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莹然听着他一条一条细数自己的罪证，末了，很轻缓地眨了下眼睛。
显然这些都是事实，她无从抵赖。
当然，某些事出有因的片段还是要解释一下——
“你大学谈的那个你以为是什么好人吗，前脚刚跟你一起回家，后脚就跟别人聊骚，还到处说你坏话，你个恋爱脑我不把你扇醒都算好的了，你还因此记恨我？！”
白渐微比她更激动：“要你说！我这么傻吗，我看不出来吗！我不得把被骗走的钱要回来再分手吗！你倒好，这么一掺和全成了我的不是了，十几万全打水漂。”
“......”
余晴晴被他们两个人夹在中间，听着这俩你来我往的争论，尤其是白渐微那掷地有声的控诉，虽然她心底由衷表示同情，但还是抑制不住地想笑。
“你还笑！”
然而她嘴角刚勾起一个细小的幅度就被白渐微捕捉到了，他顿时满脸悲怆，痛彻心扉：
“这么悲伤的事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啊啊！嫂子你被姓商的给带坏了！！”
余晴晴轻咳了一声，识趣地收敛起了表情，想了想，为了保护他那最后一点颜面，还出言安慰道：
“好好好，那我不笑你了。”
白渐微继续哭喊：“没用了，我刚才被你伤透的心已经好不起来了。”
余晴晴：“......”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正一步步走进白渐微的圈套，只是担忧他的动静太大会吸引到别人的目光，只得耐着性子贴心询问他：
“那怎么？”
白渐微眼眸光芒一闪，瞬间不哀嚎了：“嘿嘿，你一会陪我去社交，我就不心碎了。”
余晴晴：“......”
她脸上的拒绝之意呼之欲出，白渐微双眼一闭又开始哀嚎——
“哎呀，我的心好痛啊，被狠狠伤到了呜呜呜好不了了......”
余晴晴：“......”
白渐微嚎了一会儿，睁眼看了下余晴晴的表情，好像有所松动，复而闭上，更改策略，再接再厉：
“嫂子求你了，你是光你是电你是唯一的神话，有你在我才有底气，有你在我......”
“你什么？”
正当他哀嚎不止的时候，忽然一道冷冽的声音响彻在他的耳旁，中断了他的声音，也解救了尬出天际的余晴晴。
白渐微的声音戛然而止，抬头看去，就看到了一身正装的柏霁端着酒杯此刻正站在余晴晴的身旁。
“咳咳咳！”
他一顿，立马调整好表情，端正坐姿，顾左右而言他，有模有样地举起酒杯。
“我......就是觉得，这个酒杯看起来还挺好喝的哈。”
当然没有人理会他的这句话，柏霁的视线淡淡从他身上掠过，很快又垂眸注视着余晴晴，缓声问道：
“晚上吃过饭了么？”
他站在余晴晴的身旁，两人离得很近，余晴晴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沾上的陌生香水味，覆盖在那股熟悉的木制冷调香上，凛冽又寒凉。
余光中是柏霁那挺拔沉稳的身形，如松林高山，带着不可避免的压迫之意，但余晴晴却反而感到一丝安心。
“还没。”她轻声回答，心想餐前甜品应该不算晚餐。
“怎么不吃？太晚再吃的话对肠胃不好。”
柏霁说完，又看到了摆放在她面前的酒，不自主地蹙了下眉头，声音里带上了威严，“而且，晚上没吃东西就空腹喝酒？”
听着他的训斥，余晴晴抿了下唇，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将那瓶酒杯往前推了一段距离，推到白渐微身前。
然后为自己解释道：
“这个不是他拿的，我没喝。”
一句话都没说，却又莫名背上了一口锅的白渐微：“......”
他眼睛逐渐睁大，不敢相信自己明明是出于好心才主动帮她们拿酒的，却好心当作驴肝肺，最后没有收获到谢意，反倒收到了柏霁的眼刀......
短短一下午他被迫体会到了两次人性的薄凉，心也变得拔凉拔凉。
对面的余晴晴非常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她也意识到自己这番卖队友的行为有些过分，但毕竟面对的人是柏霁，余晴晴一对上他就感觉自己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于是最终只是默不作声地坐在原地，在心里给白渐微说了声抱歉。
“不是，晴宝你这么怂做什么。”商莹然将余晴晴的反应尽收眼底，简直恨铁不成钢，悄声凑过去给她打气，“硬气一点啊！”
同时被三方的视线注视着，这已经超出了余晴晴的心理承受范围，她坐立难安地咽了口唾沫，想了想，伸手轻轻推了柏霁一把。
“你忙完了吗，别操心我了，快去忙吧。”说这话时，言语里藏不住的驱赶之意。
柏霁顿了顿，扬眉：“赶我走？”
“没有，我只是怕耽误你工作。”她口是心非地摇头。
“这算什么工作？”柏霁低笑一声，“来陪吃陪喝撑撑场子罢了。”
但他话虽是这么说，实际上却也的确没法儿一直待在这边，大家长似的摁着这桌的人把晚餐点好，才终于在余晴晴期盼的目光中，离开了这边。
见他离开后，白渐微这才松了口气，愤然拍桌，怒视斥责面前的人不讲义气：“嫂子！我算是看错你了！！你居然毫不犹豫地就把我给卖了！！”
余晴晴干笑一声，企图转移开他的注意力。
“那什么，你想不想再加点什么饭后甜点？比如这个抹茶味的冰淇淋球看起来就很不错......”
“不要转移话题。”白渐微不吃她这套，眯着眼睛没好气地看着她，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你说说，情急之下拿我出来当垫背这事像话吗！？”
余晴晴心虚。
白渐微怀着沉痛的心情继续输出：“柏霁根本不舍得对你如何，最多就是口头上担忧的责骂罢了，但我不一样！我不是他老婆，这个没人性的东西会把毫不留情我锤爆的！”
余晴晴眨了下眼睛，觉得柏霁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下意识帮柏霁说了一句公道话：
“他其实也没有你说的这么残暴吧......”
听她竟还帮着柏霁说话，白渐微痛心疾首，“你真是油盐不进！！”
余晴晴连忙配合着他深刻反省，并保证下次不会再犯。
好说好歹半天之后，白渐微总算停止了喋喋不休，并最终拍板定案：
“行吧，那我勉强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一会儿陪我去要微信。”
余晴晴：......
说真的，她一点儿也不想同意。
别说一会儿要真动身过去了，就光是想想，去跟一群陌生人、尤其对方还是那种所谓“位高权重”的人攀谈，她已经开始脚趾扣地头皮发麻，浑身抗拒生无可恋了。
在一旁坐着的商莹然总算是看不下去了，叹了口气，舍己为人地做起了慈善，主动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之中。
“我们陪你去可以，但要先说好，完事之后，你的压岁钱要分我们一半。”
白渐微：“？？！！！强盗？”
商莹然不为所动，一副你爱要不要的态度。
狠狠被她拿捏的白渐微看了眼还未出师就已开始社恐的余晴晴，又定位清晰地想了想没出息的自己，想着有一半压岁钱总好过一分没有，权衡再三后，最终还是咬牙同意了。
即便有商莹然救场，但余晴晴仍旧抗拒去到陌生人面前社交这件事。
她刻意将吃饭的速度放慢，却还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来来来，先为今天的大功臣商莹然女士举杯干一个。”
白渐微重新又给两人端来了一杯香槟，在他们出发之前，先提了一杯。
一切准备就绪，他最后对着舷窗的反光整理了一下衣着，将与这个正式酒宴格格不入的卫衣帽子理工整，然后转身毕恭毕敬地对商莹然说：
“您先请。”
“......”
就这样，三人在吃饱喝足、晚宴进入尾声的时候，终于是进入到了这个社交场里。
“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来看，这种头发没几根、穿着比较随意、满脸油光的，都是生意场上老奸巨猾的老油条，最难对付了。”白渐微鬼头鬼脑地从人影之间的缝隙打量着目标人物，嘴里还念念有词，“像这种规规矩矩的，穿西装打领结抹发胶还带着眼镜，乍一看衣冠楚楚的人，是最会逢场作戏的，也很难对付。”
他跟在商莹然身后，悄声跟余晴晴“传授”他的看人秘诀，并且总结道——
“像这两种人，我们暂且排除，因为过于棘手了......”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商莹然就停在了一名方才他口中所说的“老油条”面前。
“唐伯伯，好久不见。”
“哎这不是莹然吗，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你今天一个人过来的？”
“嗯嗯，我跟我朋友一起来的。”
她说着，顺势将白渐微扯了过来，动作之粗暴跟她脸上的甜美表情完全是两个极端。
“唐伯伯，这是白渐微，白家公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年唐家城西那块地的项目就是跟他们白家合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