站在西夏使臣团背后的暗处的人，眸光中闪过一丝震惊。
砰砰砰----
刀剑相互碰撞，发出剧烈的声响。
寒光乍现，锋芒刺目。
不同招式接踵而来
咚的一声，青云剑从娄玄素的腰侧闪过，娄玄素一闪，寒刀贴过谢慕云的后背。
“没想到谢大人的剑术如此好，竟不虚本王。”
娄玄素趁着刀锋对峙，双眸互相紧锁住对方，他盯着那双英气的脸，赞赏道：“没想到谢大人的剑术如此优秀。”
“殿下谬赞。”谢慕云不想与他多言，只想将他手中的寒刀快速击落，结束这场比式，为南赵锁定胜局。
“看招！”
娄玄素后退两步，偏头时递给暗处的人一个眼神。
刀与剑相交，剑气汹涌，双方的招式又凶又快。
寒光夺目，酒意产生眩晕。
谢慕云有些晃眼。
哗啦一声。
一道血柱从胸膛内喷涌而出。
“殿下！”一道急切的高喊，划破长空。
“啊啊啊啊”文武百官循着声望去，惊慌起身。
王仁率先反应过来，冲着一侧守卫的禁卫军高喊：“来人啊。护驾护驾。”
郑紫芸一边捂着燕泽的伤口，一边指着谢慕云，怒喊道：“谢统领，你为何要伤害殿下，来人啊，来人啊。”
谢慕云垂首，目光愣愣的停在地上碎裂一半的青云剑，浑身发颤。
她抬眼看向长剑飞去的那个方向。
半截青云剑插入燕泽的胸膛，鲜血不停的从他的口腔中喷涌而出，那一刻她的整个世界如天旋地转一般，耳边嗡嗡响声，直到天子发怒拍案，身侧包围重重禁军，她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太医，太医。"郑紫芸拼命叫喊，北燕的使臣团的成员手足无措的围在燕泽身边。
“快，快，快将荣王殿下挪到偏殿，速速去请太医前来救治。”皇帝让王仁跟着前往偏殿。
一阵兵荒马乱。
皇帝锐利的双眸盯着跪在殿上，手里还握着半截剑柄的人。
天子手中的酒盏从手中飞出，摔在谢慕云的跟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景明慌忙起身，一同跪在大殿上：“父皇，请父皇恕罪。
娄玄素收起手里长剑，拱手对着上方的天子道：“陛下，请陛下消消气，谢大人不是故意为之，只是一时失手，还请陛下宽恕谢大人此次过失。"
谢慕云坦言道：“陛下，方才臣的剑断裂，绝非臣故意为之，臣不是故意伤害荣王殿下，还清陛下明查。”
她双膝跪地，整个头颅伏在地上，言辞恳切。
李原发出轻蔑的一声笑：“谢大人一句‘不是故意’可真能推脱，荣王殿下生死未卜，岂是你一句不是故意就能推卸掉责任不成。”
萧景辰附和道：“今日受伤的是荣王殿下，若是荣王殿下发生不测，影响的是北燕与南赵两国的邦交，谢大人到时又将该当何罪。”
谢怀川被吓得连忙起身求饶：“陛下，今日之事纯属意外，慕云绝对不是有意为之，比武过程中难免会发生意外，还请陛下宽恕小儿此次的无心之过。”
皇帝一声不吭，眉目一片暗色。
谢慕臣也跪地道：“陛下，还请陛下饶恕慕云此次的无心之过。”
谢家人以及雍王皆跪地，不少平日与雍王交情甚好的大臣都站出来替谢慕云求情。皇帝依旧默不吭声，眉目间阴沉如雨，放在黄袍上的双拳紧握，晦暗幽深的眼眸里似乎暗藏着一份等待。
“噗—”
一道血柱喷出。
染红洁白的衣袍。
“父....父皇......"
“殿下，晋王殿下！”跟在萧景承身边伺候的小厮喊道，“殿下，你怎么了，殿下。”
高大的身躯顿时往地面倒去，萧景明直愣愣的看着坐在一侧的萧景承口吐鲜血，浑身抽搐。
萧景辰坐在离萧景承最近的位置，他将萧景承此刻的模样瞅得一清二楚，大喊一声：“父皇，三弟这是中毒之相啊，今日是有人要害三弟。”
“快宣御医，快宣。”李原慌道。
晋王被挪到偏殿救治。
天子暴怒，摔了身前玉杯：“大胆，到底是谁要趁机害承儿。”
吩咐韩青：“你，带兵，去将今日接触过一切酒水和食物的宫女全部抓起来，给朕一个个的细细审问。一定要将凶手揪出来。”
“诺。”韩青领命道。
晋王中毒，荣王中剑，宴会气氛变得阴云密布，所有人的心里都覆上一层恐慌。
皇帝双目紧阖，一言不发。
谢家人以及萧景明不敢起身，依旧跪在大殿，等候着最后的结果。
娄玄素回到上方席位，荣王中剑虽与他有关，但西夏皇子身份足以让他免去一切追究。
半刻钟后，王仁一瘸一拐的狂奔进场，神情慌乱，走动过程差点摔倒在地。
边走边惊呼道：
“陛下，不好了，出大事了，陛下！”
所有的人目光顿时聚在王仁身上，心跳到了嗓子眼。
皇帝听闻，掀起眼皮，目光如炬。
“说！”
王仁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殿下，荣....荣王殿下.....薨....薨...了。”
皇帝神色无尽悲凉。
轰隆一声响，谢慕云如挨雷劈，在那一瞬，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涌上心头。
皇帝手中不停捻转的佛珠悉数断裂，压着声问：“景承如何了？”
王仁道：“回陛下的话，太医已为晋王诊断过，中毒不深，毒性可解，性命无忧。”
晋王无碍，在场官员们松了口气。
北燕使臣愤恨不已，跪地请命道：“陛下，不过是一场比武，就让我们北燕的亲王送命，实在太过荒谬，荣王殿下是作为维系两国和平的使臣，前来南赵。如今在南赵枉死，陛下一定要给北燕一个交代。”
皇帝缓缓启唇道：“依你们所见，该如何处理此事为好？”
使臣道：“自古以来杀人偿命，就让谢大人为荣王殿下偿命即可。”
偿命！
萧景明慌道：“父皇，谢大人只是无心之过，绝对不是故意伤害荣王殿下，偿命实在是过于重责。请父皇三思啊。”
卫娆同样站出来求情：“父皇，殿下所言有理，谢大人根本不知此次比武会让荣王殿下殒命，乃无心之失，实在到不了要为其偿命的地步啊父皇。”
在一侧的卫衍想站出来求情，却被卫言抬手制止。
皇帝看向谢慕云，思忖了一会，冷声道：“传朕旨意，谢慕云因无心之失意外令北燕亲王殒命，朕念及过往的功绩，特饶恕其一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此后，革去一切官职，关押于天牢之中。”
谢慕云听完判决，脸色浮现出渗人的惨白。
“臣遵旨。”
她面无表情的接旨，转过身的片刻，脑海中轰鸣作响，一道强光闪过，整个人被记忆的浪潮完全淹没。
她拼命的在脑海中梳理着今天晚上比试时的场景，长剑断裂。
她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一定是有人要借机害她。
她恍惚记得，三年前。
有一次，她在院中练剑。
她的长剑也曾断裂过一回。
“云儿，孤新制的暗器，威力大得很，能将你这长剑都给斩断，过来看看。”
“太子殿下是哪里得来的宝贝，让我瞅瞅。”
谢慕云瞳孔地震，急促别过头，眼神在娄玄素身侧捕捉。
视线最终停在他背后站着一位小厮脸上。
眼光交汇。
霎那间感受到一股弥天的恨意，隔着数米，清清楚楚。
那张陌生的脸与记忆中完全不同，谢慕云脑子晕晕沉沉，如鲠在喉，眼中浮现热泪。
肩膀被禁军压着，离开大殿。
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他竟然没有死！
他竟然没有死！
谢慕云一脚刚踏出大殿，抬眼便看见殿外浓稠夜色，仿佛如一个巨大漩涡将她吞噬。
尚食局的宫女一排排跪于地，每个人垂首不语。
她被一众士兵压着，心头萦绕重重谜团，消失在夜色深渊中。
*
大殿内，皇帝强硬下令结束此次宴会，留下萧景明一人在殿内。
卫娆坚持要留下来陪萧景明，皇帝便允了。
荣妃与王仁被皇帝赶出殿外。
两人皆在殿外急得来回踱步。
李原与萧景辰也在殿外候着。
大殿内的空气，肃杀，阴凉。
萧景明茫然的抬头看向台上一言不发的天子：“不知父皇有何要事叮嘱儿臣....”
“啪”的一声。
“逆子！”
"父皇。"卫娆惊呼道。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萧景明捂着侧脸，怔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