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稍三日,棠月就派侍从查清了这眼中钉的底细。这人名唤张克,原是镇海赵家村人赵姓人,丧父之后,其母改嫁给了鲁地一张姓凉茶商人,他随之改成张姓。原本他的日子也该衣食无忧了,可好景不长,那茶商烂赌成性散尽家财,全家老小只得寄希望于张克一人。

    虽说他未能金榜题名,但在皇城楚都求学期间与上官照、淮雪公主交好,有两人鼎力举荐,竟谋取了国子监教书先生一职。得知此事后,棠月的心里更是瞧不上他了。

    每逢张克滔滔不休地授业,她就托腮望着窗外神游天外。换做以前,那些教书的老先生定然偷着乐,只要郡主不影响旁人,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可张克不同,他的目光越过前排众人,直直地定在棠月身上。司南一座之隔,轻咳提醒了好几声都没将棠月的思绪拉回来。

    张克不动声色地走近,猛地敲了瞧她的桌子:“郡主,外面有什么那么有意思?跟我们大家讲讲?”

    “没什么有意思的。”

    “噢?是吗?我知道了,一定是没看清楚。“张克侧身,让出了一条道,“去外面站着好了,站到看清楚了再回来。”

    按照棠月那暴脾气怎容他人占上风,肯定有好戏看了,众人都望了过来,怎料她这次默不作声,哼了一声,就起身往外走去,与其在里头傻坐着,她宁愿站在外面暴晒。

    站了片刻,倏地狂风大作天色巨变,群林在风中摇晃,树上的鸟窝坠下了一只通体翠色的幼鸟,就落在她跟前。幼鸟的羽毛还没有长齐,一双黑豆似的鸟眼不安地乱转,看着棠月可怜兮兮地唧唧叫唤。

    棠月仰头望了望,没有大鸟的踪影,半个巴掌大的幼鸟摇摇颤颤地挪到了她的裙摆边。四周没有旁人,只有她能帮助这个小家伙了,她想了想将它放在手心,然后扒着树干爬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将它放了回去,还薅了一把枝叶把鸟窝塞严实了。又逗弄了一会儿幼鸟,她才打算下树。

    可是这上去容易,下来难,方才落脚的树杈被她踩歪了,她一身三脚猫的功夫若是一跃而下,定会摔痛她的腚。棠月清了清嗓子:“喂,出来,帮我下去。”

    回答她的只有风声,那个该随时护她周全的暗卫迟迟没有现身。她喃喃自语:“行,我自己下去,我就不信了,你能眼睁睁看我跌伤。”

    话音刚落,她就合上了眼睛,撒手跳了下去。如她所愿有人接住了自己,她跌入了一个充斥着皂角清香的怀抱,暗卫行动隐秘,绝不可在身上用香……她睁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跟前人,脱口而出:“上官照,怎么是你。”

    “郡主,在国子监里该唤我督学。”他微微蹙眉,撒开搂着她腰身的手,接着站远了一些,“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在里面听先生讲学吗?怎么爬树上去了?”

    “方才走神,被张克赶到这儿站着受罚,刚才刮风把树上一只幼鸟刮下来了,我爬树把它送回去。”她如实相告,仰头指着树上高处的鸟窝,继续道,“那只幼鸟浑身碧绿,鸟窝里只有它一只幼鸟,你若不信,我上去把它掏出来给你看。”

    “我知道,这鸟平日里是我喂养的,此事姑且作罢,我当作未曾看见,你继续站在这里领罚吧。”

    这人还真是嘴硬心软,棠月诚恳道:“连着这次,你帮了我两回了,上次宫宴落水的救命之恩我还没谢你呢。上官……督学,你可有什么心仪之物?我择日为你备上厚礼向你郑重答谢。”

    他想了想:“……谢礼就不必了,唯有一事还望郡主应允。”

    “你尽管直言。”

    “那日郡主宫宴落水,救你的不单是我,张克他为你唤来了宫人引路太医院,还望郡主能够不计前嫌,别再同他作对。”

    说得好像她有意为难张克似地,明明她行事作风一贯如此嘛,可上官照这么说了,她只得应下:“好,那我……尽量不与他起争执。”

    上官照得到此话,转瞬间眉眼舒展了开来,徐步离开。

    “郡主。”不知何时,张克走到了棠月的身后,唤了她好几声无果,索性走到她面前挡住了上官照的背影,“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棠月吓了一激灵,刚要发作,但想到对上官照的允诺便忍住了,淡淡地说:“先生不必讲学讲了一半撂下他们特地出来训我。”

    “我出来解手,顺道看看你有没有安分地待在这儿受罚。”他啧了一声,“没想到郡主你有两幅面孔,对着上官兄那么言听计从,他让你不与我计较,你就能收起小性子。”

    天地可鉴,她足够好言好语了,怎么这人说话如此厚颜无耻,没有一点儿师生间的边界感。她瞪着他,咬牙道:“张克,你真过分,到底什么时候来的,在背后偷听了多少?”

    “从上官兄接住你的时候。”想到她望着上官照背影时的痴笑,张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忽地厉声道,“不许对上官兄图谋不轨。”

    “关你什么事。”棠月翻了个白眼,那清宁公主无意上官照,国子监也没明令禁止督学与学子来往,凭什么不让她觊觎上官照,这张克管得真是比楚皇还宽。她气极反笑,调侃说,“这都要插手,你该不会是对你的上官兄有意吧?还是你对我有意啊?”

    张克讥诮道:“全天下女人死光了,我都不可能对你有意,还有就是你为人嚣张跋扈,胸无点墨,根本配不上官兄。”

    “哼,贬损我几句就以为能伤得了我,让我对上官照心生退意?”棠月戳了戳他的胸膛,“张克,我可是花了不少心力找人查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淮雪公主撑腰,成日里替她盯着上官照,将他身边的女子一一逐走是不是?”

    她直来直去,他也不装了,大大咧咧承认道:“是又怎样。”

    “哎,劳烦你转告淮雪公主一声,我本来对上官照没什么想法,她这么一折腾,我觉得他还真是我的命定良缘,这感情的浑水,我蹚定了。”

    棠月自己也承认,她见人下菜。宫宴之上第一眼她就被上官照的身姿吸引了,但太后有意为清宁公主与他牵线,她只得收敛心思。换了其它惹得起的人,譬如这不受恩宠形同虚设的民间公主淮雪,她可就要夺人所爱了。

    打定主意后,她每每早起盛装打扮再前往国子监。司南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总能瞧见上官照的身影。他大致猜到了她的心思,偏偏还要追问:“表姐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念你的书,别管我的事。”她含糊其辞道。

    司南转回头去后一声不吭,撒气似的将笺纸翻得哗啦响,这动静将前后桌的人都惊动了。而棠月的眼睛黏在了上官照的身上,没有注意到他的不愉。

    当上官照例行督学巡查之职走到棠月座前,张克就立马跟了过来,严防死守着两人接触。棠月对此视若无物,她假装好学求知与上官照搭话:“督学,这篇文章我读不懂,你能不能讲给我听听?”

    “督学稍后还要进宫述职,何必劳烦他。”张克抢话将上官照支开了,他扫了眼文章,继续说,“郡主,我身为你的执教先生,这会儿就在你面前,来,我给你慢慢讲。”

    “不需要了,你和督学不一样,他可是殿试第一人,你……”

    “这篇文章是我写的。”张克得意地挑了挑眉,他正襟危坐在一旁,明面上一本正经地讲学,实则小声较劲道,“啧,白费心机,有我在,你甭想接近上官兄。”

    “一口一个上官兄,叫得真好听,我等着你有朝一日唤我一声嫂子。”棠月似笑非笑,“哎呀,忘了告诉你了,昨儿你不在,我散学前还跟他在院子喂了那只青雀幼鸟。”

    “……不可能,上官兄怎么会与你一同喂鸟。”张克气得两唇哆嗦,那只青雀幼鸟原先是上官照圈养的,但无论是放在屋中还是笼子里,那幼鸟就是不吃不喝,不得已才放在树上鸟窝里。临到刮风下雨了,上官照亲自去看一眼鸟窝才能踏实,他对这鸟宝贝极了,从不许旁人逗弄喂食,怎么允她了呢?

    见张克不爽,她心里就舒坦了,接着挑衅说:“你不信吗?我们今儿还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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