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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出走(上)

    “看到没有?那个背粉红皮包的女人,她耳环是金的,你去撞她,转移注意力,我去割她包,拿到钱跟你分!”两个女孩躲在一根粗柱子后面,露出两颗头看向商场柜台边低头看首饰的女人,贴着耳朵小声说话,“别怕!有钱我们晚上就能住宾馆了!”

    苏绽犹犹豫豫的,拿手攥了攥衣角:“真,真要去偷啊?”

    “不去你就饿着吧!”高个子女生转头要走,衣服上的链子甩到苏绽胳膊,上头还卡了根紫红色的头发,“我自己去!”

    “我去,你别走!”苏绽连忙拉住人,软着声音央求,“我去!”

    周末中午,商场人来人往的挺热闹,中庭是几个首饰展柜,里头的东西都亮闪闪的,那女人绕了几圈、忙着试戴照镜子,挑来挑去,丝毫不知道自己明晃晃的金耳坠招人惦记。

    苏绽同手同脚的走过去,假装在边上看,瞅准时机趁她转身撞了上去,啪的一声坐到地上,嚷嚷着疼,几乎要扯着嗓子哭叫起来。

    围观人群迅速聚拢,那女子看着苏绽明显几天没洗的头发,还有身上皱巴巴的短袖犹豫了一下才蹲下身问:“没事儿吧小姑娘,摔到哪了?”

    苏绽疼的钻心,一边哭一边捂着屁股,想爬起来又摔回去,又倔又可怜的模样。

    围观的大妈忍不住开口:“小姑娘别是摔到尾骨了,还不把人送医院去?骨折了可就麻烦了!”

    刚刚那下原本应该是假摔做做样子就行,不料她几天没吃饭,实在虚的很,就摔成了真的,那一下痛的钻心,缓了好半天才勉强好一点,看有人帮她说话也就不开口了,只瞪一双眼睛看着那女人。

    那女人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拿手机要打电话,却发现自己的粉色皮包裂了个大口,明显是被刀划开的,里面的钱包手机都没了,当即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抓贼啊!有人偷东西!”

    苏绽心虚的很,几乎立刻就要起身逃跑,但此时人群已经乱了,她被围在中间,跑都跑不掉,只能认命的坐在地上。

    商场遭贼不是一次两次,保安见怪不怪的了解了一下情况,建议女子报警,苏绽说自己摔的不重,不用赔偿,女子原本有些狐疑的神色退去,塞了她一百块钱。

    这是她离家出走大半个月第一次挣到钱,虽然是以这种不光彩的方法,但她总归不用露宿街头挨饿了。

    她之前最多在杂货店里偷些零食面包、或者早点摊上顺两个包子,这样明目张胆的偷还是第一次,她知道偷东西不对,也不敢去。

    带她偷东西的女孩叫盒子,说自己16岁,没爹没妈,有个教她手艺的师傅,后来死了,自己在街上混了很多年。

    两人是在一个桥洞里认识的,H城多丘陵,道路穿山跨河连谷,桥洞很多,但又因为多雨,能住人的桥洞很少,苏绽逃票被赶下车在这儿游荡了一周才找到这个能过夜的地方。

    她随身就一个书包,里头的几十块钱还被偷了,身无分文,连铺地的东西都没有,只能躺在地上,半夜差点被人踩到。

    桥洞也是一个小社会,拾荒老人、流浪汉、酗酒的、还有像盒子这样无家可归的,但像苏绽这样的小姑娘就很少见了,背着书包一脸稚嫩,小豆芽菜似的,随手一薅就能带走。

    第七天晚上,一双脏兮兮的枯手试探着摸上苏绽的脚踝,刚碰了一下,就被一声惨叫逼了回去,一把水果刀明晃晃的插在他手边,只是擦出了血,稍偏一点,就会扎上他的手掌。

    “老不死的,动这种歪心思,不怕遭报应!”黑暗中,冰冷的声音带着刀片似的凌厉,“再动我剁了你的手!”

    桥洞上头是条出城的路,夜深车少,老头叫的那声被车声盖过了,反倒是说话的声音被人听的清楚。

    四周一时寂静,各人自顾不暇,没人有心思为旁人出头,只听一个哑嗓子说了一句:“别吵吵,别人还睡觉呢!老孙头你别找事!”

    老孙头一辈子老光棍,到处拾荒但也没看攒到什么钱,平时喝几两黄酒就荒腔走板的胡叫,对小姑娘下手终究还是理亏,也没敢计较受伤的事情,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铺位睡了。

    “哎!”女孩收了刀放回枕头底下,看着旁边几乎要贴到她背上的苏绽一时无语,这孩子是傻吗?在桥洞下也敢睡熟,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苏绽不傻,她在桥洞里观察了一晚上才选了盒子旁边的一点空位,窄窄的一条,旁边是桥墩子,两人在一个背风的角落里。

    盒子当然赶她了,但没用,半夜醒来她肯定在旁边,侧着身子脸埋在书包里,睡的脸颊鼓起,苏绽长了张讨人喜欢的脸,从小就是这样,笑呵呵的、牛皮糖似的粘人,她就这样成了盒子的小跟班。

    不过这晚之前,盒子一直没给她好脸色,旁人也看不出这两个小姑娘是一伙的,她就是看老孙头那皱巴巴的手、还有那猥琐放光的脸很不舒服,这种人就是该打,什么烂人对小姑娘下手!禽兽不如!

    苏绽一无所知,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脏事儿,睡的呼呼的,好像还梦见了什么好吃的,砸吧嘴。

    盒子将自己的被子分了一角给她,试着将人往旧席子上拽了拽:“傻子,比猪还笨!”

    她白天在街上见过苏绽,从杂货店里偷了一袋面包加一盒牛奶,店主忙着搬货没注意,她将东西塞进书包里,头也不回的跑出老远才敢拿出来吃。

    她们在的这一片算是城乡结合部,平房杂着楼房,道路穿过农田,天黑能看见市中心的霓虹灯,一早一晚各种小摊出动,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街口有穿着暴露的女人站着,眼神带钩子似的朝路过的男人看。

    偷东西的、坐皮肉生意的、吸毒的、捡垃圾的、流浪的,各种社会边缘人都在这里找到了生存空间,盒子身上常年带一把水果刀,碰上找事的就敢一刀捅过去,又横又不要命,她常年独来独往,一个小姑娘混迹在这种地方,倒没吃过什么亏。

    从小到大,师傅教的全是旁门左道,开锁、溜包、玩儿刀,她是个黑户,老头过世之后,破落小院儿被久不联系的家人收了回去,她被赶出了家门,从此流浪街头。

    她看苏绽细皮嫩肉软乎乎的模样,就知道她跟自己这样的杂草不一样,是好人家的孩子,为什么落到如今的境地,她无心细究,人各有命,知道也未必能安慰,何必呢?

    身边带着苏绽,偷东西就有了帮手,她一脸学生样、又傻乎乎的,很容易让人消除戒心,有了商场那一次的经验,她们更多往闹市区去,不在城郊那一片跟人抢。

    市中心没桥洞睡,她们俩如今每天都能弄到些钱,两个小丫头也不怎么引人注意,走街串巷几天,找到一间没上锁的空置仓库,就在里头落了脚。

    那仓库在一个小老区后门,靠着一条河道,岸边荒草长得比人高,也没什么景色看,故而人迹罕至,几条野狗蹿来蹿去,但毕竟是市中心,不像城郊的狗那么大胆的冲人汪汪乱叫,城里有捉狗大队,一辆厢车,拿着网兜和笼子抓流浪狗。

    盒子随身带着一个大的行李袋,里头是她全部家当,旧衣服、旧竹席,晚上随地一铺就能睡,苏绽原先纵有八分娇气,在外流浪了快一个月,自己也给磨没了。

    她们弄来的钱都归盒子管,盒子买了条大床单,两人都不胖,裹着床单躺在席子上又垫又盖,一举两得,蚊香钱也省了。

    河边蚊子着实烦人,一到晚上就嗡嗡乱叫吵的人心烦,仓库门不能开太大,怕被人发现也怕有蛇进来,仓库只有一扇很小的透气窗,很闷,还不如桥洞下睡的舒服。

    苏绽撇了撇嘴,又翻了个身,头被人拍了一把:“睡不睡?瞎翻什么?席子都被你翻热了!”

    那一下不算轻,苏绽委屈的有点想哭,又忍住了,盒子跟她非亲非故,肯带着她已经很好了,不然她可能连口吃的都找不到:“盒子姐姐,你上过学吗?”

    白天两人路过一所学校,似乎是初中,暑假里也有人来来往往的,不知道是不是补课,苏绽想着莫子桉从去年到今年一直补课,两人都没见过几面,盒子看着人家女生的蓝色校服裙发愣,羡慕又有点瞧不上的意思。

    两人心思各异,不言不语顶着大太阳在门口站了许久,久的门卫都要出来问了才跑开。

    “上什么学?饭都吃不饱!”盒子浑不在意似的,将裹紧的被单稍微松开了点,热的慌,“你怎么不上学出来瞎跑?”

    两人搭伴儿小半个月,没怎么聊过彼此的事,这会儿被蚊子吵的睡不着,天又黑着不能出去逛,只能闷头说心事。

    “盒子姐姐,我们做家人好不好?这样我们都有家了!”苏绽拉着盒子的手腕,没头没脑的示好,“我哥哥不喜欢我,他喜欢别人了。”

    盒子一头雾水,也没顾得上苏绽手汗津津的:“说什么呢?什么家人不家人的?你闹够了就给家里打电话,回去好好上学。”

    “我没学上了,哥哥总说我学些不上心,舅舅说我没考上高中,别指望拿钱买学上。”苏绽又翻了个身,往盒子身上蹭蹭,“我爸妈不在了,我只有哥哥,可是哥哥不喜欢我。”

    盒子早熟,听到这总算捋出些头绪来:“你跟你哥哥吵架才跑出来的?他没找你吗?”

    “哥哥总说自己在学习,在挣钱,让我好好读书,我很听话了,他没时间理我,却给静安姐姐写信,我们三个原本是好朋友,可他们俩瞒着我偷偷写信,也不告诉我。”苏绽想起那晚从枕头底下翻出那叠信的场景,气的脸都红了。

    “哎哟!”盒子听的想笑,“小学生似的,你们偷偷在一起玩不带我,我生气!”

    “我只有哥哥了,哥哥原本也只有我,可是现在他有了别人,他们以后会一起上大学,就会离开我了!”苏绽语气黯然,说出的话却硬气的很,“我跟哥哥吵架,只是希望他能在乎我,只在乎我,我们从小在一起,以后也要在一起的,我要嫁给他!”

    盒子很怀疑苏绽某些方面有点问题,都初中毕业了,想事情还跟小学生似的:“那你这么跑出来,你哥哥真的跟别人走了怎么办?”

    “我,”苏绽咬住下唇,“我也不想的,我没想跑那么远,可我钱都丢了,半路被赶下车,现在也没钱,没脸回去见他。”

    盒子没上过几天学,讲不出什么大道理,暗暗摸了摸枕头下压着的小荷包,里面是她们这几天的收入,不多,也就几百块,够给苏绽买回家的票,但给了苏绽,她又得去偷了,师傅教的手艺固然有用,但大人都不是吃素的,她被抓过好几次,挨了狠揍。

    她俩素不相识,苏绽说的也未必就是真话。

    “睡吧!天亮我们就出门找吃的,看能不能找点活干。”

    找活干这种事,往常是不会出现在盒子的脑子里的,她散漫惯了,街上混口吃的也不难,何必去被人呼来喝去的受罪,但苏绽这丫头,时不时的就会问她,为什么不上学、不去打工,为什么要偷钱骗人呢?

    要是她够凶够狠,就会一巴掌扇过去,打的她嘴角渗血,就像她小时候被打的那样,但她没狠下心,反而被苏绽问的上了心。

    她还是过了几天正常日子的,师傅是个老毛贼,年轻的时候坑蒙拐骗、坐过牢,跟亲友断了交往,自己一个人住在下坡院里,开锁修车干些杂活,捡到盒子之后还带她去上了户口,后来上小学,初中读了一半就辍学了,因为老头没了。

    老头把自己年轻时吃饭的手艺教给她,但也叮嘱她“盗亦有道,不能害人、不偷老弱、不窃大财”,说白了都是小偷小摸,否则他也不会穷一辈子,人死只剩一张旧板床。

    她想上学的,街上混的时候碰见以前的老师同学,她都躲得远远的,要么搞花自己的脸不让人看出来,她那会儿成绩很好,老师还说她以后一定有出息。

    谁知道这个有出息的孩子会变成一个小毛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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