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

    两日夜,医馆大门紧闭。

    晏和的晏王令送出来,庄思飞拿着去遏云顶请人后,晏和传令让刘锵下金鳞状,全境通缉苏月意。然后便没了只言片语。

    竹月守住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去,里头的情形不见分毫,但魏绵定是没有醒来,邹儒佑急得要发疯,其余所有人,包括刘锵都蒙在鼓里,可他看见魏绵捂着晏和的眼睛那一刻,他便明白了一切。

    他见到魏绵受伤如此重,也不想原谅晏和是在发狂的情况下下的手。

    他想冲进去,对槐影和竹月说明一切,然后把晏和赶走,让他永远不能接近她。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他不敢再责怪任何人,晏和,他要是没有及时赶到,绵绵在竹林就死在他面前,他有什么资格怪他呢?

    他只求魏绵平安无事,好好活下来。

    医馆的主人是个老大夫,早上照例来医馆坐诊,才发现好好的小医馆门口全是人,一个个装得面色和善,但不让他靠近医馆半步。

    医馆可以不开,可病患耽搁不起呀。老头在门口支了一张桌子,准备接诊上门的病人。

    这两日,来的人不少,可见了门口一身黑衣的金鳞卫,小病自愈,大病好像也还能挺两日,老头儿无奈,收起刘锵第一天就放在门口的银子,干脆回家去了。

    第三日,弗忧终于赶到。

    被庄思飞催着赶了一日一夜的路,弗忧早累得两股战战。一路上抱怨不迭,进了屋,看见床上躺着的人,精神一凛。

    庄思飞话少,只顾抓他赶路,连要救的是谁都没跟他说。

    现在榻上躺着魏绵,地上坐着他的乖徒儿,魏绵看面色伤得极重,他的徒儿脸色苍白,满眼血丝。

    晏和看见他来,开口唤他,声音沙哑,如几日未曾饮水。

    弗忧片刻不敢耽搁,为魏绵号脉,伤得很重,但死不了,他看向槐影,这个小伙同样憔悴又急切,“你们俩先出去。”他想让两人出去休息片刻。

    两人都不动。

    遏云顶医治内伤靠的是道门秘法,弗忧两指点在魏绵的眉心,运功注入一股清气,清气源源不断,补上槐影欠的那一点火候。

    不到一个时辰,魏绵就动了动眉头。

    槐影大大松了一口气,他这几日绷着一根弦,差一点就要断掉,魏绵再不醒,等他师父回来,他就要去自刎谢罪了。

    槐影身躯发软,走了出去,这两天金鳞卫送来的饭食他一口没吃,现在才觉饿得心慌气短。

    竹月也很疲惫,但他不可能留魏绵给不信任的人。

    “去,给我搬一把椅子来。”弗忧累得额头冒汗,随口一说。

    晏和不动,竹月顿了片刻,一步三回头地出门搬椅子去了。

    他一走,魏绵眼睫颤动一下,睁开了眼。

    晏和立刻直起身扑过去。

    晏和的脸出现在眼前,看见他眼瞳漆黑,魏绵眼里染上笑意:“看吧,我没死。”

    她的声音极轻,脸色仍旧带着濒死的苍白。

    晏和嗯了一声,眼眶酸得发疼,他垂下头,一滴水珠自他面颊坠落,再抬头时,也挂上了笑。

    可魏绵已闭上眼。

    泪水止不住地簌簌掉落,晏和脊背塌陷,肩头不住颤抖,握着魏绵的手,无声地哭泣。

    弗忧见状很是震惊,这是他第二次见晏和哭,上一次是十多年前,他母亲死了的时候。

    弗忧半晌才开口说话:“她活过来了。”

    晏和听见了,他深深吸气,却无法让窒闷得快要破裂的心得到片刻喘息。

    “师父,你告诉了她。”晏和看向弗忧,泪水停了,神情复杂至极。

    弗忧听不懂他的话。

    “你骗了我。”数日来的惶恐和自责无处发泄,憋得心口发疼,晏和说完,蓦地咳了一声,有血丝从他嘴里流出来。

    弗忧大骇,放下魏绵朝他而来。一摸上他的手腕,立刻察觉他的心脉不对。近来江湖大乱,他也见过几个红瞳异人的脉象,他的脉象跟他们的一模一样。他发过狂,可外头的人平静如水,似乎毫无所知,弗忧转头看向魏绵,看来是她拼死瞒了下来。

    弗忧惊讶难言,晏和抽出手腕,把他推开,“不用管我,救她。”

    “傻孩子,傻孩子。”弗忧捂着额头连说两句傻孩子。

    晏和的心脉大损,不知多少个日夜未曾休息,脉象孱弱得不比魏绵好多少,弗忧拗不过他,只好全心救治魏绵。

    竹月搬了椅子回来,不肯再离开。晏和也没再说话,还是定定看着魏绵。

    入夜,昏迷近三日,魏绵终于彻底醒了过来。房中寂静,除了趴在床边握着她手的晏和,竹月也靠着旁边的椅子睡着了。

    她无力动弹,张了张嘴,呼吸一变,晏和就抬起了头。

    “醒了。”晏和刚醒,声音沙哑,但很好听。

    他的声音很平淡,仿佛魏绵只是睡了一觉醒来。

    “好饿,好渴。”魏绵虚弱道。

    晏和立刻起身推门朝外面的人说了句话。

    竹月被开门声惊醒,见魏绵醒过来,几乎喜极而泣。

    “我睡了多久?”魏绵问。

    竹月想开口说话,被晏和打断:“没多久,感觉如何,还疼吗?”

    当然很疼,尤其是被晏和正正打上的右边脏腑。

    “不疼。”魏绵说。

    分明是疼得语声颤抖。晏和也不拆穿她,看了她一会儿,槐影推门进来,端着一碗粥,一碟小菜,放在床头。竹月伸手去,没拿到,被晏和抢了先。

    槐影僵住片刻,竹月皱起了眉头。

    “你们先出去,我跟王爷,有话说。”魏绵对他们说。

    竹月梗着脖子不动,槐影把他拖了出去。关门前,正看见晏和仔细把粥吹凉,用嘴唇感知温度,凑到魏绵嘴边。

    槐影大概能理解晏和的感情,竹月却不敢置信。

    门关上,终于只有他们两个人。

    躺着喝粥很不方便,魏绵想坐起来,晏和一动她,她就倒抽凉气。

    晏和只好用枕头把她的头垫高,小口小口地喂她喝粥。

    魏绵渐渐勾起笑。

    晏和也不由得展颜:“笑什么?”

    “有没有想我?”魏绵笑道。

    她不提一身的伤,也忽略他满脸的苍白憔悴,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晏和怔了片刻,配合她:“想。”

    魏绵便说:“好消息,还记得么?”

    晏和点头。

    魏绵还是不打算说,笑道:“你歇一歇,等你睡醒,我告诉你。”

    “好。”晏和对她言听计从。

    晏和离开,魏绵叫来槐影,问他:“那天怎么回事?”

    槐影先给她把脉,发现她好了许多,松了口气,抱怨道:“我还想问你呢,晏王怎么搞的,让苏月意把你伤成这样?你差点死了,你昏迷了三天三夜,要是还不醒,我都要随你去了。”

    槐影说得夸张,魏绵抓到重要的话,他们都以为是苏月意伤的她,便没再追问。可她不满槐影责怪晏和,强撑起精神道:“怎么能怪他。要不是他及时赶到,我们早惨死在竹林里了。”

    是这个道理,槐影叹了口气,觑着魏绵的神色,忍了忍还是说了:“他好像对你余情未了。这几日,他守着你寸步不离,方才给你喂粥,我想起了在晏王府那段日子。”

    “不奇怪吧。”魏绵笑起来,“毕竟,我如此招人喜欢。”

    槐影这下真放心了,知道耍贫嘴,她是真不会死了,还是肃然劝道:“不过这次你真的伤得重,恐怕没有十几日不能下床,别逞强啊。”

    魏绵胡乱答应着,没多久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第二日上午,睁眼就见到晏和,他脸色终于恢复正常,一旁是刚给她号完脉的弗忧。

    弗忧朝她眨眼,又朝晏和努嘴,晏和的神色很平常,魏绵不懂他在暗示什么。

    弗忧有苦说不出,晏和对着别人面无表情,对他全是冷脸,见到魏绵便暖如春水,他没有机会单独跟魏绵谈话,想让她帮着劝劝晏和,她都理解不到。

    弗忧很久没有忧过了,这次是真的碰到了瓶颈,给魏绵医治一番,便躲去修炼他的弗忧道了。

    弗忧出去,竹月便立刻进来,他防晏和甚于防贼,他帮不上忙,也不如晏和会照顾人,只能拉着槐影一起守在房里。

    两人杵在床榻旁边,活脱脱两尊门神。

    晏和却自在,帮着魏绵用完饭,便出去了,魏绵依依不舍望着他走出去,伤重的脏腑又疼痛难抑,魏绵自觉伤重得难以保持清醒,对竹月和槐影说:“我伤重的事先别声张,其余的事,你们听晏和安排。”

    槐影觉得平常,竹月却震惊,想劝说,见魏绵疼得额头冒汗,呼吸也发颤,咬了咬牙应下了。

    魏绵被救了回来,但体内被晏和伤到的脏腑刚止血,时时刻刻疼得她倒抽凉气,槐影给她想了办法,让她吃无忧散昏睡。

    魏绵吃了药,正昏沉间,晏和回来了,槐影把竹月强行拉走,出门劝说了他几句,再想回去,被庄思飞和刘锵拦在了门外。

    屋内,终于只剩他们二人,魏绵脸色白得毫无血色,因疼痛而有些颤抖,见了晏和强自展颜。

    晏和握着她的手,她手心微汗,捏着拳头,他轻轻掰开,松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紧扣。

    “疼就喊出来。”晏和对她说。

    魏绵扯出个苍白的笑:“是有点疼。”

    晏和也笑,把她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一口。

    “我的好消息,你猜过吗?”

    晏和轻轻摇头。

    “我练成了,风雨剑,第六层。”魏绵断断续续,一字字说得清晰。

    晏和怔了片刻,他确实没想到是这样的好消息。

    “苏月意也没想到,那天我还伤到了她。”魏绵笑道。

    晏和说不出话。

    “我说过,不会让你失望。”

    魏绵眼皮打架,笑也淡了,说了这几句话便困了,晏和的脸变得模糊,握着她的手紧了些,有冰凉的液体落在手背,她颤了颤,终究没有敌过困倦,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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