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查

    魏绵心里乱,她不能坐以待毙,这几日一边想办法解毒,一边练功。

    她不能告诉槐影和竹月,独自去上京黑市,探查极乐狱的来源。第一日去时戴着斗笠,她不擅与生人打交道,黑市上的人精知他不凡,也没人靠近他,他思虑再三,找上慕纭的小院,才发现她不在。

    魏不绝连着两日去黑市都没有探听到什么,她想到那日下毒的还有平乐和忠王,便打算从他们二人那边下手。

    慕纭不在,又不能让竹月察觉,没法易容,她只能穿上夜行衣潜入他们府中,暗中查探。

    三皇子死后,平乐公主似乎不如先前光鲜,她仍旧娇纵跋扈,但少了谄媚奉承的人,她的跋扈不再那么威风,显得有些疯狂。

    簇拥在她身边的纨绔子弟散去,她只能把失意和火气撒到身边侍女身上。

    “等太子登基,看她还有什么气焰。”被打的侍女在背后如此咒她。

    魏绵冷眼看着,从她身上探不出什么,转而去了忠王府。

    当晚,恰遇忠王出得王府,跋涉二十里,去了望云山下一处禅院。

    周肃挥退守卫,独自一人进得房间,里面,丽贵妃正在等他。

    两人抱着耳鬓厮磨一阵,丽贵妃向他哭诉:“骁儿死后这皇宫里简直如人间地狱,你说过,等时机成熟,会把我带走,如今,我几乎一刻也不想等了。”

    美人泪光盈盈,周肃仿佛心疼不已,替丽贵妃拭泪,“本王也是日日思念你,只可恨不能杀入太雍殿,把你抢回来。”

    丽贵妃虚捂住他的嘴唇:“表哥莫说这些胡话,你我能好好活着,我已然知足了。”

    周肃把她的手拉下来,细细揉捏:“为了你,失了这条命又如何。”

    丽贵妃感动哭了,趴在他怀里说:“君若去了,妾定当相随。”

    周肃眼里闪过深邃的光:“我们死了,岂不便宜了别人,答应我,不要轻言放弃,周梁宸对不住你,本王会替你拿回应得的。”

    丽贵妃一惊,仰头看着他。

    他抚着她的脸颊:“本王不但要夺回你,还要让你做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忠王起了反心。魏绵不关心这个,他们谈下去,许久讲不到关键处,可她觉得,这毒,或许忠王才是主谋。

    夜半,丽贵妃睡了,周肃才离开,却没有回府,而是去了某处更秘密的地方。

    花影掩映,曲径通幽,是一处雅致的山庄。与他会面的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外邦人,谋的是一些互惠互利的勾当。

    “拖住扈家军一年半载不成问题,你这边呢?太子名正言顺,你拿什么身份夺位?”对方问。

    魏绵有些惊讶。

    周肃仍旧藏得很深,只说:“总会有机会的。”

    对方哼了一声,不是第一次与他打交道了,知他是老狐狸,转而问:“晏王府呢?我看晏王如今还好好的,你如何让他活不过二十四?”

    魏绵聚精会神听着。

    “活不过二十四并非本王传出,真假难辨。不过,晏王恐怕无后了,你不必太过担心晏王府。”

    “那他还有多少年活头?”外邦人好似很忌惮晏王。

    “江湖将乱,他如今分身乏术,说不准哪日就毙命了。”

    “哼,没用。”

    忠王也不示弱:“你手下高手如云,何不自己动手?”

    两人闹得不快,不再说下去。

    魏绵细细品味他们的话,联想先前的遭遇,或许她被刺杀的背后是忠王搞的鬼。可是他说的无后是什么意思,活不过二十四又是什么情况。

    魏绵又听了一会儿,两个人阴阳怪气指责对方一阵,终于说到周骁。

    “时机未到,他不该那么早死。”外邦人又是不满的语气。

    “这事本王也是始料未及。”

    “这些年你亲手把他养得如此荒淫,你会不知道?”

    “人心最难把控,他若是对我言听计从,本王直接让他登位后传位于本王岂不方便?”

    “死得不明不白,毫无价值。”

    看来他们都不知道是晏和杀了他。

    两人互相嫌弃,又需要对方合作,最后说了几句客套话,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便散了。

    忠王心机深沉,与身边亲信也不再谈论此事,摸回来那禅院,继续与丽贵妃相拥而眠。

    眼看天快亮了,打探不到什么,魏绵便准备打道回府。离开时在忠王的守卫外围察觉到探子的气息,而且还是两波人。她谨慎地溜走,没有被他们察觉。

    回到秋水小筑已是日上三竿,想起今日该去金鳞司上值了,本想回房换了衣服就去,翻进窗内才发现房中有人的呼吸。

    是晏和坐在屋里,他正对着门口,见她翻窗进来,转头看着她。

    魏绵一身夜行衣,蒙着半张面,来不及想他怎会在此,脑子里疯狂寻找说辞,该如何解释大白天被东家抓到穿着夜行衣回自己家。

    “我方才练功去了,金鳞司或许需要,我练的暗查功夫。”魏绵眼睛转了半圈,面不改色道。

    谎话张口就来。晏和冷了脸,走上前来想抓她的手腕,她飞速躲避,哪里快得过他,被晏和抓住手臂,顺着摸到手腕。

    晏和探查一番,发现她的内力已完全恢复。

    晏和又扯下她的蒙面巾,面色红润,方才说话也中气十足,显然已经生龙活虎。

    “满嘴谎话,可恨至极。”晏和咬牙切齿说完,放开魏绵,推开她进来的窗扇,翻身跃出去,眨眼就不见了踪迹。

    魏绵惊疑。站了许久才回过味来晏和在做什么。

    魏绵换了衣服开门出去,槐影见了她,飞快跑上来。

    “你去哪里了?早上开门你不在房中,你的金鳞服也没穿,竹月去金鳞司继续为你告假,没一会儿刘锵和邹儒佑来了,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槐影说。

    “去查了一些事情。回来得晚了。”魏绵道,“你怎么跟他们说的?”

    “竹月你知道的,替你记恨当年的事,差点跟邹儒佑打起来。”槐影说,“我只好骗他们你在闭关,暂时不见人。”

    看来晏和是偷偷溜进她房里的。

    想必他心思复杂,还是放不下他曾经的妻子,魏绵心中五味杂陈,说她可恨,他翻窗擅闯她的房间也不见得可爱。

    .

    魏不绝告假三日,已经有人不安,今日竹月去续,便连坐也坐不住了。

    晏和一早就问刘锵魏不绝来了没有,刘锵说没来。不一会儿竹月就来了,他从正堂里隔了三道门看见,便皱了眉。

    邹儒佑跟着刘锵去看望,亦是愁眉而返,他不再问,径直闯进那房里去看。她居然不在。

    等了好久,她好好的翻窗进来,他的担忧转为愤怒,还是先查看了一下她的身体。

    晏和气她,也气自己,明知她已不是自己的妻子,还被她牵动情绪至此,真是荒唐。

    魏不绝下午便来上值。凌松鸣先来关心,他摆摆手说没事。刘锵也来关心,说身体不适可以多歇几天。邹儒佑和晏和倒是没有任何话要说。

    魏不绝见刘锵没有吩咐,便独自去练武。无论晏和的目的是什么,他的防御力确实还可以提高,那便练一练。

    天上飘起小雨,魏不绝也浑然不觉,邹儒佑站在廊下出神,竹月对他的态度不正常,他想,他可能找到对的人了。

    他曾说她必然大度,不与他计较那些“无关紧要”的事,被伤害的人不在意了,道歉的话说不出,堵死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邹儒佑走进雨里,叫住魏不绝。

    “做什么?”魏不绝不含情绪。

    “我有话同你说。”邹儒佑罕见地很是认真。

    “说。”

    “对不起。”

    邹儒佑不提前因,魏不绝却明白他的意思。他向来聪明,发现端倪是迟早的事,他已不在乎当年的事情,但也说不出没关系。

    “知道了。”

    “你连我的解释都不愿意听么?”

    “不必。人活在世上,总有自己的为难,我不怪你,当初的一切,是我必然会经历的,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你不必负疚。”魏不绝说。

    邹儒佑心里一沉,她是真的不在意了。

    邹儒佑是聪明人,魏不绝不再多说,见他立在一旁不动弹,他便走出练武场,把地方腾给他。

    看着魏不绝远去的背影,邹儒佑的眉眼被雨水打湿,平日总带着三分笑意的脸也染上自嘲般的哀色。

    ——

    “老邹,其实,我是个女子。”

    少女粉面含羞,装作随意问他:“要不要跟我回家?”

    他明知道不可能,竟然答应了。

    临到那晚,他退缩了,选择了对他而言更重要的东西,他追到渡口去道别,只看见她在那渡口间杀了几个混混,夏夜的大雨倾盆,冲刷不去令人窒闷的热气。

    她穿着他送她的月白衣裙,被雨水打湿,紧贴着身躯,怔怔看着血水混着雨水流入河中。

    他走过去,亲口说出不能跟她走的话,她呆愣着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

    “为什么要答应?”

    那时的他还对抗不了自身的懦弱,不敢说出既想要做天辰书院山长,又想要跟她在一起,但实际两个都够不着的话。

    他甚至连对不起都说不出口。

    雨水打湿了她的面庞,流到下巴滴落。但她应该没有哭。

    .

    邹儒佑不知道,那日除了他的打击,魏绵过去的天真也被彻底打破。

    那日是她长成少女后第一次穿上女装,梳了漂亮的发髻,美得沾沾自喜。她刚夺得一场大考的魁首,写信给魏天行,说以后要以女子面目示人。

    在约定的渡口等了邹儒佑一整日,他没来,她想他定是舍不得天辰书院,这里毕竟是他的家,就像她不会离开孤霞山一样,他要走的话,心里也很难过。可是他答应了,她坚信他一定会来。

    等到天黑了,渡口的船都靠了岸,电闪雷鸣划破夜空,他还是没到。

    反而有几个猥琐的男人靠过来,她一开始还不知警惕,男子身份习惯了,少于市井见到这些阴暗的东西,她便以为几人只是寻常的骚扰。

    直到他们开始动手动脚,嘴上说着她从未听过的下流的话。

    “哟,够劲儿,爷喜欢!”

    “没吃饭吧,让哥哥摸摸你的嘴儿,是不是饿了。”

    魏绵一开始避让,逐渐生出杀气,悲愤交加之下,使出满庭芳,眨眼间把人全杀了。

    后来魏天行来接她回家,她没再提过要做女子。独属于女子的天真和脆弱也消失殆尽,她给自己取了诨号魏不绝,十六岁时下山闯荡中原武林,一战成名。

    相比于从寄托于旁人身上的感情得来快乐,战胜对手更让她实打实地满足。不到一年再想起从前的事,只觉少不更事不堪回首。

    至于邹儒佑那时的为难,跟她已经没有关系。她如今甚至可以感同身受,谁都有割舍不下的东西,谁都有身不由己之时。

    她感谢那些经历让她成长,若非遇到他,她或许要更晚看清女子行走于世上的不易,便也没有今日顶天立地的她。

    身为女子,命中注定,她现在武功高强,即便以女子面目示人,也没人敢逾矩半步,只是女子身份终究不便,她暂时没必要自找麻烦。

    如今身怀诡异的情毒,她必须更加小心谨慎,不能让任何人知晓此事,更不能让任何人掌控她的生死,包括晏和。

    无论晏和所说是真是假,她必须试试别的方法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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