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就是魂

    特级咒物·四魂之玉,相传是能够实现任何愿望的宝珠。①

    巫女九十九一直在追查相关流言。最初,它由北方的奥州发源,原因尚且不明朗,似乎与当地的稻作信仰有关,但战争摧毁了记录,真相已不可考。

    从零星几个苇名周边的北方住民当中获知:那里人的信仰是执掌丰收和降雨的龙神,与许愿的宝珠无甚关联。

    然而,任何事物皆有迹可循。

    早年前,南蛮人传播异教的“天草院”素有教授外邦学说之用。②

    后来,那里聚集了一帮反抗内府统治的叛党,为首的正是一位苇名人。

    他们当中兴盛圣母信仰,时时佩戴十字架或圣母挂像,宣称诅咒乃原罪——认为人世间诅咒遍生、皆为人生来之罪业。这群叛党不仅要涤荡罪人(非术师)之罪(诅咒),还宣扬圣母救赎论、欲建立地上天国,教唆鼓动时人不满于德川家的种种暴行,意图反叛。

    后来,这事自然被镇压。只是……有关于许愿宝珠这方面的信息倒是无法再追踪下去了。于是她只能根据传言盛行之地,四处排查。

    那位自称土御门道玄的阴阳师其实并无不妥。经过调查,他也从未去过奥州,亦不是什么的前·苇名人。身份与经历都可供查询,幕府官吏那边传来的回复是:无明显诡异之处。

    但道玄这个名字,还是太凑巧了。让九十九不得不防备。加之北方异动,外样大名府内有怨灵作祟,如此种种,都无法让巫女安心下来。即便她认为对方可能没有嫌疑,但依旧延长了同行的路程,直到咒术界那边传来消息予以确认。

    ——

    圣物·四魂之玉,承载了凡人诸般罪恶的诅咒漩涡。

    苇名的少年亲眼见到过这颗宝珠,就安置在供奉御子的神社里,悬挂在沉眠少女的胸前。

    莫名的相像……那股透露着作呕、污秽之物的气息,就像、就像他此时吞食的咒灵一样。贤无来由地惊悸,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歉意。

    眼睛眨巴了几下,咽下堵塞物所造成生理眼泪无感情地滑落。他侧着头,整个四肢完全放松,靠在榻旁——这个角度将那枚圣洁的宝珠、以及少女的睡颜尽收眼底。

    是错觉吧,兴许是味道太差劲了,所以才造成了这份错觉。闪耀着洁净之光的圣物不可能是聚集诅咒之物。

    直到师傅道玄亲口承认这名为四魂之玉的宝珠是吸纳了诸多诅咒的特级咒物。

    “是神子大人亲自诞下的哟。”药师道玄托着下巴,向来态度严苛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温柔的神情,“几百年前,容纳了当世的全部诅咒——没错哦、就像你每天吞食的那样。嘛、你还差得远,光是觉悟都天差地别。居然会为术式的苦味感到困扰……真是奢侈。”③

    听到这话的贤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是可怖吗?

    是无上敬意吗?

    都不是哦。好开心……原来这世上不止我一人,原来几百年前早已有人经历过了一遍我的痛苦。

    原先的信仰是一种对生养土地的眷恋。游子之于归乡。

    现在的情感是一种发现同类的喜悦。孤独之人渴望理解。

    在自己吞咽苦味的时刻,相似的月光下,也有人心怀大义咽下世间苦果。想到这里,少女胸前挂着的宝珠也显得亲切许多。

    “那……里面的咒灵呢。”对于肉眼可见的咒物,少年困惑地问道,“看得见的……它还算是咒灵吗?”

    为学生如此低的知识水平感到抱歉,老师摇了摇头:“诅咒在神子的腹中度过了悠悠岁月,经由洗涤净化、重新孕育又再度创生,它已经不能简单视为咒灵或咒胎、亦或是任何咒力凝聚物了。”

    称呼为特级咒物也不过是迟迟无法归类后的妥协式叫法。

    羂索认清它不再是单纯的咒力衍生物也花费了好几十年来验证——那是融合了咒力与灵力的结合体,是跨越了两大体系的“混血儿”。

    “你记得奥州特产龙泉酒的发源地吗。”他随口敷衍着名义上的学生。

    “嗯,怎么了?”

    贤一瞬间想起作为苇名国水系源流的“仙乡”——源之宫。

    “那里曾是安置神子的旧址。剑圣当权后,我将神子大人转移到了更为便利的此地。”男子伸出食指,朝向西方时常被涡云缭绕的灵山,“人们的祈愿影响了四魂之玉,四魂之玉的力量改变了水源。这都不是咒力(负极能量)能做到的事情。真是太令人好奇了。”

    听到如此巨大信息量的事情,苇名贤顿时神情严肃、浑身绷紧:“也是在那之后……田地的稻米丰产,饮用此水的大家、其中也多为武艺精湛之辈。”

    道玄终于露出了孺子可教的表情:“正是如此。拜上佳的水质所赐,那段时间新生儿的体质明显上升了。这大概就是神子大人的恩露吧。”

    太令人着迷了。

    世界上竟有将诅咒转化为祝福的方法,即便这转化过程需要酝酿、等上百年。但咒灵操术的所有者还是为此深深着迷了。

    “御子大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贤喃喃道。

    “是啊,她怎么做到的呢,我也在寻找呢。”男人惬意地笑着,然后画风一转,“这件事在一心那里不是秘密,我也提前知会你一声,省得你少男心事、思绪过重、成天在那里无谓嗟叹。自困囹圄是愚蠢至极,打搅我和神子更是欠教养的体现呢。”

    苇名家的义子无奈地看向对方,任是刚才信息量大到冲击世界观、也被师傅这番迎面而来的寒风给吹醒了。

    轰走聒噪弟子后,羂索放下手中研究的药方。他缓缓坐到了少女的身旁,为她着手扫去污秽、洁净身躯的惯例步骤。

    四魂之玉,曾经容纳了世间凡愚的诸多恶因恶果,孕育了上百年终于显露效用,是一份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奇迹。

    他曾对它抱有极大期待,但尝试再三均失败,最终无法复刻这一奇迹。

    实验半成品是至今盘踞于苇名河流的宝鲤、占据悬崖的白蛇、谷底栖居的狮子猿、森林中的雾鸦……它们皆不是单纯的咒灵,均为人眼所见,是偏向自然精怪侧的生灵。稀奇的是它们同时能听到人类的愿望(承载一定愿力),偶有回响,是近似于土地神的存在。④

    真是他难得培育出的、蕴含少部分正极能量的新产品。

    但毕竟是半成品,仍然深受人类负面情绪所困,时常失控。

    人们对战乱的怨念会让它们转变为完全的咒灵,届时这一过程将无法逆转,肉眼可见的自然灵变成不可视的诅咒,再也回不到土地神(上主)的那种洁净状态——只得堕落为彻底的怨念呕吐物,被他安排前去的咒灵操术祓除吞食、完成产学研一条龙服务。⑤

    或许是动物形体与玉石结晶的区别,抱着这个念头,羂索还大量仿制了四魂之玉的碎片,但目前这项实验还未完成。

    “神子大人说了‘随便’吧——那,怎样都无所谓了哦。我乱来了哦。”他一边笑着,一边为对方换上新衣服。

    咒灵操术是特别的……无论网罗多少偏门术式、更换多少次身体,他们的生得术式、他输送的咒力对神子胎内的催生都没有太大的帮助。

    非得是咒灵操术不可吗?!非得是那时与神子达成绝佳共鸣的夏油优不可吗?!

    所以,越是实践,越是遗憾。为什么当初错过了呢。

    那时完全想着避开六眼、收置好神子的事情,把夏油那家伙抛诸脑后了。要是那时候、那时再细心点,说不定早就拥有咒灵操术了吧。也不至于被助产的工作困扰了那么久。四魂之玉早点孕生出来的话,就有更多值得探究的东西可做了。毕竟咒灵操术在手,复刻操作起来也方便得多。就由他亲自来……

    想到这里,羂索就悔不当初。

    幸好,这一届咒灵操术终于出现了。

    突破咒法之道的关键就看你了,苇名贤。请务必、让我得到你的术式(躯体)。⑥

    思考事情的同时,男子也很顺利地完成了梳洗。少女一侧的发丝系上了紫色丝带,那是他以术法所作的咒具。颇有(几百年)经验的羂索不一会儿就整理完了。

    他贴近沉睡的脸颊,令二人亲密无间地靠在一起:“还有很多事要完成呢。一个崭新的世界不会一蹴而就的,对吧。”

    但是,还是会寂寞的。

    抱住怀中的神子,自觉行走到正确道路上的他啊、偶尔还是会感到寂寞的。

    此刻,虽彼此靠近、没有距离,但与过去二人相互理解、心愿时刻连结着的那份心情……相差甚远。

    “对了,真的很‘随便’呐。”想到探讨咒力极限的过程中屡次发生的某些补魔事件,他不免向正在入眠的少女阴阳怪气、不、撒娇道,“你自己说了随便的啦。醒来不要怪人家哦。”⑦

    是为了探究这个世界更多的可能性?是的。是为了突破咒力界限、更高频率地观察两种力量的相互作用?是的。

    所以也不能怪他的,是吧?是的。

    人家羂索也有话说的: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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