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墨镜穿浅蓝长裙的身影快速闪身，在适宜温度下疯长的三角梅像洋红色城墙护着那人，只留下宽檐草帽一角。因为是旅游宣传，拍摄前各方都和植物园打过招呼，园内提前清场，不太可能是普通游客。
“认识？”江续昼小声问。
乔淇岸“嗯”了声。
再看时，三角梅旁边的草帽也消失了。
“许长安带的那个团里的人。”她犹豫几秒，问，“我们这样，没关系吗？”
他颇为认真反问：“娃娃亲犯法的吗？”
话问得淡定且诚恳。
乔淇岸一抬头就捕捉到他故意没把墨镜戴好，下拉架在鼻尖，耷拉着眼皮露出副要笑不笑的表情低头看她。
因为是临时来没带什么衣服，昨天在附近随便买了几套印满椰子树的短袖短裤。天热头发全扎起来，敞开最上面两个扣子，松松垮垮倚着树干，手指卷她的发梢玩。
乔淇岸推了他一把，抬腿向叶珈莉拍宣传照的机位走过去。
担心他的名声简直多余，就江续昼刚才那个样子，都不是不像好经纪人的问题。
压根儿不像个好人。
一周一次的直播本来应该是在剧院拍排练幕后，想来鳞翅剧团现在也没人愿意参加，就挪到下午。节目组租了敞篷车让他们自己开去槐安最大的海边集市，最近正好遇上当地少数民族节日活动。
沙滩上有当地人垒高用来祈福的石块，墙壁和草屋用红色蓝色植物颜料描出图腾，线条粗犷自然，不加修饰。
加上海岛湿热的天气，新年氛围和棠元截然不同。
导演给乔淇岸发设备让她自然点，像平时逛街到处走走看看，假装他们不存在就行。
乔淇岸：“我不自然吗？”
导演：“你抖什么呢？”
她抖当然是因为海边太大不能清场啊！
叶珈莉这次本来属于私人行程，加上走了公务候机通道一路上几乎没人跟着。可是通体芭比粉的敞篷车本就够显眼了，停在人挤人的海滩后面还跟着长枪短炮。
人群已经激动地发出了被踩到尾巴的声音。
“叶珈莉！”
“小公主，妈妈爱你！”
出来玩还有天降福利。
安全绳旁边瞬间挤满粉丝，举高相机拍他们，还有人伸手想和叶珈莉互动。
乔淇岸低着头在包里疯狂翻，恨不得把包底倒过来想找个口罩戴上。
江续昼拎着包带就把她从最后面拽出来，推到叶珈莉旁边，“躲什么，你欠人家钱啊？”
“不是！”
她实在没找到口罩，用头发挡着脸越走越往后缩。
大学被合约绑在曼巴娱乐那几年，乔淇岸消极怠工、在片场公然摆烂，早成了业务能力歹毒的代名词。要不是路人缘摔得稀碎，一般人也没有得到专属 “滚出娱乐圈”热搜的待遇。
老老实实滚出娱乐圈别出来作妖还好，淡出的时间久了，每期节目只夹杂几十条骂她的评论。
这回这么高调爬出来，还胆敢和国民小公主同框。
祖坟都得被翻出来挨骂。
江续昼拎小猫一样捏着她脖子，气息凉凉地喷洒在发顶。指腹似是无意在骨节处揉了揉，把她后退的步伐拽回队伍最前排，和叶珈莉站在一起。
尖叫叶珈莉名字的粉丝突然向她伸手，乔淇岸条件反射尖叫：“别打我脸！”
她飞快转身想往后躲，不小心撞进江续昼怀里。
两个人总在需要默契的时候，特别没有默契。
江续昼笑了下，手臂自然搭上来揽着她的腰，像是在粉丝面前故意拥抱。
他外形生得好看本来就容易引人注意，还总被EDDA推出来宣传，无论是爱打游戏的还是爱看电视的多少都知道他。
当众拉拉扯扯，挨骂理由再加一。
乔淇岸悲愤欲绝，想把自己插海里。
“乔导，”江续昼揉揉她的头发，“人家是问你要签名。”
她“啊”了声，极度茫然抬起头，“我吗？”
粉丝递过来刚看过的音乐剧月刊和票根，她一时有些无措，接过来才想起来还要笔。问了周围一圈人，最后还是借了叶珈莉的笔，才顺利签了还回去。
“你们俩是不是——”找她签名那人眼神瞟到江续昼搭在她肩上的手，话没说完，但是好像什么都懂了。
江续昼没答，挑挑眉把手放下来。
“挺好的。”她说，“我还挺喜欢听你唱歌弹琴。别再拍戏就行。”
乔淇岸：“……”
就跟她多愿意拍戏一样。
好不容易通过挤满人的道路，进入市场人流散开。虽然还是会被围观，看在是拍摄，也只偶尔有人过来搭话。
乔淇岸松了口气。
把她的直播关了几分钟，抱着一整个椰子躲进小吃店最里面。江续昼脚勾出旁边的凳子坐下，“干嘛这个表情，你还是不相信我。”
她咬着吸管，不明白说这话有什么关联。
“我手下就没带出过口碑不好的艺人。”
还是没懂。
江续昼看看四周没人注意，在她耳边小声解释：“给你买水军了。”
这才合情合理。
知道自己根本不值得被喜欢，所以人们随时都会因为了解真实的她而感到失望。
比起挨骂，乔淇岸甚至更恐惧旁人的喜欢。
知道是江续昼花钱雇人夸她，后面拍摄就放松多了。
叶珈莉选了两个手工做的贝壳项链，献宝似的跑来拿给乔淇岸挑。她随手拿了蓝色那条，仔细看上面亮晶晶的涂层是什么，旁边人伸手拿走其中一个盒子：“谢了。”
叶珈莉跳起来抢，“不是给你的！”
江续昼迟疑片刻，抬高手臂到她够不到的位置，“你买一对的项链，一个给汤汤，另一个不是给我的？”
“是我要和汤汤姐姐戴一样的！”
“行，懂。”
他嘴上懂了。
手里把项链盒在转一圈，放进自己口袋里
叶珈莉被气尖叫了。
可能刚才在现场看到他们的人在直播弹幕提了一嘴，说和经纪人和乔淇岸看起来有情况，在后面嘀嘀咕咕都快亲上了。有人开始讨论他们度蜜月，不得不带上没有自理能力小公主的可能性。
叶珈莉看见了，挡住江续昼的屏幕抗议：“他才是附带的！”
乔淇岸头回觉得被弹幕讨论挺有意思。
反正是一时被洗脑，节目热度过去观众很快就能清醒过来，回到她喜欢的被无视的状态。
收工回到酒店已经是凌晨。
叶珈莉在回去的车上还闹着第二天早起，开车去原定的岛上拍照。看她下楼吃早餐披了件厚外套，病恹恹推开面前的水果碗，乔淇岸摸摸她的脸，无声对江续昼做口型：有点烧。
“真的？”
江续昼焦急地赶来俯身看她，量了体温，逐渐露出小人得志的笑容。
“你有点太高兴了。”乔淇岸提醒。
江续昼咳了声，压着嗓子粗声道：“真的。太可怜了。”
嘴角根本压不住。
看样子岛是去不成了。
江续昼买了药亲自带她上楼，乔淇岸回房间补觉。睡得正迷糊听见房间门响，接着一个庞然大物飞扑上床，把她揉进怀里，细密的吻毫无章法接连落下，“我的宝宝，终于归我了。”
乔淇岸翻了个身还想再睡会儿，“我可不想在酒店待一整天。”
江续昼伸手把她捞回自己怀里，“我想啊。”
一个枕头拍在他脸上。江续昼身子再次从后面贴上来，“我说我知道更好玩的地方。”
车开到码头，坐在游艇上乔淇岸想问哪好玩了。
船速突然放慢，船板下方突突的引擎声消失了。船长用广播让他们看左侧，周围还是只有重复的海浪声和海鸥鸣叫。江续昼拍拍她，鸟叫声里似乎混杂进不和谐的呼气。
海水里喷出庞大水柱几乎贴着他们船身，宽阔的灰色头颅露出水面。
“我们发现的是一条座头鲸。”船长在喇叭里说。
庞然大物脊背在水中翻滚，出海的姿势优雅至极，留下尾巴拍起的水花，用极慢的速度游向深海。
没来得及惊讶，远处三只海豚成群跃出，划出漂亮的半圆水痕。
正是灰鲸和座头鲸活跃的季节，观鲸船队的船长研究海洋生物时间久了，对他们的活动路线非常熟悉。带着他们去栖息地四处偶遇鲸鱼，去看海豹在岩石上拍肚皮。
按规定船只不能离野生动物太近，但是他们运气很好地遇到鲸鱼低鸣着，用尾鳍擦过船桨。
“喜欢吗？”江续昼摸摸她的头。
乔淇岸揉脸。
船开了一下午，她看见鱼就高兴要指给他看，笑得已经脸有点抽筋。
“你从哪知道还能看鲸鱼的？”
“培训的时候在北欧跟同事看过。”
海边步道已经亮起灯，来冲浪晒太阳的人大多散去，沙滩椅七零八落躺在那。月亮带着潮汐升起，吸收了大部分人声，显得晚上格外安静。
他拉起她的手，“那时候就想以后也要带你看看。”
乔淇岸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指尖在他粗糙的手心里画圈圈。
EDDA那时候主推中庭之战，设计了北欧风格的故事背景，所以游戏部员工正式工作前，都要先去北欧学习半年。
在江续昼出发的前两天，他们分手了。
她抱着他的腰，侧着脸听胸腔里有力的跳动。
海风潮湿，衣物都黏糊糊粘在皮肤上，此时他身上清爽的薄荷味闻起来格外可贵。
“干嘛，”江续昼低头靠近她，声音玩味，“才这点奖励就想把我打发了？”
“咱们房间的浴缸有按摩喷头。”乔淇岸突然抬头说。
他居高临下睨她，眉峰抬了抬，似乎有点兴趣继续听下去。
乔淇岸：“我让前台送瓶酒上来，我们喝一点，然后一起试试那个喷头。”
江续昼：“要霞多丽。”
“明白。”
她比了个OK的手势，去前台写房间号。有客人似乎等不及，站在她旁边胳膊靠得很近，距离有些不舒服。
她停笔去看，女人一身浅蓝长裙，宽檐草帽。
女人把墨镜推到头上，乔淇岸对上她的眼睛，淡淡开口：“漆美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