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姜怀漠拿她没办法,同时也有人禀报刺客的事有了下落,于是姜怀漠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匆匆离去。
柳晚意被安排回到将府。
回到将府,她也无心再去关注别的,只是心里感到不安,不仅仅是姜怀漠快要知道真相的不安,更是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深深的迷茫。
她是不会为自己公主的身份再去皇宫让皇兄认出她的,如今想要和姜怀漠和离也是难上加难。
为了元庭玉,她还得避开姜怀漠,以免他真问出什么。
这天夜里,姜怀漠难得感到困惑。
他不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手上更是毫无线索,因为元莫晦阻挡,他没办法审问元庭玉,更没办法从柳晚意的只言片语中想出个所以然。
想到九泉之下的宋丞相,他心头有如梗塞。
姜怀漠从军营离开,脑中乱成一片,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宋丞相墓前。
他往前几步,忽然双膝一折,跪在地上。
“先生,不知您想不想让我知道真相,我该如何做呢?”姜怀漠陷入深深的迷茫,料峭寒风吹他醒,半柱香后,他还是走了。
从这之后,他们维持着一种奇怪的平静,姜怀漠被刺客之事牵制住,也知道她短时间不会说,一时没想出如何审问,再没有踏入柳晚意房内。
这种奇怪的平静一月之后终于被打破。
柳清姝怀孕了。
京城已然入冬,消息传入柳晚意耳中时,外面下着瑞雪,雪片比鹅毛还大还轻盈。
柳晚意大喜,“当真?娘娘怀了龙胎?几月了?”
传信的宫人弯腰,脸上维持着僵硬的微笑,“回夫人,娘娘刚显孕兆,陛下龙心大悦,命我等告知相府,只是怕龙胎不稳,不便告知天下,陛下思索良久,还令人告知夫人,望夫人莫要声张。”
柳晚意想起先帝,那时先帝远不止他们三个皇子,只是先帝从未隐瞒哪个妃子有喜,这才让后宫乌烟瘴气,许多她的兄弟姐妹死于非命。
元莫晦竟然对柳清姝如此上心,还额外告诉了自己,可见其对柳清姝的喜爱。
明明此刻过的最好的是柳清姝,柳晚意却感觉自己才是最开心的那个。
这么多天和姜怀漠的冷战也被她丢在一边,对自己处境的迷茫也暂时忘记,她终于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豁然开朗之感。
他看向门外,这雪越下越大,似有吞没京城之感,这一场好雪令天地焕然一新,真乃瑞兆。
“公公,不知我可否入宫去探望?”她知道这不合理,若不是想念柳清姝的心太过急切,她也不会坏规矩,“若是不许便罢,我只是想念娘娘……”
她偷偷塞了些银子。
太监闭嘴不言。
柳晚意心里咯噔一下,凭元莫晦的脾气,他最恨以公谋私,也不知宫中之人如今会变成怎样。
她正忐忑着,太监忽然又笑开了,“夫人,奴才知您是像添些补品,您莫担心,陛下知您想念,早吩咐过,这两日可进宫探望。”
柳晚意一愣,没想到元莫晦喜爱柳清姝竟到了这种地步。
不过之后又是喜,元莫晦喜爱柳清姝不是件坏事,至少叫她安心。
想到深处还是忧,若是他一颗心放在后宫,误了正事,接先帝之代,大应又该如何呢?
她想入了迷,太监什么时候走了也不知,一颗心又是喜又是忧,竟食不下咽,最后还是决定先去宫里看看再说。
说做就做,趁着姜怀漠还没回来,她备好马车匆匆进城,太监早已给她进宫令牌,两日后会有专人来取。
进宫的路她不是第一次走了,但每次来心情都烦躁不安,现在却安定且喜悦。
柳清姝腹中的孩子,就像是神药,好像让她看见了越来越好的希望。
后宫马车禁行,她下了车,一步一步走去坤宁宫。
和中秋那日不同,今天的坤宁宫人满为患,热闹非凡。
她眼中有些疑惑之色,步子急了些,到门口托宫人进去传报,不一会儿就准许进入。
一进门,她终于知道为何这么热闹了。
原来是柳解和相府一行人挤在小小的坤宁宫,到处都摆放了礼盒,柳清姝被围在中间,她好像更瘦了,眉目间却盈满喜气。
柳解抚胡,上半身几乎要挺出来,他嘴角就没下去,“我柳家喜得龙胎,真是泼天的福分!清姝啊,多亏了你!”
柳晚意进去之后,是柳清姝第一个看见了她,柳清姝打断了柳解的话,笑盈盈地对她伸手,“晚意,你竟来得这么早,我一时没料到。”
柳晚意微笑着过去,“娘娘,听闻你怀了龙胎,我一刻也不敢停留。”
柳解见柳晚意过来了,一双小眼睨着她,“晚意,你嫁过去也几月有余,怎么还没个动静啊?”
柳晚意笑而不语。
她和姜怀漠这点事瞒不住,外面已经传开了,她怎不知柳解话中的调笑之意?
柳解旁边站着相府主母吴夫人,柳清姝的生母,她似乎没察觉到尴尬气氛,拉着柳清姝的另一只手,一边摸着她的肚子,“清姝,如今你喜得龙胎,等回了府,我们定要宴请天下,让天下人知道你的皇儿多么尊贵!”
柳解听见这话,也懒得理柳晚意,忙附和,“对对对,我柳府好容易出了这等喜事,定要好好庆祝!”
吴夫人道:“等他出生,相府定要拿出世上最珍贵的礼物,让全天下人都看看,这个皇子有多么珍贵。”
柳解:“上次买来的一斗大的夜明珠,其色甚异,夜里可照亮整个宫殿,十月之后定要送来。”
“还要打一个金摇篮,书架也得打,让他安心念书,打把小剑让他练武。”
他们畅想得非常美好,柳晚意偷偷看向柳清姝的肚子,还看不出来怀孕,不禁怀疑现在想这个是不是早太多。
柳清姝听见却皱眉,“父亲母亲,陛下说过此事不容声张,你们怎么还想着设宴?等陛下公示天下之前,你们还是消停些吧。”
柳解忙道:“对对对,现在可不能大肆宣扬,万一后宫有些什么猫儿鼠儿的伤了龙胎可不得了。”
吴夫人道:“干脆等清姝胎稳了之后再办喜宴,到时候陛下也该安下心了。”
他们说得开心,说到元莫晦,又想了些别的。
柳解道:“清姝啊,陛下如此小心你,看来如今我相府又多了分底气。”
听见这话,柳清姝轻皱眉头,笑道:“也不能说得如此绝对。”
吴夫人此时握紧了她的手,“清姝,你如今得了圣宠,更要小心讨好,一入宫门深似海,你知道其中道理。”
柳清姝点点头。
柳解也劝道:“清姝,是爹不好,你自小在相府,爹也没教导你这方面……说到底,还是你娘思虑不周。”
柳晚意插不了嘴,在另一边和柳清姝手拉着手,忽然感到柳清姝握了握她。
吴夫人装作嗔怒,“还说我思虑不周,还不是你想的主意。”
“我想的主意?……”
“柳丞相想的什么主意?”
柳解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他们忙朝发声处跪下,柳晚意若有所觉,跟在他们身后跪下,柳清姝刚想行礼,被来人虚扶住。
元莫晦步履生风,走到一行人面前,“不必多礼,起来吧。”
他们陆陆续续起身,柳晚意低着头,偷偷看他。
元莫晦先开了话头,“朕不曾想到坤宁宫竟有这么多人,真是热闹。”
柳解连忙接话,“微臣心喜难耐,恐怕叨扰了娘娘。”
元莫晦打断他,“既是皇后娘家人,也就是朕的丈人,何来叨扰之说?”
柳解谢罪,“微臣哪来的胆子敢自称陛下丈人?”
“柳丞相说这话好没意思,朕方才过来,不小心听见你们对话,不知丞相口中主意,是什么主意?”
柳晚意似乎能知道柳解一定冷汗涔涔。
什么主意?还不是让她进宫的主意?
她看向柳解,视线不小心和柳清姝对上,柳清姝眼神清澈,恐怕满心都是她会不会伤心。
柳晚意朝她笑笑。
柳解擦擦冷汗,笑道:“只不过是与娘娘说起幼时,微臣的一些管教之法。”
“哦?”元莫晦顺势坐上主位,手上示意他们入座,“朕倒是好奇皇后幼时经历。”
柳晚意坐在最边角的位置,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