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续昼握着高脚杯低头干咳，撩开他裤管的脚尖没有退开，反而蹭了蹭，继续往上，搭在他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轻踩。

    高中去了舞校以后，乔淇岸添了这个新毛病。

    可能平时在学校总被人盯着仪态，回家就变得格外四仰八叉，三个人一起坐餐桌上写作业，她会趁江棹月不注意，突然踢掉鞋子，把脚搭他腿上。还美其名曰，舒服。

    平时这样还挺可爱，但是有摄像头在。

    江续昼不动声色推调料，让搪瓷盐罐碰到她手腕：“小姐。”

    她这餐饭没怎么说话。

    叶珈莉在餐桌上飞来飞去，跟个开屏的孔雀一样和塘梶剧团所有人混熟了。乔淇岸除了蹭他，就光想着对付面前的海鲜意面。

    刚用叉子卷了超一大坨塞嘴里就被叫到，两腮鼓鼓的说不出话。

    妖媚上翘的猫眼盯着他无辜地眨眨，不知道为什么点她，忍不住瞄盘子。

    江续昼有心训话，看见她嘴边一圈番茄酱，实在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乔淇岸没懂他干嘛。

    吃是不敢继续吃了，但是手相当诚实地拿叉子继续卷面，“我还能吃吗？”

    “吃吃吃。”江续昼无奈，把自己的虾也分给她，“想吃什么都行。”

    乔淇岸放心吃饭。

    和这么多人坐在同张桌子上，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脚也更放心地几乎踩在他小腹上

    江续昼燥热难耐，还不敢脱外套。许长安无意看到他，特奇怪：“还没喝你耳朵红什么？”

    他猛地推开椅子站起来，声带干巴巴地说：“乔小姐，出来一下。”

    转到外面没有机器和人的角落，他勾手把她拉进怀里。

    压抑了整个晚上，自己都觉得身上滚烫，喝多少水都静不下去。他把头埋在她肩窝，贴着她的皮肤，吸入她身上带的玫瑰香气。

    乔淇岸戳他的腰：“还在拍呢。”

    “你还知道在拍。”江续昼哭笑不得，“能乖点把饭吃完吗？”

    “我乖得简直像只小猫咪。”她眼神下移，瞥了下，“你俩好像不太乖。”

    江续昼：“……”

    说得好像不是她造成的。

    回去就跟许长安换了座位。

    用前期设计的“自己打工都烦”人设，和节目里唱歌、照顾叶珈莉的镜头。乔淇岸也很给他长脸，直播里让镜头多关注其它团员，偶尔接梗还能小火一把。

    好不容易中和了不少只看外貌，觉得她是妖女、不耐烦的印象，把她在网上的风评扭转过来点。

    现在前半段拍摄结束，EDDA两个团已经断层领先。

    形式一切向好，没必要因为这种小事受影响。

    果然换了座位，不在正对面老实很多。

    塘梶剧团的人也都不错，除了漆美滢看起来很有阴暗批的潜质。

    几个男演员拍摄结束叫他和许长安一起出去喝两杯。乔淇岸一向不喜欢这种社交，江续昼先送她上楼回房间休息。

    路过卫生间她要去一趟，让他拿着包在外面等，出来自然地往他手里塞了团东西。

    江续昼也自然接下，以为又是纸巾之类的垃圾。

    随手展开抖了抖。

    指间甩出带蕾丝边边的深红色布料，其实管这玩意叫布料都夸大了，什么都遮不住的两根。

    从卫生间出来的女人路过扭头看他一眼，江续昼飞快团起手里的东西，掌心合并。

    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怎么了？”乔淇岸无辜抬头看他，略提了提本就短的裙边，“你手里是什么？”

    他喉结一滚，耳朵再次烧起来。

    沸腾翻滚的热潮在腰间缠绕，沿着脊椎向上蔓延，肩背酥麻，反复张嘴也只说出个，“你——”

    脑子要被思绪堆满了，真的很想问问，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到底谁教她这些歪门邪道。

    有什么企图，想要什么。

    他的命吗？

    就在这了，全都拿去吧我的小心肝。

    江续昼下颚绷得很紧，挣扎着舔了下快干裂的嘴唇，想法说出口全变成了：“你，你你……”

    乔淇岸踮脚要跟他说什么。

    他实在怕她穿短裙动作太大，主动弯下腰配合她的高度，耳垂却被咬住。

    她的呼吸绵软湿热，很轻地说了声：“我等你。”

    唇印在他脸侧，她扭腰跟着人流走上电梯。

    许长安的电话打进来，江续昼有些失神地抬手摸了摸左耳，可能是他的错觉，两个银耳圈还有些湿润。

    “你送回去了没，蹦迪走起啊朋友们。”

    江续昼：“自个蹦去吧，老光棍。”

    我今晚有更好玩的活动。

    刚就想跟着乔淇岸一起上去，就是衣服太薄，刚才电梯人也多，现在这状态到处走动。

    更像个变态。

    得抽根烟冷静冷静。

    夜深了。

    船只早已收帆回港，海鸟和依靠大海生活的动物也安静下来，非常偶尔地，海边岩石下发出细小的啼叫。

    但也只是一瞬，海面就重新归于平静。

    夜空晴朗，但是没有星星月亮，深远的夜里，唯一漂浮在海面上空的是不远处灯塔射出的光束，走出不远就被黑暗搅散成光粒。

    江续昼咬开烟嘴里的薄荷爆珠，混着海风一起吸进肺里。

    露台上有脚步声。

    他看过去。

    漆美滢进来就坐在他旁边，从包里掏出女士香烟叼在嘴里，摸了摸包，又用两指夹着烟，转头问他：“江总监，有火吗？”

    江续昼把打火机收进口袋，抽了盒酒店的火柴扔过去。

    把还剩大半截的烟戳在灭烟柱上，起身要走。

    “江总监。”漆美滢挽住他的胳膊。

    江续昼不适地抽回手看她。

    灯塔光束转动，照亮了室外露台。

    漆美滢好像刚补过口红，鲜艳的大红色在黑夜里有些恐怖。

    拍摄时一身黑的打扮还没换下，包臀短裙，丝袜，高跟鞋

    想起来挑开裤管蹭他的脚趾，他真的想回去了。

    乔淇岸还在等他。

    光线转开，江续昼脑中突然炸开一记惊雷。

    乔淇岸无敌特别以及极其厌恶一切会束缚她的东西，无论太紧的衣服还是安全带都不行。

    这里面就包括，丝袜。

    漆美滢对上他诧异的眼神，咧开鲜红的嘴笑起来：“听说腿搭在男人腿上，他的警惕度会降低百分之八十，怎么江总监见到我还这么见外*？”

    躁动消失了。

    现在换成强烈的焦油混合尼古丁气体在胃里翻腾，好像马上要冲出口腔，吐在仙人掌上。

    江续昼握住她的手腕，拎出马上要落进他西装口袋的房卡，扬手丢在一旁的桌子上：“奚导，自重。”

    漆美滢有点挫败：“我姓漆。”

    江续昼不想再搭理这个女疯子。

    “我是来帮你的。”她拦住他，“我看得出来你和乔淇岸互相喜欢，我知道她性格孤僻，我是想帮你追她成全你们。”

    江续昼：“我一个人过挺好，让开。”

    “所以你不想知道她的秘密了？”

    她在身后说。

    声音很轻，几乎被空旷黑夜里的海浪覆盖。

    江续昼脚步微滞。

    “她在檀萝的几年做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回来，你们团里那个不爱说话的小伙子是谁。你都不想知道吗？”

    “江续昼，江总监。”漆美滢没了刚才疯癫的状态，说着话慢慢靠近他。

    “EDDA最年轻的首席美术师，连最当红的中庭之战都全交给你管，前途不可限量，为什么非要从头开始掺合经纪人的事。不就是想查她吗？但是不管你怎么费尽心力，乔淇岸在檀萝的资料总是空白的，对吗？”

    “我全部都知道。”

    声音极轻。

    像游弋在海洋深处、石头岩壁下的塞壬，唱着清澈婉转的歌，引诱来往船只义无反顾驶向已经埋葬过无数沉船的坟场。

    歌声平息。

    塞壬吃掉又一批受蛊惑的水手。

    江续昼初听就觉得这个故事荒诞至极。

    直到今天，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一走了之，被漆美滢拉起手，刚甩出去的房卡重新放回他掌心。

    “人们讨厌真相，自然也讨厌掌握真相的人。”

    江续昼被烫到般抽手，塑料卡片啪嗒落地，黑夜里听着极其刺耳。

    “别担心，”漆美滢笑了下，“我们只是说说话。开诚布公的，对彼此坦白，这是你最想要的，对不对？”

    她捡起房卡，和火柴盒一起放在木桌上。

    离开路过江续昼身边，侧头轻声说：“我睡得很迟。”

    声音静下来，灯塔光束再次转回来，照亮露台。

    江续昼忍不住看向房卡。

    很深的玫粉色，颜色艳俗看得人头疼，却有强大磁力般吸引他一直看。

    他拨通了乔淇岸的电话。

    乔淇岸在床上滚了一圈，摸到手机接起来，埋怨道：“怎么还没回来？”

    她都一个人躺无聊了。

    “浅浅，”江续昼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下，“我今晚——”

    停顿几秒。

    听筒里只剩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

    “公司打电话过来，说体验服更新以后特效有点问题，我可能得加班解决一下。”

    乔淇岸闷闷“哦”了声。

    她坐起来抱着膝盖，把粘在皮肤上的花瓣弹飞。看来刚布置半天蜡烛，还把花瓣洒床上是没什么用了。

    江续昼：“回家补给你好吗？”

    她废了这么大心思，实在高兴不起来，但是有工作还总让他陪着就是作。

    想来想去都是自己受委屈。

    开了免提把手机扔床上，裹上睡袍起身，拽出来桌下的垃圾桶，把床上的玫瑰花瓣一股脑儿全部扫进去。

    “浅浅，”

    江续昼似乎情绪也不太好，声音听起来很沉：“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乔淇岸别扭道：“我跟你没话说。”

    江续昼：“说什么都可以，我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她默了两秒，还是心软了：“别熬太迟。画久了站起来动一动，不然脖子疼。”

    “好。”

    他挂断。

    海风沁凉，江续昼指尖颤抖，向前。

    压在玫粉色房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