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父皇。"
萧景明双膝跪地，边磕头边道：“儿臣不知是犯了何事惹怒了父皇，还清父皇儿臣一个理由。”
“理由？”皇帝冷哼一声，“韩青？”
“臣在。”
“你来说！”
“这....诺。”
萧景明怔愣的望向韩青。
韩青道：“雍王殿下，方才臣抓到一名逃窜的宫女，说是晋王殿下中毒是您指使的。”
萧景明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成了晋王中毒的始作俑者。
他颤声道：“父皇，真的不是儿臣所为，还请父皇明鉴。儿臣一向疼爱承儿，怎么可能会暗中加害于他，何况杀人也要有动机，儿臣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要加害承儿，一定是有人要借机陷害儿臣。还请父皇彻查此事，还儿臣一个清白。”
卫娆为萧景明求情：“父皇，儿媳近来日夜都与王爷在一起，从未见过王爷接触任何毒物，王爷与晋王殿下一向交好，实在是不可能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恳请父皇查明此事，还王爷一个清白。”
皇帝听罢，神情依旧紧绷。
“现如今人证物证据皆指向你，朕不得不暂时相信，你就暂时去牢里呆上一段日子，朕会派人查清此事，若今日你是遭人陷害，朕绝不冤枉你，但若查明真是你下毒手残害幼弟，那朕断不会轻饶了你。”
；
“韩青！将雍王给带下去。”皇帝说完狠心的背过身。
“诺。”
萧景明从地上站起身子，差点摔倒在地，他抬眼看向上方那道明黄色的身影，缓缓启唇道：“儿臣，遵旨！”
虽为父子，更是君臣，天子之令，只能遵守。
萧景明转过身向殿外走去，脚下就像是踩在钢钉上，每踏出一步都扎得骨头断裂，根骨破碎。
"殿下....."卫娆眼睁睁目送萧景明离去，却无可奈何。
哐当一声。
殿门打开。
走出殿外，迎面而来的是众人的目光。想彻底扳倒他的，担心连累到自身的，漠不关心的。
这些人，无一人是真心待他。
萧景明高昂着头，离开金銮殿。
荣妃瘫软在地，宫女们连忙将她扶起。
萧景辰趁殿门未关，入内面圣，却被皇帝怒斥道："你给朕滚出去，谁允许你进来的。"
“儿臣不敢。”萧景辰见状，慌忙缩回脚，踏出殿外。
殿内空荡无只剩一人，重新恢复宁静。
天子踏上台阶，一遍遍的抚摸镶着五爪金龙的龙椅，长吁一口气。
群臣宴饮，歌舞升平，所有的安宁祥和，消失殆尽，再也不复存在。
*
夜路漫漫，紫禁城的宫道又深又长，一群禁军簇拥着谢慕云朝着刑部大牢走去。
韩青奉诏亲自护送谢慕云前往刑部大牢。
谢慕云的脸色沉沉如死寂，深宫寂静，耳边只剩下寒风呼啸。
谢慕云一遍遍的回想方才大殿上发生的事。
娄玄素身后那人虽掩盖了真实面容，但她还是断定那人就是燕回。
因为那种睥睨不屑的眼神，她只在他身上见过。
他没哟死，就代表她这段日子以来的猜疑为真，被关在镇南王府的萧政亭，就是燕回假扮的。
萧政亭是燕回，那萧政亭与她相遇后的所作所为便完全合理，燕回恨极了她，才会一次又一次的设局折磨她，欺辱她。
她回想起当时与萧政亭的初次相遇，他就是穿了一件紫色狐裘，当时她虽有所怀疑，但之后的种种又让她否认了自己的猜想。
今日大殿上，她与娄玄素交手，长剑能够做到断裂后，精准的插进燕泽胸膛。
定是燕回使用暗器，威力才如此大。
谢慕云低声怒骂：“真是阴魂不散的狗东西。”
踏出宫门，抬眼望去，一辆金镶玉的马车停在宫门口。
娄玄素站在马车前，与身侧人交谈，两人听到动静，别过眼看向来人。
双目对视，那人静静的看着她。
无数次的信任，无数次的欺骗，今夜终究是将两人之间的仅存的那一点情愫，彻底拔出，一丝不剩。
谢慕云倔强的仰头，路过他的身侧，半句未言。
他的眼神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心脏一顿顿的疼了起来，灵魂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神色怔怔的，直到一双修长的手搭上他的肩膀拍了一下才回神。
他转头便听见娄玄素笑道："你心里还有她，对不对？"
燕回没吭声，敛了眸色道：“你想多你，孤没有。”
只道了这么一句，就抬步上了马车，不再理会娄玄素。
娄玄素无奈一笑：“这人就是嘴硬。”
*
刑部大牢，阴暗潮湿，办差的人惯会看人脸色行事，皇帝震怒的消息不出一个时辰都传遍了，狱卒们带着她到了刑部大牢最里间的号房。
“进去吧。”狱卒冷声将谢慕云推了进去，随后关上牢门。
谢慕云踉跄两下，站直身子。
扫视了眼四周环境，冷暗的牢房内连通风的小窗都无，地面铺满杂草，爬满蟑螂鼠蚁。
谢慕云手锤脑门，迫着冷静思绪，理清楚下一步该如何走。
她掏出藏在袖中随身携带的破月，将地上的老鼠全都砍死，然后扔出牢门，有条不紊的整理牢内的草席，坐在上方。
心中细细思忖着。
长剑断刃，幕后主使一定是娄玄素与燕回。
但晋王中毒，却不一定。
燕回若想对晋王下手也不无可能，但在皇家围场那次，燕回没有将晋王害死，那就代表今日之事不一定就是他同时为之。
成王，荣妃，西夏人，都有可能。
嘎吱一声，牢门铁链松动。
谢慕云听见声音，抬起眼睛。
下一刻心神一颤。
狱卒道：“雍王殿下，委屈您在这呆上一段日子了。”
谢慕云双目通红，怔愣的盯着他。
萧景明回头，隔着两扇牢门，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只剩满腹心酸。
谢慕云心下了然：“殿下.....被诬陷成陷害晋王的凶手了？”
萧景明垂头踩死一只蟑螂，嫌弃的佛开草席的杂草，道：“没错。在你走之后，韩青抓到了一个御膳房的宫女，那名宫女宣称是本王指使她，去暗害景承，父皇驱散所有大臣，狠狠将本王训斥一通，也不听本王的任何分辩，直接将本王关进了大牢。”
萧景明眸光渐渐变淡，谢慕云皱眉，发觉其中的许多不对劲之处。
“殿下，你方才说，是韩大统领，将那名宫女给抓住的？”
“没错。”
"用时多久？"
萧景明疑惑。
谢慕云又问：“距离韩青奉诏出殿，用时多久？”
“半刻钟。”
谢慕云计算着从金銮殿到御膳房的路程时间，倏然惊呼道：“不对，殿下，不对劲。”
“不对劲？”
萧景明经提醒，想了下，猛然道：“没错，是不对劲。按理说，金銮殿到御膳房的路程正常人就半刻钟，审问排查搜身这一切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半刻钟只足够来回，怎可能如此迅速的锁定真凶，除非....."
"除非下毒者早就确定了。"
萧景明看向谢慕云，恍然大悟道：“这一切都是一个等着本王跳进来的局。”
谢慕云欲言又止，停顿片刻，道："殿下，韩青作为你父皇的最忠心的臣子，这些年不涉任何党争，也不站队太子。”
她的话暗藏深意，点到即止。
萧景明沉默了。
面色一片灰白，眸光一寸寸变淡。
许久后方道：
“可是....为什么呢...？这一切总要有个理由。“声音沙哑，藏着深沉浓烈的压抑。
“殿下到现在这一步还不明白吗，您不是陛下心中的太子人选，从你回京至今，陛下只是将你当做一枚可以与太子抗衡的棋子。”
萧景明蓦然抬头，看着谢慕云。
她的话就像是一把刀一样，将所有浮于表面的伪装毫不留情的砍下，露出最真实最伤人的一面。
他的心被剜得血淋淋的。
虽很残忍，但谢慕云还是继续道：“或者换句话说，现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为了另一个人能登上太子宝座。”
萧景明崩溃转身，道：“不，不。本王不信。”
“殿下，不信也得信。”谢慕云知道必须逼他迅速消化接受这一切，振作起来。
"殿下，你听着，如果不出我所料，明日痴傻了十几年的晋王殿下将会恢复神智，对外的理由定是此次中毒导致。据我所知，当初王皇后难产死亡一定是李贵妃所为，陛下将晋王关在府内多年只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这么多年陛下一直在为晋王能登上太子之位费尽心思。”
"殿下一定要想办法出了这牢门。不然等待殿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杀身之祸。”
萧景明背对着谢慕云，将她的话一字不落的输入脑中。
他回头，看着对面牢狱内，眼神坚定的谢慕云。
脑中想起这一路走来发生的事。
自他从娘胎里出来，母妃日日耳提面命，要他成为最优秀的皇子，他拼命用功，但父皇还是不喜欢他，因为感染风寒缺席了一堂上书房的课，一怒之下将他贬去遥远的边境。
母妃不满他的王妃是燕国人，将她残杀，到头来，自己还成为了别人登上帝位的一颗棋子。
可笑....实在可笑....
谢慕云亲眼看着萧景明的眼神逐渐变冷。
她深吸口气道："殿下。若实在出不去...."
"那就选最糟糕的那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