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马车角落里,小女孩蜷缩成了一团,眼睛眨也不眨戒备地盯着棠月,怎么搭话都不愿吭声。

    “你这小孩可真没劲,帮了你却连句道谢都捞不着。”她掀开帘子,望了望外面,“行了,这附近没有官差了,把你撂这行不行?还是给你送到其他安全的地儿?”

    “东市……”小女孩总算开口,吞吞吐吐道,“我要去东市……”

    “这大白天地,东市最热闹,巡城官差也不少,你去那儿岂不是自投罗网?是不是有人在那接应你?”见小女孩死咬着下唇不愿回答,她挑了挑眉,威胁道,“再不说就掉头把你交给官差领赏。”

    小女孩啐了她一口,忽地将脑袋往窗外伸去,起身就要这么跳下马车。好在司南眼疾手快,一下薅住了小女孩,他把她揽在身边无奈道:“你这孩子胆子还真大。”

    她不理他,挣扎着还想往马车外面蹿。见她这么犟,棠月只能妥协吩咐马夫驶往东市,这下她总算老老实实坐定。她静了下来,吸着鼻子眼巴巴地盯着另一侧小方桌上的食盒,双手捂肚直咽口水。

    “饿了是不是?”棠月将一碟枣糕放在她面前,道,“来,叫声漂亮姐姐,就给你吃。”

    “呸,你是坏人,我才不吃坏人的东西呢。”

    见两人又僵持住了,司南硬将一块枣糕塞进了小女孩的嘴里,柔声细语道:“这个看起来凶凶的漂亮姐姐人很好,不然也不会帮你藏起来,对不对?来,孩子吃吧,不够的话,食盒里还有。”

    小女孩小声嗯了一声,闷头三两下将半碟枣糕扫下了肚子,然后试探地看了看食盒,小心翼翼地问:“我能带走吗?我的弟弟妹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见棠月点头,她松了口气,将剩下的糕点一股脑装进了自己的布袋里,望着满兜的吃食,她双颊通红眼眶噙满了泪水。棠月叹了一口气,掏出一袋银子塞给她:“谁让本郡主人美心善呢,小孩,你收好。”

    “你是郡主……爹爹说你们这种人高高在上,只会拿小恩小惠哄骗人。”她咬着下唇,仰头看着棠月,“我不要你的施舍。”

    “真是一群不识好人心的东西,饿死活该。”棠月冷哼一声,“原先我不明白朝廷为何对你们的态度大变,现在我懂了。明明待你们不薄,为你们造屋掘井,还给你们准备了干粮,是你们不知足,宁愿如过街老鼠寄生在皇城之中……”

    小女孩初生牛犊不怕虎,叫嚣道:“明明是你们骗人!”

    “表姐。”司南挽住了棠月的胳膊,打圆场道,“此事怕是另有隐情,不如听她怎么说。”

    “城外的荒地上的屋子就是四根柱子撑着烂木板,风一吹雨一刮,就倒了,根本住不了人,还砸死了我娘。而且我们都吃不饱,一天只能吃一顿粥,而且那粥越来越稀,跟水一样,好多人饿得只能啃野草。”小女孩说着,眼泪哗啦啦地往下落,“有人病了,想找个大夫看看,守城的不让我们进来,连话都不帮忙传。”

    “怎么可能呢。”她喃喃自语,负责安置流民的顾侍郎是肃王爷一手提拔上来的,她认识他这人,不像是借着此事中饱私囊的偷奸耍滑之辈。

    外面一阵嘈杂,已经到了东市。棠月让马夫驶进了一处较为隐秘的巷子后,才放小女孩离开,这么折腾了一上午,马车又折回国子监。

    等忙完了十八罗汉图,已是戌时,肃王府外面燃着的灯火比往常更加通亮。晚归的棠月看见门外徘徊等候之人,惊讶道:“父王,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回来看看你有没有惹是生非。”肃王爷点了点她的额头,又看向司南,“南儿,你姐姐司芸也来了皇城,我此次途径镇海,她娘托我将她带了过来。我安排她住进了你的侧院,方便你姐妹俩叙旧。”

    司南的脸上波澜不惊道:“知道了,姑父。”

    棠月嘟囔道:“父王,她来皇城干什么,我可不想在肃王府里成天见到她,不如在外面买个宅子给她。”

    “不久后她就要进宫选妃,在这里待不了多久。”肃王爷揉了揉眉心,“月儿,芸儿好歹也是你的表妹,你莫要再与她争锋相对了。”

    一番叮嘱后,肃王爷又去忙公事了,带着满身疲惫一头扎进了卷宗。棠月也没去歇息,她悄悄走到了书房外,望着父王佝偻的身影,犹豫着敲响房门:“父王……”

    肃王爷一把合上卷宗,招手将棠月唤到身边:“月儿,你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父王你路上颠簸才应该早点躺下休息。”她为他揉了揉肩,道,“父王,我感觉你比楚皇还要操劳,真不公平。他过得那么潇洒,一把年纪了还要选妃,父王你连个伴都没找。”

    “我的月儿长大了,知道体贴人了。”他捧腹大笑道,“罢了,别说笑了。没什么其他事,你就先去休息吧,我这还有不少卷宗要阅。”

    “有事……”她支支吾吾,欲言又止了起来。

    见状,肃王爷颇为不解:“父女之间有什么不能直说的,你我难道许久不见生分了?”

    “哎,就是那穗州流民之事,我今儿碰上一个小女孩,她与我说了些话,令我闹心得很。”她将小女孩告诉她的话尽数道出。

    肃王爷敲着案桌若有所思:“意思是顾侍郎从中牟利了?”

    “也可能是有人从中作梗,将脏水泼在顾侍郎的身上。”她顿了顿,“父王,现在文武百官都想着将这些穗州流民赶尽杀绝,能帮忙查清此事的只有你了。”

    “好。”肃王爷应下,他捋了捋胡须欣慰地看向她,“没想到月儿是为了这事闪烁其词,为父方才还以为你是为了别的事而忸怩。”

    “还能有什么事儿?”她不以为意道。

    他呷了口茶:“听闻你与韩将军的二公子来往密切?还以为你想让为父奏请楚皇给你们赐婚呢。”

    这误会大了,棠月着急道:“父王,倘若真有喜事,那也得是表妹和韩小将军的喜事。”

    “噢?南儿与韩明烈情投意合?”

    “八字还没一撇呢,父王你可别瞎操心他们了,不如想想你自己。”棠月清了清嗓子,“父王,我到底什么时候能改口称云姨为娘呢?”

    说云姨,云姨到。

    叩门声响,这大晚上地,打扮得端庄姝雅的云姨端来一盅醉鸭汤:“王爷,你舟车劳顿又通宵达旦地处理公事,得进食补一补体力。”

    她又看向郡主,眉眼含笑道:“既然月儿你也在这,等会儿我就去膳房为你多备上一盅。”

    “不必了,我已经乏了。”不愿叨扰云姨和父王相处,她赶紧退下,临走前还不忘将房门掩得严严实实。

    书房里,两人相顾无言,肃王爷静静食完汤后,才缓缓开口:“阿云,我外出许久,辛苦你照料月儿了。”

    “王爷客气了,王爷的事就是我的事,更何况这些年我瞧着月儿长大,早已将她当作了亲生女儿,自然要看顾好她。”

    她的目光满是柔情,肃王爷别开脸来装作不知,沉默了会儿,转移话茬道:“月儿方才与我说了些事,与顾侍郎相关。他如今毫无分寸,私下行事竟敢不向我知会一声,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处置他呢?”

    云姨想了想:“此人是王爷你花了不少精力提拔入仕的,而且不少人知道他与你交情匪浅。但他做事如此不干不净,留下一堆烂摊子让王爷你来善后,不如弃了他。”

    六月初三,武试的大前日。三品文官顾侍郎设宴接待异邦来使,因酗酒过度暴毙而亡,妾室当即告发他在流民安置一事中敛财无数。楚皇大惊,重赏其妾后,下旨不再缉拿流民。可这群人仍是无家可归流落街头,在肃王爷的提议下,校场附近闲置的营帐成了他们的居所,一些牛高马大的壮丁也在校场里谋得了临时的差事。

    不出两日,皇城又恢复了一片祥和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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