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察

    魏绵深吸一口气,跳下马来。

    这才看清,另一人是庄思飞,他一直立在灯笼下,没有隐藏过,好像真是她太过急切,连这也没注意到。

    “你随我进来。”她尽力维持平稳道。

    玄色披风划出好看的弧度,她快步进了门,晏和在她身后不远不近跟着。

    魏绵在小路分叉口停了一下,还是带他去了正式待客的一帆阁。

    晏和关上门,摘下斗笠,魏绵也摘下面具,转身对晏和说:“你捉弄我。”让庄思飞看了笑话,魏绵有些嗔怪他。

    晏和眉目疏朗,笑着朝她走近:“本王打算离开了,谁知你突然冲出来。”

    “分明是你故意在门口逗留。”

    晏和笑得温柔,眉眼间满是喜悦,丝毫没有笑话她的意思:“本王若是走快半步,你现在已在奔去剑南的路上。”

    晏和确实没想到她会冲出来,不过见她如此急切想见他,实在是惊喜。

    晏和笑得实在好看,魏绵看他一会儿,不由得放轻声音:“送个口信,何须你亲自来。”

    “这一月来,长天楼热闹得很,本王怎能不来。”晏和转向案上的茶杯,“少主深夜还在待客?”

    魏绵不答只说:“那我就当你是特意赶来见我。”

    晏和靠得很近,超出了礼仪的距离,魏绵的心跳快得不可思议。

    晏和同样心潮澎湃:“对。想早点见到你。”

    魏绵已经伸出手,碰到了晏和肩头,晏和突然顿住,后退了一步。

    魏绵随即也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是冬叔来关切她,“少主,夜深了,我让人备好热水了。”

    魏绵脸颊微红,清咳一声回道:“知道了。”

    冬叔说完便离开了,晏和又靠近过来,魏绵重又要抱他,槐影的声音又起。

    他不那么讲规矩,竟要推门,晏和心细,给门上了闩,他没推开。

    魏绵哭笑不得,还不如没锁呢,这下开门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少主?”槐影扬声问。

    魏绵疯狂想借口,眼珠一动,随口道:“茶水倒了,衣裳湿了一角,何事?”

    晏和看着她,抿唇笑。

    “你不是说后日动身去上京吗,改明日了?”槐影问。

    “我想了想,还是后日吧。”

    “那我走了?”

    魏绵恨不得叫他快滚,还是忍耐着淡声道了一声嗯。

    槐影走了,魏绵已兴致缺缺:“王爷快走吧,我这小庙容不下大佛。”

    “本王本就打算明日来,你让我随你进来。”晏和看着她,眼眸若星,“这就赶我走,多不划算。”

    魏绵叹一口气,再要抱他,他直接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飞快说了句:“月底来,等我。”,眨眼便消失在她面前,同时窗口卷起一阵清风。

    还未反应过来,门外又有人的脚步声。

    “少主,热水快凉了。”冬叔催道。

    魏绵扶额:“知道了。”晏和应当彻底走了,她还是走到窗口去看,只见星垂大江,岸边空无一物,天地一派寂然。

    .

    王爷和魏不绝极度亲厚,在上京时,庄思飞已经见怪不怪了。

    刚开始还有些不忿,想他凭什么比他们这些跟了王爷十几年的更得信任,后来看他的确实力不俗,王爷惜才无可厚非。

    可这次,本是寻常传递消息即可,王爷竟亲自跑这一趟,日夜不休从甘州赶到江州,深夜抵达还不打算进去,若不是魏不绝出来,他白日夜兼程赶路了。

    进了长天楼不到一刻钟,出来又立刻赶往剑南,就像是专门为了见他一面。

    实在是太过了。

    庄思飞如鲠在喉,从江州到剑南憋了一路。

    晏和都察觉到了他的不自然。在他差点憋死之际,随口问他:“可是累了?”

    庄思飞用力摇头,脸皮涨得通红,一闭眼一咬牙道:“王爷是不是喜欢上魏不绝了?”

    晏和顿了片刻,庄思飞一副就义般的样子,他还以为天要塌了,原来只是这个问题。

    是啊,很喜欢。晏和几乎想如此回答,又站在庄思飞的角度一想,是挺骇人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本王赶来,是与他有要事相商。”谨慎起见,晏和只能如此回答。

    听王爷否认,庄思飞立刻松了一大口气,他真是失心疯了,王爷怎会喜欢男子呢。

    他赶紧下跪告罪。晏和摆摆手,一本正经道:“魏不绝天纵英才,值得本王如此对待,日后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东西。”

    “是。”庄思飞沉下心思,再不敢起这样奇怪的念头。

    晏和不由得反思自己是否过分,特意安排月底来剑南,从甘州离开便担心她先一步赶回上京,没有犹豫就直接来了江州,就为了给她打个招呼,过了么?

    在她面前,他克制着,不敢主动示好,已经苦不堪言,昨晚都没有来得及让她抱上一抱,避嫌到如此地步,怎么就过了。

    晏和看了一眼犹自自责的庄思飞,下次不带上他就是。

    因着先前武威堂近乎灭门的惨案,剑南各派对红瞳异人有更切身的体会。往前数去,江无涯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淬心决高手,他的死给了黄龙门掌门黄岛极大的震撼,现在的他很是识时务。

    得知晏王驾临,亲自来金鳞司接驾,晏和先去武威堂,他也殷勤跟从。

    武威堂虽然损失了绝大部分堂众,在外的分堂还有人,他们弃了原有势力,回来重建了。新任堂主名张兆,临危受命,费了些功夫才让武威堂不至于覆灭,其间金鳞司的存在阻止了周边门派不轨之心,他如今对金鳞司也是全心臣服。

    晏和走到后山,到了当初江无涯身死之处,那日的情形历历在目,他说的话言犹在耳。

    他让人救他妻儿,想来孙莲青后来还用了些手段威胁他,可金鳞司迄今也没查到他妻儿的下落,按孙莲青的行事,他们恐怕凶多吉少。

    晏和观黄岛和张兆二人,二人皆看似顺从,然而一个派头十足略显油滑,一个虽深藏不露但年纪太轻,都不太能领事。

    “红瞳异人若现,你们知道该怎么做。”晏和对二人说。

    黄岛抢道:“自然是上报金鳞司,让冯使君定夺。”

    张兆顿了片刻说:“淬心决毁心害人,某必尽全力诛杀之。”

    晏和正视张兆,此人神情坚定,与黄岛的自作聪明对比明显。

    晏和又叮嘱道:“武威堂出过红瞳异人,张堂主应与黄掌门一道,规训门人即便得了淬心决,也不要修炼,若有红瞳异人出没,自行诛灭即可。”

    不要寄希望于金鳞司,晏和没有明说,但张兆体会得到,黄岛则是铁了心要推给金鳞司。

    晏和冷道:“若有不敌,你二派当抛开旧的恩怨,联合对抗。”

    张兆和黄岛都没接话,二人看不上对方,已经写在脸上了。

    晏和神情淡漠,并不多言,回到金鳞司,对剑南使冯恭说:“红瞳异人不攻击平民,便不要理会。”

    冯恭比他了解剑南情况,见惯了血腥杀戮,他也比他心硬,对此没有异议。

    晏和又走访了几个小门派,他们中大多早已在得了金鳞状便严阵以待,但也不乏疏忽大意的。

    冯恭恨铁不成钢,晏和却知道,相比于其余几个分司,剑南的情形算好的。

    腥风血雨弹指间,很快整个江湖将重新洗牌,无人看得准谁能留下来。

    便是金鳞司和晏王府,实力和意识均远超所有人,因首当其冲,也没有把握能在风雨后留下来。

    晏和离开剑南前,去了一趟遏云顶。

    弗忧见了他,立即问起魏绵:“她怎么没同你一起?”

    “上次她来找,师父都跟她说了些什么?”晏和不答反问。

    弗忧眼神一闪,转开脸故作轻松道:“我跟她能说什么。”

    显而易见的撒谎姿态,那必然是谈了不少关于他的事情。

    晏和皱起了眉头。

    弗忧无比心虚,那日看魏绵表现,他本就后悔跟她说了晏和心魔的事。

    他看出来,关于淬心决和清心经的细节,她应该是早有猜测,不如何惊讶,唯有晏和心魔之事出乎了她的预料,按晏和所说,心魔发作时对她有过伤害,可她一无所知,可见晏和把她瞒得多死。

    弗忧悔恨自己嘴快,魏绵不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迎难而上,可能害了她不说,晏和要是知道他说了,定然会怪他的。

    弗忧用尽毕生机智,半真半假道:“我看她担心你,就跟她说了清心经和淬心决的事,说只要你自己不放弃,就死不了。”

    弗忧不看着晏和。晏和没有轻易放过他的心虚,直接问:“师父没有告诉她我有心魔的事吧?”

    “没有。”弗忧很是坚定,就这两个字,再多说就要露馅。他深知自己徒儿不比魏绵洞察力弱,但对他好歹有些为人徒弟的敬重,不会像魏绵那样咄咄逼人。

    他说了这两个字,晏和没再追问。并非因他没有破绽,而是观魏绵从遏云顶回去的表现,确是对此一无所知的。

    “别的都没什么。只这一点,师父千万不可以告诉她。”晏和强调。

    弗忧不由得问:“为什么?你要是再伤害她,她若知道,才可自保啊。”

    晏和抿唇,有些话,连在他师父面前也不好启齿,只能说:“眼下这样的境况,我心里有数,不会对她下多重的手,可她若知晓,或是怜我,或是怕我,徒儿都无法接受,更难收拾。只能慢慢疏远,一起放下,时间长了,或许能有效……”因为还有极乐狱在,加上前几日与她相见的心绪历历在目,像是无法摆脱的渴瘾,晏和说得没有底气。

    弗忧几乎想反驳,魏绵胆大包天,不可能吓走,不仅不怕,还要与之对抗!不过他分不清她是不是可怜自己徒儿。

    他的这个徒儿很是骄傲,若她真心怀怜悯,确实对他打击不小。

    弗忧有话不敢说,憋了一会儿,问:“那你的心魔还发作过吗?”

    晏和摇头,回想近来,他最心痛之时,是得知孙莲青淬心决大进,他不得不舍弃清心经,焚心以精进淬心决。离死亡又进了一步,他想推开魏绵,让她早寻它路解极乐狱。

    他心如死灰,想保她无忧,又怕她真的离他而去,两相拉扯,舍了清心经,心魔数次在发作的边缘游荡,好在魏绵始终坚定,托着他那颗心,不让它坠入黑暗,她好似比他还坚强,他便听她的话,不那么早放弃,一起努力到最后,要死,也要死得无憾。

    眼看晏和神情轻松下来,甚至眉目染笑,弗忧猜想定是那丫头做了什么,本事当真不小。

    晏和走前,弗忧给他查看了一番心脉,比之前次来,差别不大,他彻底放下心来。

    “这样下去,活到老不成问题。”弗忧笑道。

    晏和没有接话,行了一礼拜别而去。

    他赶往江州,这次是光明正大去拜访孤霞山,让庄思飞提前上门打声招呼,自己则是安排好了所有细节才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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