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回拒

    “上次……”

    沈姝每每见苏禹唤,都只记得与他交恶,哪里还顾及其他,这会儿忆起,倒不是说丝毫没有印象,反倒是有些奇怪。

    “姓苏的假装不认识我不说,他还与大哥说,不许旁人进去,说什么患者有骇疾,面容恐怖……后来我便一直在外等候,压根儿没见到人……”

    沈姝只以为是苏禹唤看自己不顺眼,故意给自己难堪。且沈诚性情待宽厚,在品也不多计较,这种不愿对外透露身份的患者,也不在少数,他自然也会守口如瓶。

    凝萱点了点头,看来她想得没错,她忽日而归,阿贵神色焦徨不安,加之众人怪异,就已有所存疑,阿陋一路跟踪自己,也只可能是苏禹唤的指示。

    一旁有些不耐烦的沈堰听得一头雾水,前些日子游逛在外,心不在焉,哪里知道这些!

    “丫头,你说句话,走不走!”

    沈堰道,心下这次由不得凝萱,必得带她离开这些个鬼地方,再如此凶险下去,命迟早也要被消磨尽。总之她是一再推辞,这次倒好,动弹不得,反倒便宜他了。

    “小姝,现在就去,叫辆马车,带丫头回去!”

    回身对小姝吩咐道,沈堰自己也上手帮忙收拾打理随身行李。

    “好嘞,二哥!”

    小姝大喜,边应和边蹦跳着往门外走,思忖着,原来沈堰等凝萱醒来,是安排这等子事,好在他还有些心眼儿。

    然双手还未碰到木门,便被凝萱叫住。

    “小姝,你先回来。”

    淡淡的口气,接着看向几人,略微轻缓道。

    “我现在这样,不想你们劳骨伤神,为我费心思,还是待我痊愈了,再从长计议吧!”

    说罢,是一阵冗长的沉寂,沈姝又想说什么,却是看到自家二哥的阴沉面容,立马闭了嘴,谁都听得出来,凝萱是在找理由推辞,连沈姝也不理解,凝萱这些年来的执拗。

    “你还打算这么搪塞到什么时候!”

    沈堰盯着一脸倔拧的凝萱,她是真想将自己这条薄命赔上才罢休吗!这么一想,沈堰不禁气急,呵出的话也是口不择言。

    “你难道没有半点自知之明,你先前嫁给佟煜,又是和离,又是去了什么狗屁苏布,你知不知道,你和卫府的恩怨争端在他们眼中就是饭后余谈,那些人恨不得将这笑话说上几百遍……卫府只当没你这个女儿,你孤身一人,怎么立足……”

    雾里看花,沈堰虽说浪荡无迹,但瞧人瞧事,总还算通透,只是这话在谁听来,都是十分刺耳。连沈姝都看不下去,扯了扯他的衣袖,叫他少说两句。

    凝萱没吭声,只是默默收回目光,眼眶泛红,他说的皆是事实,可这些东西,从沈堰口中吐出,更是伤人无比。

    “小姝,去雇马车!”

    以为是凝萱有所悟觉,沈堰吸了口气,旋即又道。

    “你们回去吧,别管我了。”

    小姝还没动身,倚在床枕上的凝萱忽又幽幽道,似是沉吟片刻的答案。

    “三姐姐——”

    沈姝蹙眉,唤了声,也是无奈。她是明白,这次沈堰是来真的,二人可不是小打小闹拌嘴使计。

    “沈堰,你和小姝回去吧,等我好了,自会去找你们……”

    沈堰脸煞得铁青,他难道不明白,凝萱一好,这事便又如往常般拂过,没有机会提及,他扶上额头,这几日怎么回事,招邪般,遇上的,一个比一个横。

    “我再问一遍,你走不走!”

    又重复道,知道凝萱的脾性,沈堰却是不甘心,念着这人说不定就妥协软气分毫,再者,这于凝萱,这根本就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你……”

    邢蕴立在身后半米远,这两人也真是,好心善意,却非是威言相逼,凝萱呢,又是犟得不肯多说,可她这时候,掺杂一个字,都只像个外人,圆不进去。

    目光微动,凝萱紧咬下唇,本欲斜去的视线颤抖着收回来……

    “三姐姐……你说句话,应下嘛……”

    “行——”

    沈堰喉咙发出几声略带自嘲的轻笑,摆手间看了眼凝萱,又是缓慢往外走。

    “你们都行,行了吧!”

    话到底,人也消失不见。

    “三姐姐,你——你保重,我改日再来看你——蕴姐姐,三姐姐就麻烦你了!”

    没等邢蕴应答,沈姝手忙脚乱,背上药箱快步追上,也是气愤,一个劝不动,简直是天大的失败。

    本来不大的片处立马变得空荡,夕阳落幕,已绕到方位另一端,凝萱微扬起头,眼睫上泪水莹莹,被太阳投下一层粼粼光影。

    “没事吧!”

    邢蕴坐下,也是明白些许,一个能从深闺娇养逃离到苏布自耕一亩田,又能与夫家洒然和离摒弃俗目的女子,也是有些骄傲在身上的,许是和她一般,也不愿回归男子羽翼之下。

    “没事,蕴姐见笑了。”

    凝萱抹了把眼泪,方才邢蕴一直没说话,她只当查无此人呢。

    “你就好生在这儿养伤,只是姐姐我这几日不在酒馆,否则就将你带回来了!”

    今晚是要回去见一见叔叔,可那日日被逼成婚的架势,她是着实受不得,想想这边关要狭的客栈,四通八达,人来杂往,各式各样,极有看头,她想着还能来多待段时间。

    凝萱轻“嗯”了声,还是无声掉泪,她与沈堰,若非情如亲友,也不会难过成这样。邢蕴看着满桌堆满沈堰沈姝留下的草药瓷罐,笑着道。

    “你们呐,真是一个比一个嘴硬!”

    凝萱心想,连邢蕴都开始笑话沈堰,应该是关系有所缓和。

    “蕴姐,你也差不多——”

    邢蕴瞪她。

    ……

    落日余晖映洒,夏日昼夜未临,繁星已铺满蓝空,凝萱动了动身子,眼见弯月当空,漫进窗沿,像是静铺下一层银白如练。

    蝉鸣入耳,这时正是店客入主的时辰,隔着窗子,讲价问路,甚至能听到叽里呱啦的外邦口音,这就是边塞必经之地……

    一只雪白灵狐披带着月光走进来,光滑细致淋漓的皮毛比上等大衾不及,人都说连化山灵验,因而灵兽凶兽皆常见,灵泽生自其中,沐浴清辉之下,仿佛夜中王者。

    “灵泽,过来——”

    凝萱勾手,自醒来就未再见它,想来是又被易寒训到何处去了。

    灵泽竖起的双耳垂下,寒意四现的墨色瞳底瞧着凝萱,而后缓缓走到她跟前,敢对她有此亲密举动的,也只有凝萱了。

    “易寒呢?”

    自邢蕴过来就没见他,向来是寻个地方躲起来了,按照他那不易亲近的性子,凝萱觉得,人多之处,他会羞惭得面红耳赤。

    闻言,灵泽收起舔水的舌头,整个人躁动起来,就在凝萱都所料不及的时候,门被人推开,恰如眼帘的是一身如常黑衣,肩头长剑,和其额前若隐若现的疤痕。

    待他进来,灵泽于是便又安静下来。

    凝萱怔愣住,灵泽是他驯服的,也是对他极畏惧,可灵泽,似乎又能感知他的心性,知晓他的到来。

    “你……你去哪儿了?”

    见其神情如常,透着那股平常的阴森,凝萱想起他早起时的忧色,其实他心底倒并非是是冷漠无情。

    “隔壁。”

    易寒道,如今他不能说与凝萱生疏,却是不得相信他人。说罢,又道。

    “我明早前往柊州。”

    他虽不喜人多口杂,可凝萱至少有人照料,他也能安心前去。

    “你决意去了?”

    凝萱脱口道,有些吃惊,这事她提起时,也是胆战心惊,生怕他回拒,毕竟这事与春贡无关,更与他的目的少有干系,可凝萱这会儿,实在是难以下榻,更别说远去柊州。

    “谢谢你愿意信我。”

    凝萱笑了笑,待他回还之时,她或许也能将垠城这团事查个一清二楚。

    凝萱翻了个身,看向他的时候,满布红霞映身,与初次相见时的狠厉无情判若两人,凝萱唇角微动,伸手自床下取出个黑布包裹推给他。

    “什么?”

    “蕴姐说,江南多雨,这伞你装着。还有几身衣裳……”

    昨日她便发现,易寒换上了她顺手为他买的那件,她之前以为他不喜欢……上半月垠城接连绵雨,他几次前来,都被淋湿,凝萱都忘记给他送把伞……怕他不收,凝萱又说。

    “朋友之间,相□□授,也是寻常,再说……再说,我一分工钱也没给过你……”

    从枕下取出那琉璃瓷瓶,凝萱握着道。

    “这是能缓解你毒发的……药,你随身带着,救急用……”

    那食人花说来怖人,凝萱也不知那汁液作何唤名,总之能救人,便这么叫吧。

    凝萱忽觉两颊一热,顶着他投来的目光,更是如桃瓣般泛出一阵粉白,自昨日在山洞中,他由自己看到灵儿,凝萱总感觉十足时刻,自己都被如画像般盯着。他虽说,自己与灵儿不同,可她这样,却觉自己如偷窃他人财务的强盗般无耻……

    或许,若非唤起他对灵儿的记忆,他并不会耐心关照自己……

    凝萱摇了摇头,不由得生来一丝嫉妒,女子间的嫉妒,可她自知这十分不对,灵儿已逝,易寒又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着实不该生出这样的想法。

    “你收下吧,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

    “多谢。”

    易寒没再拒绝,尤是那解药,每月毒发,也是他一直担心的。

    入夜,凝萱耳边响起一阵悠长萧声,在在略眼望去能瞧见的黄沙漫天之所,不免有些瑟寒。

    “这是灵儿的吧!”

    凝萱开口问道。这几近是他身上唯一的女子之物。

    易寒回身看她,晦黯不明中透出半张脸,随即,轻“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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