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哗啦。

    秦霜拉开厨房门,因为用力太猛,门框连着玻璃直震。

    眼神扫过挨个扫过屋里人,乔淇岸挣扎想躲开认错,江续昼却不放手,把她牢牢圈在怀里,两人像是故意在父母面前表演勾勾搭搭。

    明亮的琥珀色瞳孔里,几乎要冒出火。

    她把买回来的购物袋往地上一扔:“你给我滚出来!”

    预想了无数遍,最害怕的场景要出现了。

    乔淇岸低着头,唯唯诺诺说了声:“好。”

    江续昼长臂一推,把她撞开,抢先挤到前面:“好什么好,又没跟你说。”

    “你再推妹妹试试!”

    干妈发脾气全家都害怕,都怕引火上身没人敢劝。荀彻得到指令,揪着江续昼的耳朵,把他从厨房拽出来。

    他成年后个头已经比父母高了。

    不得不弯腰跟上,看不清周遭,肩膀撞上门框,江续昼疼得跳脚:“哇,黑心夫妻大年三十打小孩儿了!”

    秦霜顺手提起门边立的细竹棍:“我打不死你!”

    竹棍抽响空气,咻咻落下。

    “哎?”江续昼揉着胳膊讶异,“来真的?”

    又一下抽过去。

    他这次聪明了,跳过茶几躲开。

    纪楷言趁没人注意钻进厨房,拉上门,把双胞胎偷出来吃不完的丸子塞嘴里。

    飞速消灭罪证。

    事情严重脱离预设,乔淇岸被突然的变化吓得不轻。

    听他被噎到,给自己灌水才反应过来,“要干什么?”

    他鼓腮含糊:“打死他。”

    “为什么?”

    江棹月躲在他身后,被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眼睛:“谁让他爱编顺口溜。”

    乔淇岸眼前发黑,大脑宕机,只留下两个硕大发光的黑体字——

    荒唐。

    庆功那天在“屠夫鸟”喝多了,她第二天想起来还奇怪,这么没逻辑的顺口溜,编出来骗骗许长安他们还行。

    江棹月这个坐拥四个学位,用大脑霸凌全世界的女人,当时是怎么忍着没跳出来唱反调。

    “你俩怎么也信啊!”

    “怎么不信?”江棹月淡然,“嘴这么损,很符合人设嘛。”

    纪楷言:“还不止。”

    他们一句接着一句,深度描述了江续昼的恶行。

    他们说他从小,逮住机会就跟乔淇岸说,把她捡回来就是为了当他的童养媳。

    后来去外地上学离家远,乔淇岸年龄小依赖他,被哄着吓唬着上了床。在一起没多久他玩腻了,想怎么说话都不拘着,她总受欺负还不敢告诉家里,继续在公寓帮他洗衣服做饭,后来实在是顺口溜编得太难听,才气得分了手。

    秦霜知道后说了他两句,江续昼就跑出去单住,推说工作忙,再也不回家,实则是交了些社会上的狐朋狗友,整夜在夜场厮混。

    家里有什么事全都甩手不管。

    “你们说的什么玩意儿?”

    乔淇岸只知道刚来棠元,干爸干妈就定了这个家的铁律——不许说妹妹是收养的。

    连出门、到亲戚朋友面前,也说本来就有三个孩子。

    小时候受刺激不能讲话,被学校的小孩笑话,江续昼提着他的网球拍冲出去,挨个把笑她是哑巴的小孩押到广播室,开大喇叭道歉。

    后来他长得还没自行车高,就每天骑车接她下课。

    至于再后面的,如果所谓的夜场是“屠夫鸟”;厮混是敲鼓;狐朋狗友是许长安。

    只能说和实际情况的标点符号都不沾边。

    “别胡说八道行吗?”

    退多少步讲,她年龄小也就比双胞胎小三个月,很难有被骗的空间。

    纪楷言把厨房门拉开条缝。

    被质问怎么又在一起的。

    江续昼吊儿郎当,几乎复述了遍刚才的话:“一样呗。连哄带骗,半推半就。”

    竹棍抽在背上。

    他冷笑:“你们从小偏心江棹月就算了,还要这么向着她。到底谁是亲生的谁是街上捡来的?”

    荀彻冷眼坐在旁边看了许久,终于开口:“少攀扯姐姐。我们不向着妹妹,还要向着你个口不择言的东西?”

    “说我们偏心,我们也不想偏心。从小都上一样的学吃一样的饭,姐姐妹妹现在什么样,怎么就你什么黄瓜牙,什么眼的,把教养全学狗肚子里去了?”

    江续昼:“我说的‘黄瓜胳膊玉米牙’好吗?”

    秦霜又举起竹棍。

    乔淇岸再也受不了了,推开门,展开双臂把江续昼护在身后。

    “不要!”

    她想好好说,把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讲清楚,只是看到他手臂上的血痕,开口眼泪不争气地簌簌掉下来。

    抱着他,尾音都跟着抽噎,“他撒谎,他从来都没说过那些话,当时是我说要分——”

    强大推力拍向两人。

    拍击震动肋骨沉闷的响声,让周围全部声音停下来。

    江续昼闷哼了声没站稳,踉跄软在她怀里。越过他肩头,乔淇岸看到纪楷言杀神般凶恶,垂下手里实心的榆木小板凳,冷声,“你用不着替他遮掩。”

    她尖叫:“你干什么!”

    “他在帮我呀。”

    刚沐浴过的发丝披散在肩头,正好挡住江续昼半边脸,声音微弱,只有他们才能听到:“傻不傻,现在说出来,我的打不就白挨了。”他动作细微,吻在她耳垂,迅速抽离:“浅浅不怕。”

    “没人能说你一句不好。”

    “是呀。”秦霜放下棍子,跌坐在沙发上。

    似乎异常疲惫地望向电视墙贴满的各色明信片,和旅游景点买来的吸铁石。

    “都说工作忙。你忙到每天醉死在酒吧,妹妹忙,怎么就知道给家里寄明信片。你看看这个家里,这么多年,汤汤没回来,哪一样电器、这些摆件不是她置办的。她才多大,就早早想着给我们准备养老的保险、房产。你还知道是我亲生的,你毕业以后回过这个家几次?”

    “周围邻居谁不夸妹妹懂事孝顺,说我们养闺女有福气。你指望我们怎么偏心你?”

    乔淇岸偷偷瞪了纪楷言一眼。

    乔氏集团收购完成以后,怕林昭然惦记,再来也想报答他们。

    就用收购的钱给干爸干妈定了养老住的小四合院,后续贷款用分红付按月还。

    纪楷言保证不说出去,只当是他这个女婿孝敬的。

    怎么不仅说了,还交代这么多。

    纪楷言看着她,摇了摇头。

    想起酒吧那天,江续昼也这样看着她,摇摇头。

    他说,“就是我的错,谁也别跟我抢。”

    “汤汤让开。”

    乔淇岸抱着他的腰,严严实实护着他,一动不动。

    秦霜拿起竹棍。

    只是这次舍不得真打,轻轻拍了下。

    她有点无奈:“为了自己高兴,嘴里胡说八道没半句真话,还整天吊儿郎当不着家,干不出一件靠谱事。你非要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是吗?”

    乔淇岸垂下眼睛,不敢看她,更不敢看江续昼。

    像被湿咸的海水灌进口鼻,听到自己瓮声瓮气,轻声说:“是。”

    竹杆哐啷掉落。

    卧室门被摔响。

    整个房间只有客厅的灯光,开到最暗,无力维系着室内人模糊的身形。

    所有人都到齐了。

    却冷寂,没有半丝生气。

    窗外爆竹声响,不远处的家庭正喜气洋洋团聚在一起,温馨而和睦。

    乔淇岸跟进卧室。

    她不想对不起干爸干妈,也没法放弃江续昼。

    不能两头都要,就只有一个办法。

    秦霜在她小时候的卧室,坐在书桌前,对着相框里乔岚的照片抹眼泪。江棹月不停抽纸巾递过去,看她进来,打了个手势叫她出去。

    乔淇岸没管,拿出银行卡放在秦霜手边。

    这些年在工作、上钢琴课赚来的钱,除了生活费和一部分给剧团发工资,剩下的积蓄都在卡里。

    确实,还差很多。

    剩下要还的钱,只能日后再陆续打进去。

    知道接下来的话说完,秦霜大概就不想再见到她了,提前退开,深深鞠躬,感谢这么多年有住处容身。

    感谢养她长大。

    “干妈,就说几句,说完我马上就走。江续昼跟你们说的那些全都是骗——”

    江棹月开口打断:“江续昼以前骗人,但是这次他说他真的都改了。”

    乔淇岸:“不是,他以前也没有骗人——”

    “以前她相信”江棹月说,“是因为汤汤从小就想跟我们在一个户口本上。”

    秦霜拍桌子:“不在一个户口本也是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又是钢琴又是芭蕾的培养你,不是让你受了委屈这么久不敢回家,还要给男人洗衣服做饭。”

    “他不是那样的!”她哭得厉害。

    不敢想江续昼这些年,到底把谎言重复了多少次,顽劣的形象才如此根深蒂固。

    独自保守秘密五年。

    从他们分开的第一天开始,就一遍遍重复,反复被家人朋友取笑责怪。

    受了多少委屈,才挡下本该落在她身上的众叛亲离,在万家灯火团圆喜乐的日子,护住她让她有家可回。

    江棹月夹出电视剧腔调:“嗯是,妈咪你根本不了解他,他才不是什么穷小子。”

    秦霜按了下太阳穴,头晕。

    江棹月:“汤汤说他就是嘴贱,有时候对她还挺好的。而且江续昼发毒誓了呢,说他真的改了。”

    看着她昂首挺胸,比相信科学还坚定的眼神,乔淇岸明白过来。

    根本就不是江续昼编的谎话有多高妙,能成功骗过江棹月这么久。

    他们俩,外加纪楷言,从来都是一伙的。

    秦霜实在听不下去,把纸巾团了下塞江棹月嘴里。

    她走过来,“不管他以前说过什么混账话,你一定要跟他在一起是吗?”

    “一定要。”

    “就算人错过一次,以后大概率还有无数次。他可能改不了撒谎、不回家,以后日子过不好,你也要再来一次?”

    “是。”

    乔淇岸还是想还他个清白:“但是以前真的都是我的错,我——”

    卧室门被推开。

    江续昼从身后捂住嘴,顺势把她带进怀里:“我最近每天下班就回家,再没去过酒吧了。我改了,为了汤汤我什么都能改。浪子想回头,你们总得给个机会不是。”

    “他最近确实表现还不错。”

    江棹月把纸巾扔一边,挽住秦霜的胳膊:“不是你说的,妹妹有事不敢回来说,以后嫁人了要受婆家委屈。现在你当婆家,想怎么收拾她女婿就怎么收拾,多好。”

    “我真改好了。”

    江续昼从书柜里抽出文件夹,放在桌上,翻开。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备下放在那的,里面拟好的文件,是把他住的那套平层公寓和车,还有名下七七八八的所有理财产品,全部转增给乔淇岸。

    “我的决心在这。改好了,我们结婚这些是彩礼;改不好算哥哥送的嫁妆。这样您能放心把汤汤给我吗?”

    她想拒绝,被他手臂箍着不能动。

    秦霜脸色并不好,生硬道:“明天去办。”

    这算是同意了。

    她走到门口,回头吼了声:“抱够了出来洗手吃饭。”

    像再也看不下去。

    重重关上卧室门。

    双胞胎同时笑出声,装都不装了,在乔淇岸头顶击掌。

    江续昼满口答应着请客,把姐姐赶出去,迫不及待低头吻她:“哭什么,我能让他们生你气吗?”

    “我什么时候写过明信片?”真相被埋在心里,从此再也没机会说出口,乔淇岸忿忿用力推他,“电器又是谁买的?”

    “我买的呀,用你名字寄的。”

    她在泪光中,看着他负伤还笑得张扬快意。

    铺设多年,安排了草蛇灰线的层层铺垫,终于在今天任务圆满。

    觉得秦霜说得很对,他就是满口谎话,胡编乱造,连爸妈都敢骗。

    江续昼把她揽回怀里:“我才不管对错,我就要你回来。”

    “你就是个骗子。”

    “你的小骗子。”

    他把被秦霜扔回来的银行卡,和转赠文件一并放她手里:“现在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害怕,我不会说话,不知道怎么讲个道理就让你看开一切。只能用笨办法,帮你一件件慢慢解决。所以——”

    江续昼俯身,他脸上挂了伤,唇却红润柔软:“能麻烦乔小姐以后收留我住你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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