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裙

    可惜李西陆不在,不然他肯定又会在心里叹道,不,你来得正是时候。

    很显然,屋里的这两个,都不会这么想。

    谢雁书就像是没听到这句话,沈淑晴则略一侧目,看向了逢春。逢春脸上是惊讶和抱歉,眼里明晃晃地却是促狭。她在门口停下,见沈淑晴和谢雁书都不说话,便径直走了进来。

    逢春经过谢雁书时,谢雁书往后退了几步,略一低头,眼睛垂下,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逢春脑海里飞快地想道,不怪那些宫人觉得谢雁书冷冰冰的,他面对别人时,就是没有什么反应。虽然谢雁书长得好看,但配上这副神态,看着就像是个精致的偶人,没有活气,让人亲近不起来,自然就没有李西陆受欢迎。

    就算有人喜欢,也都默不作声。

    “娘娘,”逢春将这片刻的思绪收起,微微弯腰,朝沈淑晴说道,“六皇子殿下和几位皇子在御花园设宴小聚,也将李道长请了过去。”

    谢雁书立即抬起头,看向逢春。

    逢春继续说道:“几位殿下对李道长甚是好奇,提了一些要求。只是这要求,怕是不太好实现。”

    谢雁书等着逢春说什么要求,可逢春却停了下来。直到沈淑晴示意逢春,她才接着说道:“四殿下,要李道长换上裙装。”

    谢雁书的眉头一下子皱起来,眼神变得凌厉。

    沈淑晴却疑道:“这有什么难的?”

    一旁的谢雁书眉头立刻舒展了,脸上现出愕然的神情,看着呆头呆脑的。

    逢春的余光一直注意着谢雁书,瞧着他的脸色变来变去,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她暗道,谁说谢道长没有人气,这不是活过来了吗。

    她点头赞同道:“是呀,李道长生得好,穿上裙装,想必更是漂亮。”

    沈淑晴却没被逢春的话糊弄过去,她说道:“他不肯穿。”

    谢雁书接道:“西陆不会穿的,这是强人所难。”

    逢春歪了歪头,有些为难道:“哎呀,这倒是跟娘娘还有谢道长想的不一样,李道长他答应地很爽快。他还说,想穿石榴裙呢。”

    谢雁书的表情又一次变了,比上次变化还大,逢春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石榴裙。”沈淑晴思考道。

    “哼,要是他真的愿意,你来做什么。”沈淑晴对逢春说道。

    逢春抬起手来,以手掩面,惊呼道:“不得了,娘娘您洞察人心的本领,又上一层楼。一下子就把奴婢看穿了。”

    沈淑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想做什么便去做,别在这儿吵吵嚷嚷。”

    逢春笑着行礼道:“那就领娘娘的命,奴婢这就去帮李道长解围。”

    谢雁书及时说道:“我也要去。”

    沈淑晴看都不看谢雁书。

    逢春还没解李西陆的围,就先解了谢雁书的。她看向谢雁书说道:“谢道长随奴婢一起去吧,娘娘想必也是这个意思。”

    这边,五皇子已经派人去取衣裳了。

    他本来是想让李西陆下去换好衣裳再回来,但李西陆提议道,不如让人拿衣服来挑一挑,看看到底什么样式最好,他再去换,也省得跑来跑去,耽误几位皇子的时间。

    “你这个样子,小心明日就有人向父皇告你的状。”四皇子说得严重,表情却轻松。

    五皇子摆摆手,厌烦道:“那些老头烦得很,瞧着道貌岸然的样子,背地里指不定什么样。今日说不定有多少正人君子,在背地里行龌龊之事。我不过是挑个衣裳,有什么好说的。”

    亭子外跪着的李西陆暗道,你说的有理,但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再说了,还有六弟在这,不会有什么大事。”

    六皇子笑道:“五哥请我来,原来是做挡箭牌。”

    “六弟才不是挡箭牌,六弟是免死金牌。”五皇子语气夸张地说道。

    四皇子又扔了蜜饯过去,这次正中五皇子的面门,五皇子捂着鼻子,一脸怒气的看着四皇子。四皇子没好气地说道:“少胡说八道,闲不住嘴就吃点东西。”

    五皇子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把那颗蜜饯扔进嘴里,狠狠地嚼了起来。

    真是难得一见的皇家兄弟的“兄友弟恭”的场面,李西陆在心里嘲讽道,你们倒是其乐融融了,我还跪着呢。

    六皇子倒是没生气,一笑了之,看着他的两个兄弟打闹。笑过之后,他转头看向亭子外的景色,像是这才想起来,说道:“倒忘了李道长还跪着,快起来吧。”

    李西陆心里在骂人,嘴上却还得谢恩。

    “给李道长搬个凳子,让他坐下。”六皇子吩咐道。

    李西陆道:“多谢殿下的好意,不过贫道站着就好。”

    六皇子也不强求,随意说道:“那李道长就站着吧。”

    于是李西陆就站在了亭子外面,六皇子转过头去,不再管他了。

    几个皇子又说了会闲话,然后就有好个小太监,抬着两个箱子过来了。五皇子看见箱子,立刻站了起来,走到亭子边上,指挥着太监们,让他们打开箱子。

    箱子一打开,里面是满满的衣裙,一箱颜色淡雅,一箱颜色艳丽。几个宫女从两个箱子里取出几件衣裳,搭成一套,供五皇子选择。

    就在这时,逢春带着谢雁书赶了过来。

    五皇子正觉得那件翠蓝拖地金裙太艳,就见六皇子走到了他身边,他刚想说话,就听六皇子说道:“逢春姑姑,您怎么来了?”

    五皇子朝路那头一看,果然看见逢春走了过来,道:“还真是逢春姑姑。”

    “这就是‘望春久不至,今日忽逢春’。”四皇子在里头打趣道。

    逢春走到近前停下,笑道:“五殿下难道忘了,望春早已是尚宫大人了,自然比奴婢忙多了。”

    “哦,”四皇子朝五皇子说道,“倒是忘了望春姑姑掌管着尚衣局,请她来替我们掌掌眼,自然错不了。”

    五皇子倒是不太愿意,说道:“为这点事麻烦崔尚宫,不好吧。”他话一说完,逢春就问道:“怎么,几位殿下是觉得奴婢眼光太差,连问都不值得问吗?”

    平国公世子道:“逢春姑姑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眼光自然是极好的,只是逢春姑姑忙起来,怕是比崔尚宫还忙,我们可不敢再给您添麻烦。”

    逢春笑起来:“世子爷说话一贯好听,奴婢可不敢当。殿下们觉得奴婢忙,可现下奴婢已经来了,怎么敢不听几位爷的吩咐。您想找人掌眼,奴婢可不得帮忙。”

    李西陆早就听到了谢雁书和逢春的脚步声,现在听逢春这么说,才觉得能放下心来。他一松懈,就觉得又厌又累,恨不得早点离开这里。谢雁书关切地看着他,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事。

    话没说完,他还得接着听下去。

    六皇子问道:“逢春姑姑还没回答我,是母妃派您来的吗?”

    逢春道:“自然是娘娘让我来的。”

    五皇子无措道:“没想到这点小事,竟还惊动了贵妃娘娘。”

    “如五殿下所言,这事自然惊动不了娘娘,不过今日是上巳,其他宫里的主子出来赏花,倒是多多少少知道了这事。怕是下午的时候,宫外的不少大人也就知道了。明日圣上的桌子上,就要摆上弹劾五殿下您的折子了。”逢春笑着道。

    “哎呀,”五皇子顿觉头大,“您怎么和四哥说一样的话。父皇还在养病,谁那么不张眼,拿这种小事来烦他。”

    “是您胆子大,竟在御花园里选起了衣裳,还挑了这么个热闹日子。”

    五皇子本想说,我在自家干点事都不行了吗?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六皇子适时说道:“逢春姑姑,您别吓五哥了。若是人人都知道了,您也就不用来了。”

    五皇子听了这话立即将烦恼抛到了脑后,满脸欣喜地瞧着逢春。没等逢春说话,就听见后面四皇子的笑声。他扭头一看,果然看见四皇子边笑边说道:“小六,你就该让他多担心一会儿,瞧他刚才的样子。”随即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李西陆听着这几个皇子的对话,倒是开始觉得,他们的关系是真的不错。他不禁想到了他们师兄弟以前在山上的光阴,那时他们也是这般快活,只是如今,不知怎么成了这样。

    自从谢雁书丢了一魂后,一切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想到这儿,李西陆忍不住看向谢雁书,却发现谢雁书的目光聚集在另一地方。他顺着谢雁书的目光看去,发现他正在看着箱子里的裙子。

    李西陆本以为他又想起了宸贵妃的石榴裙,不料谢雁书转过头来,看向了他自己。那眼神,在别人看来,十分平静,可李西陆却从里面看到了不解,和一丝担忧。

    最后,是李西陆最熟悉的,“你想怎样就怎样吧”的眼神。

    李西陆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既然逢春知道,四皇子要他换上女装,那她也该知道,他自己是同意了的。

    看现在这个情况,谢雁书也知道了。而且他还信以为真了。

    那宸贵妃呢,她也知道了吗?她也信了吗?

    李西陆的心头慢慢笼上了一层乌云,他一边觉得宸贵妃根本不在乎这些东西,一边又觉得他真的可以刨个坑把自己埋了,太丢人了。

    而且,在他走神的这段时间里,不知道逢春和他们说了些什么,他们竟又开始选起了衣裳。听话里的意思,还是给他选的。

    “逢春姑姑,我还是觉得他不适合艳色,太过招展了。”五皇子坚持他的看法。

    “清冷之人,配上浓艳之色,别有一番风味。”逢春有自己的见解。

    “说得也是,”五皇子沉吟道,“不过,这倒适合他那个师兄。那张脸配上浓重之色,才是艳到极致生冷,冷到刺骨为艳。他就算要配,也该是鹅黄柳绿这样柔和的颜色。”

    “五殿下说得有理,倒是我思虑不周。”逢春赞同道。

    “想不到小五在穿衣上,当真有几分天赋。”四皇子揶揄道。

    “四哥,五哥说得确实不错。”六皇子分辩道。

    “如此,倒不如选这件白绫衫,和这条鹅黄遍地锦的裙子,再搭一件绿色的褙子,就全然符合五殿下所说的了。”平国公世子建议道。

    就这样,一套衣裳竟真选好了。

    众人的目光纷纷聚集到李西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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