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襄，你觉得你想与我们成为朋友，这件事，是对的还是错的？”关月尧看着情绪低落的少年，忽然看着他认真地问道。

    曹襄忽听得此问，显是一愣，嘴张了半天，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或者我换个问法，你清楚自己为什么想要和我们做朋友吗？是因为你迫切地渴望拥有朋友？还是因为你觉得我和去病是值得一交的人呢？”关月尧见曹襄一副懵懂的模样，想了想，换了一个问题。

    “那自然是因为你与去病都是了不起的人，在我的同龄人之中，再无人能出你二人之右。我也想像你们一样，保家卫国，征战沙场！”果然，曹襄听了关月尧的问题，不假思索地答道。

    他的话说的有些急，哪里还有平日里那副谦谦公子的模样。

    “哈哈哈……”关月尧看着曹襄的失态，不由轻笑出了声：“既然如此，你为何不与去病明说呢？虽然我不知他为何独独对你如此，不过我想你有此志向，他应不会真的厌恶你才是的。”

    “你想和我们做朋友，那就堂堂正正地说出来，不必每天那样小意地讨好我们。你只是想和我们做朋友，又不是要做坏事，干嘛这样唯唯诺诺的？好了，走吧，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先训练去！”

    关月尧看了看不远处的校场，喝完了厨房准备的绿豆汤回到校场的士兵们已经越聚越多，她也渐渐心急了起来。

    她不是一个喜欢迟到的人。

    可是曹襄听了她的话，却似没有移动的打算。此时两人头顶的林荫遮蔽了大部分的阳光，树影将少年的脸映照的有些斑驳。

    可他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关月尧，第一次用这样认真而坚定的语气问道：“关月尧，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当然可以啊，很高兴能和你成为朋友，阿襄！”关月尧笑了笑，却并没有为他停住脚步，反而小跑着朝着校场冲了去。

    “诶！阿尧，你等等我！”曹襄的声音因为高兴而显得十分雀跃。他迈步跟上了关月尧，得益于这些时日以来的训练，他的身体也强健了不少，原本显得有些纤细的胳膊也渐渐显露出了一点肌肉的形状。

    *

    两人回到操场时，士兵们已经差不多集结完毕，曹襄入列归了队，关月尧则站在了霍去病的身边。

    因为方才那小小的争执，霍去病看到了好友，脸色却并没有因此变好，反而越发地摆出了臭脸，装作没有看到关月尧的模样，转身走到了队列之中。

    今日下午轮到了苗刀的练习，主要的教习工作便落到了关月尧的身上。她没有与好友置气，而是站在台上背过身去，拔刀慢慢地一步一步开始讲解起撩刀的动作要领。

    每当这样她在台上引领着士兵们一遍又一遍的练习动作时，霍去病就会在台下，仔细的观察与纠正那些不够标准的动作。

    关月尧相信好友，他绝不会因为一点点个人的情绪便影响了工作。因此，她沉下了心，将身心与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刀法的练习中。

    如是练完了苗刀所有的刀法，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而接下来，则到了两人一组对练的时间。

    士兵们散了开来，各自抽刀与自己的对练对象相对而立，开始了训练。一时间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响彻了校场。

    霍去病看着场上训练的士兵们，却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样不行，一个个对打起来一点狠劲都没有，要是就这样上战场，又哪里是那些如狼似虎的匈奴人的对手？”

    霍去病眉头一蹙，想起了居庸关中戍边的士兵们。虽然他们的装备与马匹未必有上林苑的这些士兵们精良，可那因为身经百战而沾染上的肃杀之气，却远不是这些从未真正上过战场的长安士兵能够比拟的。

    至少……应该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搏斗。

    霍去病想着，忽然扬声，叫来了正在不远处指导着士兵动作的关月尧：“关校尉，你过来！让我们来对练一场给士兵们瞧瞧。”

    语气听起来正常，说的话却显得十分别扭。

    关校尉？在场的士兵们听见了这个古怪的称呼，都不由侧目看向了霍去病。两位校尉平日里好的如同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似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另一厢，关月尧的情绪似乎却显得稳定的多了，听见了霍去病因为赌气而故意喊的生疏的称谓，并不以为意。

    反而语带调侃地回应了他：“知道了，霍校尉。大家散开，看我们演练一遍啊。”

    她的话音落下，渐渐散到场边的人群中，发出了一阵带着善意地笑声。

    “拔刀吧。”两人在场中站定，霍去病一脸严肃，看着对面地好友，沉声说道。

    关月尧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双手执刀斜横在面前，双腿微微分开正准备摆出一个防御的姿态。

    而霍去病却并没有打算给她太过充足的准备时间，提着刀已经快速冲将过来，举刀便是一记劈砍。

    霍去病年岁虽少，但常年习武之下，力气不比常人。何况他为了练习那些射程更加远的强弓，臂力更是惊人。

    这一刀劈下来，他用了十成的力，饶是关月尧早已有所准备，也被震的虎口一麻。

    但知霍去病如她，也不过是会心一笑，在心中道：“果然是去病，就喜欢先发制人。一旦发起攻击，便不肯再留丝毫的余地。看来这次他是认真的，那自己也该小心应敌才是。”

    可这一下，霍去病的攻势实在太猛，已经数不清多少次的劈砍如暴雨般砸向了关月尧，让她疲于应付，只能被动的横刀抵挡，却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两人就这样一进一退，渐渐的，关月尧被逼到了操场的边沿。

    “你怎么就这点能耐了？”关月尧正伺机寻找着反击的机会，却忽听对面的霍去病口中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略带讥讽的话语。

    “你想得美！”关月尧心中腾起一阵怒火，暴呵一声，一记上撩再次挡开了霍去病的攻势。

    可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用了极大的力气，两人之间的力相抵后，竟还将霍去病的刀震开了几寸。

    关月尧并没有因此松懈，转而利用了这一下的空挡，身形一矮，滑步贴着霍去病的手臂，转瞬间移至了霍去病的身后，撤到了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霍去病的反应却也不慢，此时已经回转过来。手中苗刀下意识地朝下挥去，正好挡住了关月尧的一记斜劈。接着便又是一记向下挥砍，关月尧见一招不中，使了个鹞子翻身，避开了他的攻击。

    好在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她的动作终于再次从容了起来。这也让她终于有了机会，转守围攻。她双手握持住了刀身，将苗刀上举了起来，改做了横刀的姿势，回身便挡住了霍去病尾随而至的攻击。

    这本就是个诱骗霍去病近身的动作，见好友中了招，关月尧猛地回身。她手中动作飞快，以左手反握刀柄，右手反握刀身快速斩向了霍去病。

    这般近的距离，霍去病想要闪避也没有了腾挪的空间，不得已之下，只得横刀硬接下了几记关月尧用力十足的斩击。

    形势渐渐逆转，霍去病也再不复方才得从容镇定，反而被压制的几乎失去了招架之力。

    两个人都不曾惜力，无不铆足了劲，试图制服与击败对方。

    可到底，关月尧习苗刀已有了差不多十年的时光，参加过大大小小数不清的赛事，有着丰富的对战经验。

    霍去病再如何天资过人，满打满算也不过才刚刚练习苗刀一年左右的时间，能有如此境界已是难得。

    但终究，还是渐渐让关月尧占据了上峰。

    此时虽还未分出胜负，可又似乎早已有了分晓。整个校场上鸦雀无声，谁也没有说话，就那样专注地看着场上仍在努力置对方于“死地”的两人。还有那几乎要碰撞出火花的两口宝刀。

    “他们……不会是真要打个你死我活吧？”终于，有人忍不住小声地问道。

    可没有人回答他，这样精彩的一场对练，谁也不忍分心思考旁的，以至于错过了其中任何一点细节。

    两人都是坚韧且耐力惊人的人，即便已经渐渐落了下风，变得被动了起来。可霍去病仍不愿意就这样轻易的认输，咬着牙坚持着，一直在关月尧的刀下坚持到了太阳都渐渐落了山。

    终于，胳膊处的酸麻感令他再也支撑不住，手上一轻，待他反应过来时，裂地已经铛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可此时，谁也不会因为他的惜败而嘲笑他。雷动的掌声几乎在下一秒便震破了两人的耳膜，士兵们渐渐围拢了上来，神情激动地向两个少年表达着自己的憧憬之情。

    这才是真正的训练，在战场上，敌人是不会同你的战友一样，对你手下留情的。

    即便是占据再大优势的战争，都难免会有伤亡。若想保护自己，保护战友尽可能少的受到伤害。那么就要尽可能的磨炼自己的武艺，只有拥有了能够快速杀伤敌人的能力，才能拥有自保的能力。

    这就是这场对练中，两个少年想要告诉自己麾下的士兵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