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曼巴娱乐那么大阵仗签约,高考完没多久就乔淇岸去初杨培训、拍照。实际上进了公司,更多是把她当成吉祥物,参加活动晚上回程还把她落在路边。

    这还是妈妈去世以后,第一次回到初杨。

    乔淇岸身上没有手机也没有钱,一个人沿着公路走,寒风暴雪从每个张开的毛孔吹进身体,钝刀子一样慢慢挫磨开骨缝,把冷气灌入骨髓。

    她已经可以确定自己是真心讨厌这座城市。

    云层厚得仿佛阳光永远也照不进来,还冷得叫人绝望。一年里有八九个月都在下雪,剩下四个月,散不开去的杨絮漫天飞舞。

    荒郊野岭里出现个电话亭,乔淇岸挣扎着扑过去。

    她身上只剩一个硬币。

    默默祈祷了下,投进去,电话居然神奇地亮起来。

    手指已经僵硬得不听使唤,试了几次才颤抖着拿起听筒,按出能想起的第一个手机号。

    这座城市唯一在乎她的人。

    已经和她冷战一周了。

    呼出的气息凝固在公用电话显示时间的屏幕上,她知道时间不多了,但是牙齿一直格格发颤,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浅浅?”

    江续昼对着不出声的电话问:“别哭,你在哪?”

    暴风雪的夜晚盖住了所有显眼的标识,她对这个地方没有任何印象,只知道在附近有个早就废弃、很脏的长途车站。报出两条高速公路的编号,通话就欠费被切断了。

    一个精神有点问题的流浪汉醉倒在长椅,脚下扔个破录音机,循环播放同一首英文歌。

    空灵女声唱得如泣如诉。

    “外面太冷

    天使也无法飞翔。”

    乔淇岸不敢走动,抱着膝盖蹲在电话亭里,尽力不让雪花落在身上。

    录音机还在唱。

    “天使将死

    白雪下埋白骨

    双眼紧闭,冀求救赎。”

    她也闭上眼睛,没来由的突然傻笑起来。

    据说人死前会看到走马灯,见到最想见的人。朦胧里,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很远的雪坡上,扔下自行车朝她跑过来。

    就是她总想着的那个影子。

    昏暗的路灯下,他头上的汗水像蒙了层光圈,逆着光把手伸给她的样子那么好看。

    乔淇岸也伸出手,被扯进炙热有力的怀抱里。包裹她的黑色长羽绒服带着江续昼的体温,他里面只穿一件单薄的白衬衣,把她抱得很紧。

    她缩在棉衣里,看他跪在地上,没看到血污似的把她的脚握在自己掌心。

    江续昼握住她的脚腕,把只适合穿在秀场里绑带细高跟鞋慢慢解开。金属绑带因为冷气被黏在小腿上,稍不注意就会连皮一起撕下来。

    偶然对上视线,江续昼望着她发笑:“为什么穿成这样?”

    细高跟已经被脱下来放在地上,身上缀满亮片的短裙裙摆坠着不灵不灵的流苏,白色齐耳假发遮住原本的黑发。

    乔淇岸耳根发烫,伸手去遮他的眼睛,被他攥住。“好看的,”他摸摸她的脸,擦掉泪水,“特好看。”

    这段公路在被城市抛弃的荒郊野岭。

    江续昼抱着她在雪地里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看到地铁灯牌虚影。

    乔淇岸有些别扭地小声叫他:“阿昼。”

    江续昼脚步也不减慢:“抱你走这么远,接下来这句话最好是要谢谢我。”

    乔淇岸:“你放我下来。”

    搂在腰上的力道猛然卸下来,她整个人下落,双脚被靴子里柔软的厚绒裹住。

    江续昼穿着一红一黄袜子踩进雪里。

    金色飞贼和闪电图案迅速糊成两团黑色。

    发现她在看,江续昼直白道:“袜子真不能给你。”

    “……”

    地铁没什么乘客,乔淇岸靠着江续昼,偷偷侧目去看他。

    快半个月没见,他还是抿着嘴不愿意跟她多讲话,自顾自低头看手机。刚进大学那阵还保留了高中带出来规规矩矩寸头,如今卷发已经留长到下颌,似乎没有刻意打理,把碎发随意往后一拨,露出耳垂上悬的素圈耳钉,肆意潇洒。

    乔淇岸靠过去在他胸口蹭蹭。

    见江续昼不搭理她,索性抢了他的手机,抬起胳膊钻进他怀里。

    江续昼摘下耳机:“大明星这么不注意影响呢。”

    乔淇岸心里一沉。

    当时填志愿只和他们说,看中初杨舞蹈学院的影响力,对林海明来找过她的事提都没敢提。

    怕秦霜和荀彻知道了伤心。

    更怕他们脑子一热要帮她还五千万违约金。

    所以直到半个月前,曼巴娱乐新签约艺人定妆照公布,她带着“妖女”词条上了热搜他们才知道。

    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荀彻这么生气过。

    双胞胎小时候把他花大价钱收的冬虫夏草插地里,他都没发这么大脾气。

    不光家里人,连中学同学老师都轮番劝她好好跳舞,别自毁前程。江续昼说得口干舌燥,实在讲不通,气得回学校不理她了。

    知道躲不过去,她极其小心地开口:“别生气嘛。”

    “我没有生气。”

    江续昼像是要增加这话的可信度,低头亲亲她的额头:“你干爸干妈也不是生你的气。”

    “只是看着你这么多年每天乖乖练功,受伤害怕以后不能跳舞哭得那么难过。你们段校长才托了关系,让你进舞团实习,为什么要从头开始当演员?”

    江续昼手臂用了些力,环抱住她:“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嗯?”

    他沉静几秒,脑中突然蹦出一种可能:“你干妈不是说了,家里的情况没有那么差。他们只是想休息一下,以后会重新装修,重新开个更大的店也说不定。”

    乔淇岸:“你也信。”

    他皱了眉,跳过这个问题,反问:“是我和江棹月没法顶在前面,只能轮到你挣钱养家吗?”

    讨论这个话题就没愉快过。

    江续昼先出地铁站,只身站在风雪里,衬衫单薄还不怕冷地卷到手肘。肩胛骨凸起流畅的弧度,衣摆卷着风微微鼓起。

    听到身后有脚步跟过来,他回头,嘲弄搬挑眉。

    “我不太理解你。”

    少年火气壮。

    随随便便拿捏全世界的样子,就像是连初杨的破天气都没法拿他怎么样。

    乔淇岸也不知道哪来的脾气,随手捏起雪粒,团紧了朝他背上砸。

    雪球散开,掉落。

    乔淇岸又揉了个雪团,刚抬手被他一步跨过来箍住手腕,半强迫地让她松开手:“说不听就算了,老子半夜出来接你,还给你接出脾气了?”

    乔淇岸就是想撒泼打滚耍无赖,穿着靴子去踢他小腿,被卡住腰压在墙上。

    江续昼突然凑近,拇指蹭掉她唇角画出格的口红,举到眼前观察片刻,笑着在她脸颊上抹了把:“发什么疯,妆都晕了。”

    “又没非要你来。”乔淇岸在他臂弯里扭动,挣脱不出来,仰头一口咬在他嘴上,“两清了行了吧?”

    “想美事。”

    江续昼手压着她后脑勺,唇瓣贴合在一起加深了这个吻。

    乔淇岸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反应过来时已经鼻尖一热,泪水落下混入口中。

    江续昼动作停住,擦掉她睫毛上挂的泪珠:“为什么哭?”他低下头轻柔地吻她耳廓:“不愿意?”

    “不是。”乔淇岸抽噎了一下,“你吻技好差。”

    “对付你够用。”

    “刚才是我赢了。”

    “是吗?”江续昼捧起她的脸,“再比一次。”

    唇舌缠绕,反复吻舐,两人呼吸愈发急促,像要把对方的心跳和体温融进骨血里。

    乔淇岸闭眼承受他的爱意,树梢雪片抖落在发间。

    还有十分钟宵禁。

    宿管阿姨拿大喇叭催促学生回宿舍。

    乔淇岸意识被拉回校园,想走,又被江续昼勾回臂弯:“还能抱七分钟。”

    夏天里,江续昼像抽条舒展开的松柏,猛地蹿高了一大截。她还不太习惯要踮脚才能亲到他,有些费力地碰了碰他的唇瓣。

    “相信我这次好不好,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感觉到他不信,乔淇岸伸手捏他的下巴,强调,“我当演员玩玩还不行?就四年,之后一切就都和以前一样了。”

    江续昼仰头,躲开她的手。

    乔淇岸有些不乐意:“是你说我漂亮的。”

    江续昼:“你很漂亮。”

    乔淇岸:“所以我能完成这个合约。等这些结束,我们就可以在永远一起了。”

    他耸耸肩不置一词,纵使不满意、不理解,琥珀色眸子看着她,也是能把雪意融化得温暖而柔软。

    “就四年,我毕业就能当上首席。”

    乔淇岸推开他,跑进宿舍楼。

    上到二层听见有人叫。

    “浅浅。”

    江续昼站在灯下,手随意插在口袋里,仰头看她:“记得给我留张票。”

    乔淇岸半个身子探出阳台,假装行了个屈膝礼。

    他笑得太厉害,离开时险些和迎面来的莫西干头撞个满怀。

    一只手撩开她脸侧的碎发,把什么不明液体涂在她嘴唇上。乔淇岸挺身坐起来,用全力挥开那只手。

    不锈钢勺子飞出去,落在地板上哐啷一声。

    江续昼也不恼。

    从床边的椅子上起身,擦掉地上的药汁,重新倒满一勺安眠咳嗽糖浆放到她嘴边:“接着打翻,我可以这样玩一天。”

    攥着身上的干净睡衣,坐在原位盯着那张记忆里成熟的脸。几分钟后,才意识到这是江续昼家的客房。

    不知道睡了多久,窗外风雨已经停歇,月亮倒是挂得很高。

    她张张嘴,没去喝药,而是说:“我想喝可乐。”

    嗓音像灌了砂。

    江续昼点点头:“没听清,再说一遍。”

    “我说我想——”

    勺子强行塞进嘴里,还生怕她不往下咽,捏着下巴摇了摇匀。

    江续昼任务完成,粗着嗓子学她:“我想喝可乐。”

    “一说话我还寻思谁家唐老鸭被锁喉了。”

    乔淇岸:“大傻x。”

    江续昼:“这句我听清了。”

    她背身躺进被子里不理他,做成阿拉丁神灯形状的小夜灯亮着,把细碎的星星洒在大马士革挂毯重复的花纹上。

    安眠糖浆对她实在没什么作用。

    看着床头沙漏里的细沙一点点落下,手机又不在旁边,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纪楷言有没有回电话,心里越发焦虑。

    她悄声推门出去,看到江续昼窝在一墙之隔的沙发上睡着了。

    睡前还握着勾线笔在画图,蜷在自己的夹克下面,呼吸均匀地耷拉着脑袋。

    敛了痞气,居然有点乖巧的意味。

    眼皮褶皱间的小红痣勾得她心痒。

    乔淇岸蹲下身摸了摸他软软的、发凉的耳垂,耳圈圆环小小隆起划过指腹。她用手推了推他:“阿昼。”

    纤长卷曲的睫毛颤了颤。

    他在半梦半醒中找到她的手,安抚似的捏了捏,含糊说了句“别闹”,呼吸再次变重。

    乔淇岸看着他曲线柔和艳红的嘴唇,记忆里,他们吻起来柔软、润湿。

    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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