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不挑

    “你也是风灵根!”

    尤寅阳目光淬毒,刷地一下,将目光定在那地上女子的脸上。

    “也?”

    月隐轻笑,艰难吐气

    “合欢宗的谋,又是四门七族中的哪一个呢?”

    尤寅阳的笑意忽然绽开,一双眼玩味的看着那在地面濒临窒息的女子,那腰间的手松了一份劲儿,手掸过怀中女子的鼻尖,一跃上岸。

    兰芷的身子被鼻尖的香气,软了身子,风力入水,将女人裹缠到半空。

    “我知道你想的什么。”

    下一刻,女人从半空被扔到地面。

    兰芷抓着水与地面相击而散的一刻,手中片雪剑引,划破那男子的右耳,剑意带着杀气直冲天外。

    那一剑非是杀剑,而是救命的剑。

    尤寅阳眉头一皱,风气裹挟着地上的女子,奔拂进室,消失不见。

    “阿月!”

    城外五十里,林密水重。

    这是个极其隐蔽的洞府,藏在水下。

    “咳咳……”

    冰冷的河水从鼻腔呛进大脑,惹得月隐皱着眉头咳了两声。

    她被人随意的扔在在地上,河道的淤泥腥黏掀得她一阵头晕。

    “你难道不知道,任何的单灵根对于双修合欢术,都是不可说的难求吗?牺牲自己,只为救人,也不想值不值得?”

    女人竹青色心衣腻在白色外衫上,水滴的外衫和着水道的淤泥,泥污未及处,弱骨丰肌。

    月隐冷笑,不去看那人:

    “只有你们魔修才只讲利,不讲信。”

    说着地上的女人翻过个身,淤泥侵蚀着另一半身体。

    “利?”男人蹲在月隐跟前,一双手紧箍住她的下颚,迫使她的眼睛放在自己脸上,嘲讽笑笑:

    “信?”

    男人的笑越发诡秘:“你可知在合欢宗有一种炉鼎,叫血胎人傀,像你这种资质再好不过了。”

    “血胎人傀?就这丫头?年纪大了些。”阴冷的声音从洞口处传来。

    外边,走进一男一女。

    说话的男人面色冷的发蓝:

    “尤寅阳,你不会想拿这丫头去讨好老魔头吧?”那人一双眼在月隐身上细细打量,一身的淤泥看得男子直皱眉头。

    月隐的目光重重的落那进门的女子身上。

    桃灼也被地上丫头惊诧的眼神盯的愣了一刻:

    “怎么了,小丫头?你认得我?”

    女子嘴角轻笑,看向那一身烂泥的丫头。

    “真是委屈了桃灼真人了,屈尊来这样逼仄的小洞府就罢了,还要忍受一个晚辈的嫌恶。”

    女人的目光冷了下来,看向地上的小丫头也带了杀意:

    “不杀么?”

    男人搂过桃灼的腰,凑到耳边:“不会有事的,我来处理。三哥的伤要紧。”

    因九门封雪阵的舆情,外面的风声越紧,她家老三的伤已经耽搁了小半个月了,想及此,桃灼也顾不得小辈和尤寅阳的目光。

    月隐的整个脸栽进泥里,耳边不可绝断的糜糜之音。

    女人的脚捶到了身上,有些不痛快的,又借力蹬了地上人一脚。

    “小……蹄子!”

    “幺幺莫……气,一会儿就杀了她。”男人喘息着,安抚着怀中的女子。

    “那……他呢?”男人顺着桃灼的目光看去,勾唇一笑:“也杀了清净!”

    尤寅阳故意抱手靠在一边的砂壁上,听得这话,无喜无怒,像看着一对禽兽的欢合。

    “姐姐。”女子的声音又冷又重。

    听得桃灼心头一冷,跟浸了冰水的盖被似的。

    她推开男人,撑着地上的锦毯起身,去看与泥色砂壁混为一体的女孩。

    事办到一半的卫柯,一身不痛快,仰躺在毯子上,狠言狠语:

    “哼,认得也得杀!”

    桃灼手中一道水诀,将砂壁间的泥人儿濯洗干净,她不认得那张脸,可那玲珑的曲线!

    口中嗤然一笑,下一刻,女子滑倒了身边男子的身上,将好事完全。

    月隐湿答答的立在阴暗潮湿的洞内,色味淫靡,独她一心清净。

    尤寅阳等得心烦,看得也有些心乱,冷道:“使徒令给我。”

    女人一嘴堵上男人将开未开的口,尤寅阳在一边咬得牙发痒痒。

    一道风气拴着月隐往外走。

    两人才出林没行一里,两人衣衫未整的追上来。

    “呦,怎么着?这么想巴结那老魔头?”

    “你快活你的!”

    “怎么着?没使徒令你能过得了潼阳关?”

    “哎!”桃灼束好腰身,随手扔了套衣服到地上:“小丫头,你既然记得我,不若跟我走,我留你一命。”

    “哼!”尤寅阳冷笑:“我掳来的人,你桃灼想要就要,想杀就杀了?”

    月隐冻得瑟瑟发抖,准备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身,却被尤寅阳一道风力拴到怀里:

    “跟她,是死,跟我也是死,你若能讨得我开心,我便让你晚些死。”

    说着鼻尖探上女子发间,干冽的水香。

    “她的身份可不一般,逍遥的魂迹你能除?不若在阿柯这里讨个使徒令赶紧出关的,别到时候羊肉没吃到,惹得一身骚。”

    那一声阿柯听得卫柯本人都酥了身子,遥遥笑道:“幺幺说的是,那老魔头可不一定是个知恩图报的。”

    卫柯的眼神对上尤寅阳的,电光火石,就在一瞬间。

    尤寅阳一把甩开怀中人,一道风力化点点细针,直刺两人的眼睛。

    快,太快了。

    桃灼下意识招袖格挡,带力向后招,这才甩开了危险,端袖来看,一件地阶法衣硬是被风针磨出两个口子。

    “看来,尤尊者是不同意了?”

    尤寅阳嘴角冷笑,原地不动。

    卫柯倒开了口:“哎呀,有些事阿,就是容不得不同意这三个字。”

    桃灼看着身边一晃上前的人影,她已经猜出这卫柯想在她这里换什么。

    嘴角笑意一瞬,出手也快,掌心聚灵,幻出一无耳三足铜器,名“泰神鼎”。

    这树林还是逍遥的边缘,任何的打斗,任何的灵气波动对他们来说,足以致死。

    桃灼自也知道,直接祭出泰神鼎。

    只是驱耗这鼎须得灵力太大,蓄力时间也长,怕得那两人打斗惊来道修,桃灼见泰神鼎灵力蓄积的差不多了,便右手招出一面小旗,布下禁制。

    困在地上的月隐,见两个人的打斗很是压制,并非灵力法术施展上的更胜一筹,更多的是身法招式上的比划,待得旗高禁制成,两人便也顾及少了。

    尤寅阳一个风涡轮转,直追卫柯飞杀去。

    卫柯脚下未停,兜着圈子的绕在尤寅阳身侧,黑气化匕,凝成数十,直刺那树间岿立不动的人。

    树木拦腰而断,迫力使推,尽向尤寅阳倒去。

    月隐在旁,身子动不得半分,树木倾倒,残枝分溅,划得她脸上身上一道一道的血伤。

    尤寅阳一边躲倾倒的树干,一边躲避黑气化成的匕首,殊不知,就在他精准预判下一棵倾倒的树木之后—

    木干半倒在空中,从那树的断桩间分出一对黑气匕,一匕奔杀他的肩胛,一匕近腰间断他逃生之步。

    尤寅阳身负黑气浸染之伤,跪在残枝乱树中,桃灼瞅准时机,泰神鼎迫面压来。

    大概是欢愉后的知觉迟钝,她竟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杀机。

    女子的身体,随着哐当的鼎落之声,一同坠地。

    月隐的眼中满是错愕,

    但地上的女人,她的眼里,并没有难解的恨,她眼眶中的最后一滴泪,和嘴角的鲜血一同落入这片土地。

    桃灼想过,许多可能,却未料到这么快,她以为她能再陪她的老三,再过上几个月的安稳日子的,可是,太快了!

    她记起了花,漫山遍野,娇艳各色的花。一心独守香落圃的花痴,竟愿意与她这个俗人结下血契,长厮守。

    桃灼的最后一眼,落在了地上那个腰肢细细的小丫头身上,她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呢?

    那蜷缩在地上的女孩,慢慢在她的视线里模糊,模糊,最终也变成了香落圃的一支花。

    男人走到跟前,冷漠的笑着,地上的女孩看着另一具冰冷的尸体,木讷吐出的两个字,他没听清。

    “你不会真的以为她要救你?”

    尤寅阳全然的立在那里,身上没有半点受伤的痕迹。

    “喂,你闲得慌!”

    卫柯一边搜罗着女子的储物袋,一边催促:“把这丫头送给老魔头,倒叫他难做人了!不如自己留着,如果能带出潼阳关,也让我快活快活。”

    卫柯将桃灼身上扒的干净,看着还立在原地的尤寅阳和地上失魂落魄的小丫头,随手扔过一套衣服,嫌弃道:

    “愣着等死么?”

    天很冷,月隐的身子有些僵,尤寅阳走在前,后边不远处跟着卫柯。

    与逍遥南边相接壤的,大多都是一些散修管理的小城池,若论讲的上名号的大城,首屈一指的当属三百里外的不理城,可若是说最奇怪的,那寻遍整个太极的修士,也不会有人将灵幻城抛到第二个去。

    若过潼阳关,必经灵幻城。

    月隐站在城下,湿气一层一层的笼罩,茫茫的一片白。

    她搓了搓手抬眼去看那城楼上的字:“灵幻?”

    似乎连字都在冷冷的发着阴气。

    “带不过去,不若就地解决了?”

    卫柯靠在尤寅阳耳边咬了句,还不望回头看了看那目光呆滞的丫头,嫌弃道:“这该不会是个傻子吧?还是个哑巴?”

    确实,这一路向南的两天,这个丫头一句话没说过,只知道愣愣的跟着,搞的卫柯都要怀疑,那日洞中的一声姐姐,是幻听了。

    尤寅阳也回了头,那双无喜无怒的眼看得他皱眉:

    “菽发初匀,玉脂暗香,还不够你讨教的吗?”

    尤寅阳一语言罢,转身进了城,卫柯立在原地,小叹了句:

    “尤不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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