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沈凌和赵明程也在密谈。
“西陆一定要留在这里吗？大师兄一个人，也可以吧。”沈凌问道。
“七师弟是师弟，大师兄就不是师兄了吗？”赵明程反问道。
沈凌沉默了，然后嘲讽道：“既然大师兄是我们的师兄，那为什么还要将他送来。再说，大师兄他自己也答应了，不是吗？”
赵明程淡淡地回道：“不管怎么样，大师兄就是大师兄。
“这些年灵气日稀，师门处境艰难，不得不对朝廷低头，大师兄才被送进宫中。如果不是大师兄出了事，进宫的一定不是他。说不定是我，也说不定是你。”
赵明程看着沈凌，警告道：“不管你有什么心思，都收起来。”
沈凌一笑，自嘲道：“我能有什么心思。大师兄就算缺了一魂，还是师门第一，岂是我能比的。但是西陆，他一定要留在这里吗。大师兄要人看着，实在不行，我可以留下。”
“你管不住大师兄。而且，宸贵妃，属意于他。”赵明程道。
“就是这样，才不能把他留下。”沈凌激动道，“他年纪小，又一直待在山上，心性单纯，怎么能留在皇宫这样的地方。”
赵明程垂下眼睫，半晌后才回道：“那明日，再问问西陆，若是他不想待在这里，就带他回去。”
沈凌得偿所愿，道了声“好”，便离开了。
一夜很快过去。
沈凌早上起来后，就要去找李西陆，没想到一推门，就看见李西陆已经在院子里等他了。谢雁书和赵明程也在。
沈凌朝他们走了过去。
李西陆见他出来，开口道：“六师兄，你和三师兄可以走了。我已经询问过宸贵妃，她说你们今天就可以回去。你们收拾好东西，就赶紧离开吧。”
沈凌快步走到李西陆身边，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李西陆看着沈凌，又说了一遍：“六师兄，你和三师兄快走吧。出来这么久，师父他们该担心了。”
“走自然是要走。你和我们一起走。”沈凌握住李西陆的手腕。
李西陆道：“我不能走。”
沈凌不可思议地盯着李西陆，李西陆不欲承受这样的目光，把头低下，转到一边。沈凌见李西陆这样，以为他有隐情，转头看向了赵明程。
赵明程一眼就看出了沈凌意思，说道：“我和西陆说，他可以和你一起回去，我留下来陪大师兄。西陆说不用，他在这儿就好。”
沈凌听了这话，手越握越紧，李西陆觉得疼，开始挣扎起来。
“为什么不走？”沈凌问道。
“我要陪大师兄。”李西陆的声音开始不耐烦。
“三师兄可以留下。”沈凌说道。
“我和大师兄待得时间最久，他最听我的话。”李西陆压着怒气，小声道。
“他是三岁小孩吗？还要人看着。”沈凌质问道。
“你好好说话！”李西陆火气上头，看着沈凌大声喊道。
他们两个目光相对，互不相让。沈凌突然说道：“你莫不是被宸贵妃选中，沾沾自喜，所以才想要留下来。”
李西陆奋力挣脱沈凌的桎梏，后退一步，说道：“你说什么胡话，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和大师兄要留下。”
“要留下的只有大师兄。”沈凌冷冷道。
“大师兄留下，我又怎么会走。别说你不知道。”李西陆道。
“那不如你们都走，我留下。反正只要有人在宫里就好。”沈凌道。
李西陆闻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的神情软了下来，气势也弱了下去，再次低下了头，说道：“不用了。六师兄，你们走吧。我和大师兄，没问题的。”
“你果然是被她迷住了。”沈凌断言道。
李西陆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不想再和争论，破罐破摔道：“是又怎么样？”
“那就祝七师弟得偿所愿，也让我这个师兄沾沾光。”沈凌讥讽道。
李西陆被气得牙痒痒，没好气地说道：“不敢。六师兄自己要是自己上阵，肯定比我做得好。”
沈凌“哼”了一声。
李西陆接着说道：“怎么，六师兄敢说，宸贵妃不好看，你不喜欢？你这样，不会是嫉妒我吧？”
沈凌冷声道：“我根本就没见过她的样子。”
李西陆一顿，他倒是忘了这茬。不过他可不愿落了下风，继续嘴硬道：“没见过又怎么了，你敢说她不好看，你没心动？”
沈凌怒道：“她自然——自然应该好看。但我为什么要心动。”
这话听起来很不可信，尤其是在前半句话的映衬下。
李西陆听到后，甚至都开始怀疑，难道沈凌真的也喜欢上了宸贵妃，才这么生气。可是，他不是喜欢小师妹的吗？这不对吧？移情别恋也没有这么快的，何况他连脸都没看到。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谢雁书，又是谢雁书说道：“她就是很好看。”
李西陆真想翻个白眼，再仰天长啸。大师兄，不用时时刻刻都夸人家好看的，先看看场合吧。
他们四个人在院子里，僵住了。
“诸位道长，奴婢来得是否不是时候？”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李西陆在心里说道。他转过身来，看向院门，只见一年纪稍大的宫女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宫女。
“奴婢是宸贵妃娘娘身边的逢春，昨日恰好不在宫中，未能得见诸位道长。今日一见，果然都是玉树临风，气质不凡的谦谦君子。”
李西陆连忙说道：“逢春姑姑客气了，不敢当，不敢当。”
赵明程也走上前来，拱手问道：“不知您前来，所为何事？”
逢春行了个万福回礼，道：“娘娘说有两位道长要回去，让我来送一送。”她的眼神在他们四个人间转了一圈，笑着说道：“如今天色尚早，几位若有东西还未收好，奴婢自然可以等一等。只要能在宫门下钥之前离开就好。”
赵明程笑着回道：“劳烦姑姑了，我们并没有什么行李，只是还有几句话想说，请姑姑稍等一会儿。”
逢春道：“不敢。那奴婢就在外面等着了，两位道长到时候出来便好。”
“多谢姑姑。”赵明程道。李西陆他们也拱手谢道。
逢春点了点头，离开了院子。
赵明程看着逢春离开，转过身来，看了看李西陆，说道：“既然西陆你要留下，那以后就要多加小心。宫里是什么地方，我们都知道。你和大师兄，自己多多保重。一有机会，我们就接你们回去。”
李西陆点了点头。
赵明程叹了口气，然后看向谢雁书。“大师兄，保重。”赵明程说道。
“路上小心。”谢雁书回道。
“嗯。”赵明程笑了笑。“六师弟，走吧。”他最后说道。
沈凌站在那儿，很久都没说话。
李西陆对他说道：“六师兄，保重。回去替我向小师妹问好。”
沈凌转身走了。
赵明程跟上他，也走了。没多久，他们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李西陆又在院子里站了良久，谢雁书一直陪着他。
赵明程跟在逢春身后，心中五味杂陈。
今天早上，当他问李西陆要不要回去，换他来陪大师兄的时候，是抱有一丝期待的。他知道李西陆不会离开，也知道他不适合留下来。但他心里，还是在期待。
期待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期待着，能留在她身边。
赵明程觉得失落，但更多的是迷茫。他不知道心里的感情该被称作什么，他分不清。是爱慕之情吗？不，他觉得爱慕之情似乎不是这样。那是什么，是遗憾，还是不舍。可是如果不爱慕与她，为何会觉得遗憾和不舍。非亲非故，非师非友，连一面之缘都称不上，怎么会生出这样复杂又庞大的感情。
要是能见一面就好了。赵明程想到。也许见到她，一切就水落石出。
可惜见不到了。
逢春回去后，向沈淑晴回复今天的事情。
沈淑晴听了，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别的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在送他们出去的路上，遇到了许大人。”逢春说道。
“许明远。”沈淑晴道。
逢春点点头：“正是。”
沈淑晴没兴趣。
逢春打趣道：“许大人早年被娘娘所救，一直念着娘娘的救命之恩，想要自荐枕席。但娘娘一直拒绝他。如今他看娘娘身边有了人，怕是要气得不轻呢。”
沈淑晴的眼睛从书上移开，说道：“报恩就报恩，为何要报到床上。”
逢春做出思索的样子，猜道：“怕是早就另有所图，报恩只是个幌子。”
沈淑晴不说话，只看着她。
逢春破了功，不再装出一副无知的样子，说道：“哎呀，娘娘，您都知道许大人倾慕与您，还来问奴婢。”
“他第一次见我可没说喜欢我。”沈淑晴说道。
“您都说了那时候乌漆嘛黑的，那他根本没看清您的样子。”逢春道。
沈淑晴道：“见色起意。”
逢春辩解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也怪不得许大人。不过，许大人从十九岁的小伙子，熬成了三十多的老大人，已然是青春逝去，年华不再了。娘娘当时就看不上他，现在就更看不上了。”
“何况，又有了新人，还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看着就赏心悦目。”
沈淑晴又把眼神移回了书上。
“听她们说，娘娘似乎是中意李小道长，昨日还请他去御花园说话。但依奴婢看来，那位谢道长，倒是更好一些。身高八尺，器宇轩昂，面如冠玉，目似寒星，多好的儿郎。”
“那位李道长也不是不行，就是年纪还小了些，再长两年，看着会更好。”逢春凑近沈淑晴，补充道，“也更会服侍人。”
沈淑晴笑了，把书彻底放到一边，问道：“你和郑珏平时就说这个？”
逢春道：“哪能啊，我和他说的，可比这个露骨多了。”
沈淑晴接着问道：“那他也会服侍你？”
逢春点点头，露出了一点儿小女儿的神情，道：“哥哥他毕竟和寻常男子不同，一直觉得亏待了我，自然是我说什么，他做什么。床笫之间，反而是我要哄着他。”
沈淑晴笑道：“是你强迫他。”
逢春瞪着她那双圆圆的杏眼，辩白道：“男女之间的事，怎么能叫强迫呢？他要是不愿意，尽可以把我推开嘛。您怎么能污了小女子的清白。”
沈淑晴又拿起书，拍了一下逢春的脑袋，道：“少看点话本子。”
逢春摸摸头，笑了笑。
沈淑晴看着她，说道：“你一回来就有说不完的话。”
逢春道：“奴婢喜欢待在您身边，感觉奴婢还是十六七的小姑娘一样，有您在，就万事不愁。”
沈淑晴看向前方，道：“你喜欢做小姑娘，她要当大人物。人这种东西，真是奇怪。”
逢春思绪一转，接着笑道：“望春毕竟一直陪在您身边，万事顺遂，自然和奴婢不一样。奴婢可被累怕了，只想着偷懒。”
“去忙你自己的，别在这儿偷懒了。”沈淑晴听完便道。
逢春又撒了个娇，然后告退了。
她出了屋子之后，盼儿低着头走到了她身后。
“派人盯着望春。小打小闹可以，别让她做出格的事。”逢春命令道。
“是，姑姑。”盼儿回道，“是否要派人去教教那两位道长，让他们有所准备。”
“不用。娘娘看不看得上，还未可知。”逢春说道，“再说了，就算看得上，那也是娘娘的玩意儿，要怎么用，娘娘说了算。”
“是。”盼儿点头领命，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