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无情

    “小杂种。”

    那绳索的主人敞衣而出,要勒死这个坏他好事的下奴。

    喝醉了酒的后凌云一肚子火,管他娘的三七二十一,去他娘的城规楼规家规,飞上来就开打,管他打到谁,打到谁谁倒霉。

    接近金丹期的实力盛着怒气的法光满天乱飞,恰巧不巧,没打中月隐,倒打断了那锁喉的绳索。

    那屋内出来的男人也是一肚子火,他俩话不多说,看不对眼,直接动手。

    这两人打得不可开交,把圆形的长廊打得有一块没一块的。绳索断开之际,都不用走楼梯,月隐一路到底,直达楼门口。

    荆玉戎站在原地看着两个大爷,杀心飞现,念了多少遍清心咒,这才冷静下来。直接祭出金大钟,两撞,撞醒了头昏脑热,缠斗不休的两人。

    月隐奔逃到院子里,兜兜转转摸索半天,总是回到了那个长廊。

    出去的门没找着,第三次回到长廊时,倒是见着个熟人。

    “里面这么热闹,你不去看看。”

    路银楼坐在长廊之上,翘着二郎腿,捻一片叶子玩。

    月隐皱眉,根本不想理他,转头便走。

    “那我领你进去看看?”

    “你想做什么?”女子站在那人跟前,冷静问道。

    “闲得慌,最近逍遥太安宁了,有相门也没什么有趣的,后照氏都闲得办起寿宴了。”

    “那你就去连山氏转转,看看那姜澍死没死?”

    “哦?你也知道连山氏的事,”路银楼的目光一下打到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上:“难不成——”

    “不错。”

    深蓝衣襟的男子愣了一刻,下颚的棱角在月光下有些过于锋利了:“姜家的赏金可不少——”

    “你没有怀疑过吗?”月隐直接打断路银楼的话。

    男人低头想了一会儿,刚想开口,却又听见女人的声音:“那个人根本没死。”

    “这么肯定?”

    “拿命换的,当然肯定。比这件事更该笃定的是,无花城里的秘密。连山氏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连山?秘密?”路银楼冷笑:“他连山氏,姜家的野心也能算是秘密?你就是问条狗,狗都知道他连山氏想统一北方,一统太极。”

    “那如果这秘密和灵幻城有关呢?”

    路银楼的眉头冷下来,面色并不轻松:“再让我看见你,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想容楼内,金大钟震耳欲聋,撞得月隐这练气期的道修直接双腿失力。路银楼动作很快,一把扶住了,月隐震惊地看着那双扶着自己的手。

    “现在还不是你死的时候。”过了金大钟的余震,运气托力,助月隐慢慢站了起来。

    或许他和灵幻城的那个女子一样,本性并不坏。

    月隐心里想。

    心里想归心里想,逃跑她可是一点儿都不懈怠。

    荆玉戎绑了那楼内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个家伙,封了整座楼,决心要找出那个成心使坏的人。

    女人架着大钟,走出想容楼主楼,将金色的大钟吊在楼前。

    一响,钟身的螭龙纹一闪,整个想容的地界抖了一抖;二响,螭龙之眼发着奇异的光芒,想容地界的四个院子,风荡不歇,树摇不止;第三响,通彻到底,最后几人也抱着脑袋进了主楼。

    荆玉戎心满意足地拎着大钟进了主楼。

    “敢在想容楼闹事?”女人的目光狠狠扫过楼内的每一张脸:

    “也不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金大钟,缩缩缩,缩到掌心大小,悬于掌上,淡拢金光。

    女人降落到想容楼中央,在两人间挑了个合适的位置,弯下腰,用指尖轻刮着那掌心的小钟。

    “够够——够了!”后凌云终于忍不了,屈辱地叫喊起来。

    女人伸手要去拍那小子的头,却被小子头上血污吓退。

    “下等人。”女子嘴角冷笑,三个字出口,她要这个下等人的命。

    “谁干的,现在认了,还能死的痛快些。”

    身着粗布的一群人,分散着蜷缩在楼中暗处,不耐烦的看客们索性将这些砧板上的鱼肉,拎到视线中央,接受着众人的审视。

    “贵人饶命,饶命饶命——”

    “主人家饶命阿,这事与我们无关——”

    “放过我吧——求求贵人…”

    那些人叫喊了一会儿。

    “怎么还有个漏网之鱼!”围观的人将角落里最后一个穿着粗衣的揪出来。

    “没本事!一条命才一百令。有本事把那个暗处捣挑拨的找出来。”后凌云看着被扔到楼中央的那个下等人,心中颇不服气。

    楼中央被绑着的另一个,原来是有相门的褴褛峰上的陈直。

    褴褛峰上的男人看着一张肿胀破溃的脸,知道这就是刚才泼脏水的那个下等人。只是后凌云这开口也太恰巧了,陈直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陈鸭子。”

    “我就看,都来找乐子,你后家的,高人一等?”

    “就比你好!怎么了!”

    那两被绑着的喋喋不休,荆玉戎看着那两人,白眼都懒得翻一个。

    一根一寸长的钉子从人群中飞纵而出,将奴隶的手钉入地面。

    “是他是他,就是这个下贱的。”人群中有眼尖的叫唤道。

    “是你么?”荆玉戎看着那只被蚀骨钉穿透的手,哑然沉默着,语气竟缓和下来。

    “就是他!脸肿得跟猪头一样,谁还认不出。”陈直插口,不想放过这个败坏兴致的下等奴才。

    月隐看着自己被钉入地面的右手,整个手臂没了直觉。

    “是我。”

    女子回答的声音太冷静,引起围观群众一阵热议。一道奇异的力量迅速流穿她的身体,从脚心到头顶。

    荆玉戎冷笑,看着那肿胀难辨的一张脸,探出的那一点端倪,她并不确定。

    “哪里来的奸细?连山那孙子派来的还是关那边的?”

    “奸细説话呀!”

    “非要选后照老祖宗过寿的时候来,我看十有八九是连山氏那群孙子!”

    “主…”女人的声音顿了顿,终是接受了某个身份:

    “主子们的事,我一个下等人不敢,也不能去猜,我只知道今天轮到我来想容楼中务活,只是——命不好,碰上了要人命的事。”

    荆玉戎笑着近前,扒拉着女人的后领,黑色的烙铁清楚烙下的奴印。

    “是个聪明的奴才。”女子笑着转过身去:“只是越聪明越该死。”

    一道电流击中女子右肩,锁在她的丹田。

    月隐猛然抬头,望向那女人:

    “贵人方才话里有话,定知道那个想祸乱想容楼的不是我,也不是劈断楼梯的尊客。”

    “你想说什么?”荆玉戎立在楼中央冷眼看着那坐在地上的女人。

    血还在流,没有目的地向四周流动。那坐在地上的女子,左手起力,拔下了穿透她手掌的钉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着立在不远处的荆玉戎。

    “或许是自不量力,但也给我搏一搏的机会,如果我能帮助贵人您找出始作俑者,可能留下我这条命?”

    荆玉戎冷笑,引过墙角香烛,指尖轻滑烛身,只留下一根烛芯。

    “香燃尽之前罢。”

    说话的女人,一身碧色天蚕丝衣,鲜立于这红绿楼的中央,口气轻松,其实她不大想浪费这个时间。

    聪明人如何,可惜是个下奴,三口茶的功夫已经够看得起她了。

    荆玉戎的心里,更期待看一场笑话。

    “好!”

    月隐干净应声,其实她并没有把握。

    “我想看看那把刀。”

    那双沉静通透的眼睛在场上周旋一圈后,定在人群中的一个少年身上。

    少年目光冷冷,并不打算挪动一步。

    那张肿胀的脸回头看了一眼楼中央的荆玉戎,和那危在旦夕的烛芯,月隐知道,那位荆掌事并不愿意开口,也并不愿意让她找出真相。

    女子拖沓着步子,拧着肿胀的一张脸,随手抽出围观者的剑。

    “你—!”剑的主人并不情愿,可众目之下,他并没有足够的实力成为那个焦点。

    女子退了两步,左手反握剑柄,两步生风,将手中的长剑朝着人群中扔去。

    众人纷纷躲闪。

    左手掷剑,力不够,速度不快,也没个准头,那少年看着晃到眼前的破铜烂铁,懒得拔刀,微微侧身,轻而易举地躲过。

    可长剑还未落地,便有十足的杀意,当面而来。

    掷出去的这一枚蚀骨钉,带着风灵根纯化后的灵气,带着某地浸血的秘法,毫不留情地逼出了少年的刀。

    冷兵相激,摩擦出刺眼的火花,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蚀骨钉被逼落在地,少年双手握着的刀,横在面前,刀影了模糊半张脸。

    修为这么低,却有这么阴险的手段。

    他眼中凌厉的光,越过锋寒的刀刃,打在女人身上,弓字步还在原地待命。

    与之对视的那双眼睛依旧沉静如初。

    “好刀!”月隐赞道。

    这一开口,握着大刀的少年才记起自己的修为,对于一个练气期的蝼蚁,这样的忌惮实在是有些可笑了。

    刀在少年手中绕过一转,平举到眼前,刀背的那一星点,冷兵相抵留下的划痕,让他后悔。

    少年爱惜这把刀胜过自己的性命。

    好奇怪的术法。

    众人的疑问,在楼内的一名看客的话里,有了答案:

    “妖女!东苯族的妖女!”

    “东苯族?”

    “东苯?他们不是被封在了潜渊之下?

    “潜渊?难道雪域亚夏神血脉也镇压不了吗?”

    月隐并不知道什么东苯,什么潜渊,亦不了解什么亚夏神血,这一招不过是她无意中从一本残破的羊皮上看到的。

    每每冲击“止灵”禁术时,那羊皮上的字符,就出现在脑中。一遍二遍三遍,久而久之,止灵禁术未破,奇诡的画面反而一遍遍浮现。

    就在刚才,那茫茫一片的雪域高原又出现在脑海,手中染血的蚀骨钉如有神志,朝着那少年奔拂而去。

    其实,那一刻,她的计划还没盘算完全,只是那根吃了血的钉子,知解了她的心意。

    清凉剑在体内隐隐的嗡鸣,她的内心不安起来,回头看了眼烛芯,只有一半了。

    “你的刀在保护你。”

    “什么?”嘈杂的声音里,少年好像没听清女人的话,他试着靠近那个下等的女人。

    谁知人群中,一道黑影飞扑着上前,压着那面目肿胀的下等奴才。

    女人被黑影死死摁在地上,浑身颤抖着。

    肿胀的侧脸太难看,渗出污秽的脓血。可她还是努力地偏过头,想对着那个叫夏树的少年说,她要说,一定要说出口。

    双唇翕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好在夏树看见了,看见了那女人的话。

    压解丹的功效,被暴虐的灵力冲破,少年两步上前,一刀劈开黑影。

    其实,少年的刀就像月隐的剑,那是无知的少男少女们,不愿去追寻的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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