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张克信了这话,噌地起身去寻上官照了。司南也信了,方才他竖着耳朵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愈发燥郁。到了散学之际,棠月还想像昨日那样打发他先回肃王府,他怎么也不依,揣着鸟食罐不撒手,非要跟她一同前去喂鸟。

    可到了树下,压根没有上官照的身影,那嗷嗷待哺的青雀幼雀羽翼未满也不出窝。他颇感疑惑,问:“表姐你不是约了督学么?他怎么迟迟不现身?”

    “竟然都被你听去了。”她左顾右盼一番,道,“我骗张克的,那上官照……不会来的。”

    其实她也不尽是胡言乱语,昨儿她一时兴起,架着木梯想将那青雀幼鸟给带回肃王府去,正好碰上了上官照去喂食,也由此得知这鸟是他的,唤作玄青。

    待鸟食罐被群鸟啄了个精光,她与司南也打算离去了,正巧上官照从宫中赶回来了。他瞥了一眼空荡荡的鸟食罐,瞠目呵道:“昨日不是跟你说了吗,这青雀幼鸟脾胃先天不足,你为何还要自作主张给它喂食。”

    被他不由分说劈头盖脸一顿指责,她懵了。未等她开口解释,司南先一步站了出来:“督学,青雀幼鸟未曾下树,表姐喂食的是其它鸟类。”

    她颇为窝火,但念及眼前人是上官照,还是耐着性子道:“若是不信,你爬上去,亲自瞧瞧我有没有动它。”

    “那……我去看一眼。”他的腋下还揣着一轴画卷,索性将它暂时交给司南保管,然后放开手脚攀着木梯上树,见玄青的鸟样不蔫、鸟腹不涨,他才踏实下来,负疚道,“是我误会郡主了。”

    “罢了,你也是一时心急。”

    暮色低垂,上官照看了眼天色:“时辰不早了,郡主以后散学还是尽早归家,莫要再在国子监里逗留了。”

    分明是怕她在这胡来,她忿忿地撇了撇嘴,作揖道别后却见司南还在原地纹丝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的画卷。仔细端详过后,他将画还与上官照:“督学,这莫非……是十八罗汉图的真迹?”

    “是。”此画是前些年地方呈上的年供,受大师开过光,一直摆在太后的慈宁宫里,可惜被莽撞宫人不慎烧损,已是面目全非千疮百孔。上官照有些愕然,“一副残画,你竟识得它?”

    司南点了点头:“肃王府曾得过一副十八罗汉图的摹本。”

    “实不相瞒,今日我入宫,太后将十八罗汉图予我,令我将其恢复原貌,可我从未见过真迹,实在束手无策。不过,若是能得摹本一览也是极好。”

    她为他打抱不平,哼了一声:“分明是在为难你,此事本应交给宫中画师去做,赶明儿我进宫为你……”

    他打断她的话:“郡主谨言慎行,郡主若想帮我,能否将肃王府的摹本借我一用?”

    “它并非真迹,不知道被我赏给哪个侍从了。”棠月支吾其词道,只见上官照的眸光瞬间黯淡了下来,神色颇为惆怅。她赶紧拉着司南上前,心忙意切地说,“我表妹素来过目不忘,也许他可以凭着记忆画一幅十八罗汉图出来。”

    “表姐抬举我了……哎,我……”他本意是要推辞,可顿了顿,捂着胸口轻咳两声,接着颔首道,“若是要我提笔作画,怕是有心无力,但督学修复画作之时,我可以在旁相助,及时指出有何错漏。”

    往后数日,司南一到国子监就进了上官照的书斋为修复那副残画查漏补缺,旁人都未能见到他的身影。让他去帮上官照,说到底本是棠月惹出来的主意,可眼见他时时伴在上官照身边,望向彼此的目光满是赏识,尤其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的尽是她听不懂的,她心里真不是滋味。

    趁着课后小憩这会儿,她端着食盒又来书斋叨扰两人。她一声不吭地站在外面,偷偷地看着他们,不知司南说了什么,只见上官照的嘴角微微扬起,一反往日的冷若冰霜,与对她那副客客气气的模样截然不同,她的胸口像是压了个石头堵得慌,脚也像是生了根,怎么也迈不动。

    “郡主原来你在这儿啊,我正要找你,跟我过来。”愣神间,有人拎住了她的衣袖,把她拽进了书斋。

    喧哗声忽地闯入耳畔,书斋里,正在修复画卷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齐齐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司南不明所以道:“先生,这是怎么了?”

    棠月本就烦闷,张克这会儿又来招惹她,她没好气地嘟囔道:“是啊,我又惹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不过是见你这两天的课业完成得甚好,我来请教请教你,你是从哪里抄来的?”

    “我……我……没抄,你凭什么说我抄了。”她有些心虚道。

    “郡主还真是嘴硬。”他说着拿出署有棠月之名的诗文,摆在众人面前,他望着上官照继续道,“督学,不如你来品鉴品鉴这篇是否为借鉴之作。”

    她堂堂的棠月郡主,能按时上交课业已是给他面子了!竟然还要鸡蛋里挑骨头,再说了,别人的课业抄的抄、漏的漏,没见他赶着计较,却尽找她的麻烦。她咬了咬牙,忿忿地摆了摆手:“行了,不用劳烦督学细究了,我说实话……这真的不是我抄的,是我找人代笔的。”

    张克清了清嗓子:“国子监有规矩,不可剽窃他人,亦不可找人代笔。督学,你看应该如何处置?”

    上官照蹙着眉头思忖道:“小惩大诫,还请郡主隽抄此篇诗文三十遍,明日午时之前交予我。”

    “……知道了。”说罢,她转身离去,与张克擦肩而过时,还带着愤懑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张克疼得龇牙咧嘴,扶着上官照的肩膀,小声道:“看到了吧,能管得了郡主的,只有上官兄你了。”

    她刚走出书斋,司南紧随其后跟了过来,他手上拿着她那篇找人代笔的诗文,叹惋道:“表姐,你挨罚是我身为伴读失职,平日我该对你勤加劝学,不应任你找人代笔,这三十遍我替你隽抄。”

    “别,若被张克发现了,他又要借此为由找我麻烦。”棠月胸有成竹道,“表妹你别管我了,这一篇诗文不过百字,依葫芦画瓢隽抄而已,容易得很。”

    三十遍,就是抄满三十张宣纸,她盘算了一下,动作麻溜的话,顶多用上两个时辰就够了,明日一大早就能交予上官照。

    果不其然,她高估自己了,一看到笔墨纸砚,她要么犯困,要么轻易被其他事儿扰乱思绪,宁愿看着墙上摇曳的树影发愣,也不愿提笔。不知不觉地,从暮色昏沉磨叽到了月上柳梢,她只抄了五六遍。

    婢女阿珠睡在偏院,她醒来起夜瞧见郡主寝屋里还亮着烛光,于是好奇地扒在窗边透过窗缝看了一眼,结果惊得目瞪口呆。虽说她是肃王府的新人,被分到郡主身边伺候没多久,但也摸清了她的主子是个生性贪玩的人,怎么也没想到,郡主竟会在夜里挑灯奋笔疾书。

    见棠月哈欠连连,她赶紧备上了一壶提神醒脑的凉茶。可刚要将它送进棠月的屋子,就被司南堵住了去路,他接过茶水:“夜深了,你休息去吧,我端给表姐。”

    “是,表小姐。”

    面对大半夜不睡觉、还衣冠整齐地来找自个的司南,棠月诧异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来了?”

    “表姐,我睡不着,来看看你。”他放下茶水,扫了眼桌上凌乱的纸墨笔砚,明知故问道,“隽抄完成了吗?”

    “还差二十来遍,按着我这进度,明日午时之前怕是完不成了。”她叹了口气,呷了口凉茶又提起笔来,然而没写几个字,她的眼皮又耷拉了下来,“不行了,我好困,顶不住了……”

    “表姐你累了就先歇息吧,反正我熟悉你的字迹,这会儿我没有睡意又无事可做,能帮你抄几遍是几遍。”

    “那我就趴在这儿眯一会,就一会儿。”她想了想,怕他一股脑儿将剩下的全都抄完,再三道,“你别累着,抄个两遍就叫醒我。”

    “好。”他总是答应得快却不如约,次日曙光乍亮,棠月是自己醒来的,懵了半天才意识到已是天明。而她非但没被提前叫醒,不知怎么地,还躺在了床上,发饰尽数摘去,连胭脂水粉也抹干净了。

    待掀开帷帐,便瞧见了脑袋枕在桌上打盹的司南。宣纸上面的墨渍还没干透,她数了数拢共三十遍,一字不差,甚至字迹与她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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