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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难离(上)

    走的那天是个大晴天,天空澄澈,像是一面会反光的蓝色镜子,视线内一丝云彩也无,远山照的透亮,近处的水稻田被阳光晕染成大片的金黄,田头的干渠整修过,石块垒的齐整,秋季雨水少,但因为稻田都在排水,几个中转储水的水塘都半满,在阳光下闪着泠泠波光。

    班车难等,假期中间出门坐车的人少,时间就更不确定了,两人在小土坡上站着,这个位置能看清两个方向的来车,从山边转出来就能看见,这样有充足的时间走到公路上拦车。

    高的地方总是有风,大晴天也不例外,莫兰穿着一件玫红的长裙,是修身的款式,同色丝巾束着头发侧搭在胸前,脚上是褐色低跟皮鞋,风带起裙角拍在白皙的小腿上,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她还是那样直直的站着,往公路下方的街上看,那一片房子密集,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昨天她带着莫子桉去街上买了香烛纸钱。

    公路常有大车经过,轰隆作响,震的地面都颤,路边都是晒场和房屋,也什么树遮挡,车一过就扬起大片粉尘,空气都显得灰蒙蒙的,杂货店里摆放的货物不论新旧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连带着人也都灰头土脸。

    街上小杂货店数年如一日,都是家庭作坊,仅有的货架靠墙立着,放着日常用品,农具杂物都散乱的摆在地上,香烛纸钱这些不是平常用的东西更是不知堆在哪个角落,拿出来都是一层灰。

    灰蒙蒙的街道上,四周都是穿着长袖长裤、戴着草帽还被晒得黢黑的村民,年轻的大姑娘小媳妇纵然爱美,为了方便干活也总是穿的简单利索,头发扎起、平底胶鞋来去如风,身穿紫色丝绒半裙、披着长发的莫兰鹤立鸡群、格外亮眼。

    东西没能在一家买齐,纸钱这些都是清明过年才进货,母子俩走了几家店,被人明里暗里围观许久,莫子桉有些不适的揉了揉脖子,莫兰却姿态淡定、丝毫不受影响的挑东西。

    碧峰很小,不过几十户人家,细究起来可能家家都沾亲带故,稍微陌生点的多磕两把瓜子就能打听清楚,旁边不做生意的晒场上支着牌桌、一盘瓜子几根烟唠一上午,附近几个村的新鲜事都能说个遍。

    两个生面孔在街上出现少不得引人关注,尤其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带着个半大孩子,说是外地人吧偏偏方言说的顺溜,最后还是卖种子的那家老板先认出了莫兰,说是当年逃难的莫家母子回来了。

    种子店的老板姓孙,当年给莫兰赊过账,买的种子和肥料会用三轮车运到田边,帮过一些忙,这些莫兰都记着,当下任他大呼小叫、炫耀一般的将人都引了过来。

    当年大旱,各村都有几个过不下去投亲靠友的,只是莫家祖辈居住在此,没听过什么厉害亲戚,都以为孤儿寡母的逃不到什么好地方、遭逢意外也说不定。

    如今见两人显然过的不错,穿着打扮都像城里人,漂亮洋气,手指白嫩嫩的也不像干力气活的,惊讶好奇、羡慕嫉妒都有,不管当年关系如何,都上来搭话。

    话也无非就是哪些:这些年在哪发财?结婚没有?孩子这么大了?

    莫兰淡笑着应,做销售工作有段时间,应付各种人都算得上游刃有余,丝毫不见之前小媳妇躲闪忸怩之态,对着那些赤裸裸盯着某些部位看的男人瞟一眼便算了,丝毫不放在眼里。

    当年没少听闲言碎语,年轻好看的寡妇,总要承受许多莫名的恶意,好像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也有人上门来说亲,态度狎昵,年龄还比她大一大截,谈不拢就骂她贪钱、克夫、□□,相比起来,这些露骨猥琐的视线算不上什么。

    热闹总会散去,莫兰滴水不漏,莫子桉乖乖站在一边,除非被点名否则就不开口,大家渐渐失了兴趣,各忙各的去了,毕竟秋收正在眼前,地里的高粱和水稻都等着收割。

    得知李老太三年前去世,埋在后山,莫兰多买了一份香烛,下午上山一起祭拜,莫子桉给莫家的人磕头,莫兰却在李老太的坟前站了许久,之后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

    “妈,班车来了!”莫子桉抬手往车来的方向指,灰白色的车刚越过山头下坡,穿过街就能到了,“我去拦车!”

    “嗯!去吧!”莫兰回过神,提了提儿子背在身上的书包,“回家给你买个书包,带子都起毛了!”

    这两天莫兰的呼机响了几次,但家里没电话,去街上借也不方便,所以都没回,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莫子桉很开心,没人看见的时候,就像脚下安了弹簧似的跳着走路,此刻也一样,长手长脚的几步就跳到了公路上。

    班车很旧,座椅破皮露出里面的泡沫芯子,脏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车门口过道被两笼鸡挡的严实,大鸡小鸡叽叽咕咕此起彼伏,互啄的鸡毛飞到半空,隔着过道的两位大妈各自探身聊的热络,丝毫不受影响。

    莫子桉干干净净学生样,莫兰打扮入时个子又高,跟头发丝都沾着泥的山里人不一样,带鸡笼的大妈缩脖子笑了笑,带些讨好的意味,抬脚将鸡笼往里踢了踢,让出小半过道来,给两人走进去。

    车后面还有几个空座,但是都不连着,莫子桉将干净些的让给莫兰,自己在最后排中间的空位上坐下,书包解下来放在腿上抱着。

    深蓝色帆布书包的确用了挺久了,从小学三年级到现在,从老家背到青堤的灰布书包一直背到底子破了才换,莫子桉爱干净洗的勤,书包边角处磨的发白,编织带子起毛散开了。

    若是那些躲躲闪闪满脸好奇加羡慕的村里小孩走近来看,会发现这看似金贵干净的城里少爷比他们还局促,山里人的观念很朴实,孩子读书是大事,将来能吃上公家饭,但凡有条件的人家,都不会在读书钱上克扣,孩子要比谁的书包好看、谁的笔多、谁的包书皮结实······

    不过没关系,莫子桉从小俭省惯了,刚到青堤日子过的紧巴,除了吃饭的钱根本没有零花钱,如今不一样了,莫兰总是出差不在家,会给他留生活费,也有了零花钱,但他除了吃饭买书,并没在别的地方花,同学叫他出去玩,花钱多的都叫不动。

    这书包还能用,也不着急换,他伸手将书包带子紧了紧,书包比来之前重,里面装了一袋新鲜栗子,是他去后山捡的,还有两只竹编蜻蜓和一个木头小车,是带给苏绽的礼物。

    苏绽从小黏他,如今大了不像之前那么黏糊,但一有机会就要跟着,莫子桉从小顾她顾惯了,吵过闹过打过,但始终记得小时候害她摔倒留了疤的事,只要苏绽不闹的太过份,也不会太凶她。

    知道他回老家,苏绽傻乎乎的说跟着来玩儿,莫子桉本是可有可无的,但大人们都不同意,十来岁的小女孩,长出了羞耻心,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不如意就一顿哭嚎,也不好意思动不动就凑上去撒娇,说了两回没准也就算了。

    大人面前算了,在莫子桉这就不一样,出发前一晚,苏绽趴在他床上看他收拾行李,缠着他要礼物,说这样莫子桉才会记着她。

    这一点上还是跟小时候差不多,分开几天就要问想不想、喜欢不喜欢,像是两人再不见面了似的。

    她这么一闹腾,莫子桉想起了苏绽四岁去乡下那会儿留给他的那罐糖果,之后一直放在莫子桉房间的窗台上,苏绽想起来了就跑过来拿几颗,分一半给莫子桉,得了新的糖也要往里装,别人存钱她存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糖罐子是塑料的,还是那种又软又薄的塑料,放了两年就脆了,一捏就碎,还好那会儿苏绽已经过了爱吃糖的年纪,没再补充新的,不然两个人大概都不会平稳的度过换牙期。

    爱吃糖是小孩行径,苏绽是大孩子了。苏妈妈这么跟她说,隔两天拿了个小猪的储钱罐回来,偶尔给她几分几毛,让她投进去存钱,口头宣布以后不会没收她的压岁钱了。

    当晚小猪就出现在莫子桉房间的窗台上,还是原先放糖罐的位置,苏绽图好玩存了一阵子,后来没了新鲜劲儿就忘了,存钱罐成了莫子桉的。

    小猪肚子鼓鼓的看不见里面,背上窄窄的一条缝只进不出,但其实底下有块活动板,是能取出钱来的,莫子桉拿起来晃了两下,听见里面哗啦哗啦的响动,一抬手全倒在床上,都是零钱、钢镚儿居多、最大的五块。

    两人一个趴在床上、一个坐在床下,凑着头数了半晌,苏绽突然伸手拍了拍莫子桉的头:“不喜欢太贵的礼物,哥哥可得少花点钱!”

    不知是不是一分一毛的数钱,感受到存钱不易,眉头都皱了点,莫子桉笑了笑拍开她的手:“没大没小的,薅安安呢?”

    “哼!”苏绽不太高兴的努了努嘴,伸手将钢镚儿划了一堆,“安安喜欢静安姐姐,因为姐姐总给它买小鱼和火腿肠,我不跟它玩了!”

    说到周静安,莫子桉想起来上次两人吵了几句,之后就没再说过话,第二天下雨,往常他和苏绽会坐周家的车去学校,黑色小轿车停在门口,莫子桉将苏绽推进去,借口说跟同学有约,自己骑自行车去了学校。

    当时一时意气没多想,如今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三个人还是会呆在一起学习和玩,但都是苏绽叽叽喳喳的一直说话,周静安和莫子桉之间像是隔绝了似的,绝不搭话,就算在学生会一起值日,也是各做各的,交流极少。

    有那么一两次,周静安好像是要开口说什么,一个犹豫一个躲闪,最后还是一语不发,气氛僵硬的很,陈坚以往对着周静安胡诌发痴的时候,莫子桉多少是会有点反应的,笑也好、敲打也好,总归不会置若罔闻。

    陈坚心里藏不住事儿,问了几次是不是除了啥事,都被莫子桉挡了回去,锯嘴木头似的问不出个所以然,顿时失去了跟兄弟分享的乐趣,也不来找他说周静安了。

    如今骤然听见她的名字,感觉还有点怪怪的:“你们吵架啦?”

    女孩子之间的事,他不好瞎打听,但苏绽的事他也不能不问。

    “1、2、3、4······”苏绽嘴里嘀咕着手上动作不停,“也没有,就是有人说,静安姐姐家里有钱、学习又好,动不动不理人,眼睛长在头顶上,谁都看不起!”

    莫子桉梗了一下,不知道小学里还有这么多乱糟糟的事,周静桉都毕业了还有人提:“你不会告诉她了吧?”

    这种话别人在背后说当没听到就好了,当面听见总是让人不舒服的,苏绽又是个粗糙性子,很多事都藏不住也不多想。

    “本来想说的,我都生气了,静安姐姐漂亮脾气又好,安安那么喜欢她,妈妈也总夸她,他们怎么随便编排人?”苏绽撕了条胶带,将数完的钢镚儿缠成直筒放在一边,“后来想,我听着都生气,她肯定会更生气,何必闹的不开心,就没说!”

    莫子安欣慰的点了点头,觉得苏绽又懂事了一点,又想周静安每天埋头学习,也不参加什么课外活动,像是没什么特别亲密的朋友的。

    男生要宽厚大度,大家是邻居又是同学,天天见面,这么僵着倒像是自己小气,莫子安说服了自己,决定给周静安也带个礼物,算是破冰。

    毕竟,千禧年就要结束,千年难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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