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定城,定城太远了。

    况且,她根本出不了逍遥门。

    所以,她要在这有限的一个月内,找到方法,活下去。

    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今夜没有月光,风从很远的地方吹过来,吹到月隐身上,她的喉咙又有些发痒了,忍着一口气,三两步来到房外。

    憋着的一口气,到了门外反倒散了,散到脏腑四肢。毒气攻散到血液里,沸水般滚动、灼烧,全身像小刀似的,千道,万道,刻进血肉,向外,撕扯着完整的皮肤表面。

    过了许久,

    埋在臂弯的那张脸白里透着淡淡的青黑色。引颈看天,星子隐藏在重云之后:

    “要落雨了。”

    泪,疼痛的泪

    流回心里。

    远处的屋檐上,红色的衣摆招招,那人坐在屋檐上有一会儿了:

    “原来是个凡人丫头。”

    大概是觉得索然无趣,一道虹光消于天际。

    整个夜又只剩下她了。

    自苦芍花事一出,她身上的担子反倒轻了不少,往日的那些人都像躲毒疫似的躲着她,生怕伤了自己。

    但,还有一个人。

    “喏,老规矩,西峰的如秀师姐那儿还是你去打扫!”那人将手中的扫帚扔过去,月隐险些没接住。

    看着那小小瘦瘦的身体里竟然有那样大的力量:

    “你叫什么?”

    女孩的步子停了,却没转身:“怎么,死了要找我索命?我可没那个闲工夫。”

    她仍旧停在原地,想看这个将死的丫头身体里爆发出最后的生机,看她能用什么样恶毒的语言来回讽她。只是……

    “你最勤恳。”

    郁兰芷有些好笑,笑自己脑子发了昏。

    是的,她是勤恳,暗里叫着劲儿的勤恳,拼了命的修炼。

    这么勤恳的自己,竟然敢去帮一个被苦芍花毒缠身的人。她不过一个练气六层的女修,一年多的的杂役活儿干下来,真将她的脑子扫成了浆糊不成。

    想着想着,大步流星的朝着山下走。

    “郁兰芷!”

    那丫头喊的痛快,月隐站在原地,听得出来她嘴角的笑意,看着瘦弱的身影消失在石阶之下。

    郁兰芷那天早上递过去的那本书里写着,苦芍花毒入身时间不长,长于苦芍花边的黄粉虫就能解。

    但像她这般每日微量的毒素入体半月,只有等死。

    修士因修为高低,活的时日有长短。月隐推断,半个月,目前的情况至多半个月,等毒素完全融入血液,僵化身体,便救无可救了。

    女孩握着扫帚的指骨发白,她想到一个办法,或许可行,这是她唯一的生路了。

    郁兰芷练完短剑回来,天已经黑透了,汗浸湿的衣服被夜风吹的凉透了心,她回到住处,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个地方。

    榻上的被褥叠的工整,人却不见了。她冷笑,那个丫头的自我拯救不过是徒劳罢了,这苦芍花的毒她问过了,凡人,沾之必死。

    她从自己的床头拿过一条毛巾,准备去后面的温水池里洗个澡,畅快畅快,却与迎面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那女孩发青的脸,皱的像一张纸,兰芷想着原来刚才撞上了她鼻头的软骨,怪不得不疼。

    月隐吃痛,却腾不开手去安慰安慰自己受伤的鼻尖。

    只顾着说对不起便匆匆的回到了榻上,她的背,挡住大部分人的视线,然后才去拆那包裹。

    兰芷冷冷的嗤了她一声:“弄丑作怪。”便奔着自己心心念念的热水池去了。

    昨天的热水池,泡的郁兰芷稣了骨头,回来到头就睡,好好放纵了一回。

    想着要补上昨晚时间的浪费,早上起个大早,一个懒腰撑完,浑身的畅快,环顾四周,还是那么几个人勤恳的将睡觉时间拿出来修行。

    余光一扫,目光退了回去,那角落的榻上又是空的。

    “觉都不睡,真是怕死的晚了。”

    她郁兰芷可再没闲心去管别人的事了,能帮的她也帮了,做的过了,也不知道什么毒会来缠她的身。

    远边的天慢慢泛起鱼肚白,兰芷一骨碌滚下了榻,她的修炼又要开始喽。

    大概是前几日的那一觉睡得好,她一连四五天练到深夜才回住处。

    让她奇怪的是,那么晚回来都看不到那个柔柔弱弱的小丫头,只是被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多,鼓鼓的像中年男人发福的肚皮。

    “郁兰芷,你再在意她你才奇怪呢!”

    不止是兰芷,稍微有心的都能看得出月隐这几天的古怪,看着那日日膨胀的被子,人三三两两聚在那床榻跟前看。

    “她怎么越来越奇怪了,该不会药把脑子也毒坏了?”

    “谁说不是呢?前几日我还看见她和西边的如峰师兄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站的可近了。”

    “是啊是啊,那天刑安堂的胡安师兄还特地来了九转峰,问她在哪儿。”

    “奇了怪了,真真要死了还要去招蜂引蝶。”

    “啧,何止啊,我还看见她去找了冬云师姐。”

    “对对对,还有东边的姚芊。”

    “………”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兰芷耐的步子停了一会儿,心里暗讽:

    “扫地还把脑子扫明白了,知道去找九转峰上的各个师兄师姐。”

    这些天,月隐一直伏在暗处,利用旁人对弱者的怜悯,做些假象。她想那人既然愿意花那样大的代价处心积虑的想她死,必然不会让事情功亏一篑。

    那人如果因为一些原因自己不好出面,也会再遣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确定她在一个月内,按计划死掉。

    她所有亲近的假象,榻上日益胀大的被子,还有不知道花到何处的时间,五天的铺垫已经够了。

    今夜,她要捉到那个人,那个一直埋伏在她身边的人。

    她要将事情闹大,让逍遥来救她。

    这是她唯一的路。

    月行中天,照在地面上的光有些太阳的余晖,金灿灿的。

    子时,这是每日她回住处藏东西的时间。月隐站在榻前,小心将被子里的东西裹严实,一个硕大的包裹伏在肩上,与她日渐萧条的身子极不和谐。

    像往常一样,她的动作轻的像猫,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咳……咳……”女孩的咳嗽声从门外传来,很轻,不会惊醒熟睡中的人。

    在罩房的某个角落里,一个模样乖乖的女孩子,看上去比月隐大上两岁,也慢慢起了身,轻手轻脚的向门外走去。

    月隐观察了几日,绕了许多路,才寻到一个好地方。

    绕过后罩房前的明堂,穿过一片泥土松软的小树林,走过石径。

    一开始尽从暗处走,穿过林子,在石径的尽头,那一直跟在身后的绿枝才发现,小径的尽头竟然是萍萍池。

    “是九转峰的主事大殿!”

    看着越来越远的背影,绿枝咬牙跟上,天边的月色也越来越亮。

    谁知跟前的女子一个拐弯却不知去了哪儿?

    月色照的主事大殿前的明堂明晃晃的,女子愣在原地,找不着跟前消失的背影。

    那石后露出的灰色例服的衣摆一下又消失,她心里猛然一惊,喜上心头,慢慢的躲着光,像那石后走去。

    “是谁?谁让你看着我的?”女子的声音冷冷的发哑。

    这几日的彻夜不眠,搏的是命。

    那女子被石后突然出现的一张脸一吓,说话有些结巴:

    “什么……是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我只是路过这里而已。”

    那女子眼神怯怯,低着头不敢去看月隐,嗫嚅道:“你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夜气浸重的。”

    那被子包裹的严严实实,根本没有打开过的痕迹,绿枝一下明白了,这几天的所有动作原来都是她布下的局。

    “你知道姚婶婶死于什么毒吗?”那样憔悴的一张脸发起狠来有些吓人,她不想,真的不想幕后之人的眼线是眼前这个女孩:

    “苦芍花毒?被人发现即刻就死!”那原本好看温柔的眉眼,竟然多了几分关切:

    “要知道你的命不比我长。”

    那女子原有的一点怒意,也在这眉眼里化开,发愣似的看着眼前脸色青黑的女子,一言不发。

    “你没做害人的事,只要你愿意去刑安堂,交代那幕后之人,或许宗门能救你一命。”

    “不……不…” 女子眼神躲闪:“我不过路过这儿,我真的只是路过这里。”

    月隐那笑有些惨然:“两天前,我便知道是你了。”

    看着那人怯怯侧过的脸,声音淡淡:“那天中午,午食的时候,你匆匆塞进床底柜子里的是什么?”

    绿枝猛然看向眼前这个女孩,原来她与她不一样,她的乖顺良善都是她的面具。

    “我看过梨木盒子里,一颗筑基丹。”女子缓缓道出那盒子里来历不明的丹药。

    “是…”那女子刚开口,月隐的背脊一凉,下一刻竟被人扑倒在地,盆骨碎裂的疼痛。

    还不待她知觉过来,绿枝的躯体如山坠倒在了地上。

    那张脸坠在了她眼前。

    玉色的肌肤通透,唇瓣粉红,只是那瞪大了的双眼和眉心的一点红,昭示着她的死亡。

    看着飞落在地的蝴蝶坠子,蓝的通透,女孩眉间涓涓淌出的红色细流,月隐整个身子,疼痛袭来。

    人潮涌动,她一句话也听不清。

    兰芷从月隐身上爬起来,看着那眉心的一点,心下一惊:

    “锁魂针!”

    锁魂针的杀意惊醒了坐守大殿的长老。

    九转峰上人如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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