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怀漠知道自己今日有些急，逼迫她是不好的。
于是他退了出去，让柳晚意一个人静静。
他也不知道二人究竟会怎样发展，但他知道他们二人不能就这么结束，于是他干脆孟浪一把，把想说的都说了，也不管对不对。
剩下的柳晚意独自心潮起伏良久，竟真把自己想累了。
她心烦意乱，不得不承认自己眼睛瞎了之后脾气莫名其妙许多，想不通为何要这样对姜怀漠阴阳怪气，躺在床上，想着姜怀漠，迷迷糊糊睡着了，又在梦里梦见了姜怀漠。
这么多天过去，她很久没真正见过姜怀漠了，梦里只有元庭玉抱着猫在她面前惹她哭。
但是这个梦里，姜怀漠带着她去看花，去玩。
春天也快到了。
次日。
柳晚意醒来，她自己已经不能穿衣洗漱了，元莫晦派来她曾经的宫女，却没告诉所有人她的身份。
柳晚意心里清楚，她的身份不能公之于众，元莫晦能一直把她留在宫里已经很好很好了。
刚洗漱完，杨咏春就过来为她看眼睛，两人忙了一会儿，似乎无事可做。
柳晚意想起昨日，似乎无意地开口：“神医住在哪里？”
“琦城。”
“琦城，”柳晚意低声复述，“到京城要五日。”
杨咏春不知她说这些干嘛，但她知道身体有残疾的人一般脾气都不太好，柳晚意只是思想有些天马行空，比琦城那些人要好多了。
“可是姜凛只去了六日。”
杨咏春解释：“将军骑马快，我自幼跟随师门，骑马速度不在将军之下。”
柳晚意微笑，“不知神医师承何人？”
“师父说我们的医术是上天传给我们的，门派叫做承天门。”
柳晚意细细地想了会儿，可惜她并没有听说过这个门派，也就说不出什么了。
她又问：“可容我知道神医诊金？”
杨咏春回：“我义诊，无需诊金。”
柳晚意惊讶地问：“在琦城也是义诊么？”
“在哪里都是义诊。”
“那么你该忙不过来了。”
“用对方法倒还好。”
柳晚意有些好奇，“什么方法？”
“从前我一心救人，先救重症，结果学艺不精，重症还没好，轻症已经拖成重症死了，后来我先救轻症，有些轻症好了，有些轻症治不好变成重症，结果原先的重症先行死去，最后，我便放弃这种方法，顺其自然，让病人排队来治病，治得一个便是一个，心里终于好受许多。”
柳晚意微笑，“难以想象神医先前要背负多少骂名。”
想起以前的那些日子，杨咏春是有口难开，唯余一个苦涩的笑容。
说到最后，杨咏春已经给她包扎完毕，柳晚意摸了摸眼睛，转头说：“神医好容易来一次皇宫，不如我带你去转转吧。”
她的吩咐，杨咏春不敢拒绝，虽然不知道她什么都看不见，光带自己转干什么。
跟着柳晚意出去之后，杨咏春本以为她要搀扶着才能带路，没想到柳晚意跟没瞎一样，来去自如。
直到柳晚意还在小道上就和她介绍一栋房子，她才有了种自己在和盲人一起走的感觉。
当然，杨咏春也没不识趣到打断她。
她更好奇的是这位明明是将军妻子，打听到不是什么公主，竟然对皇宫如此熟悉，真是怪事一件。
恰好这是她们来到了宫中异域。
这是皇宫最奇特的地方，皇宫本应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但在这个后宫区域，到处爬满了葡萄藤，房子也和中原大相径庭，全部都像是土做的，极矮，平顶上面盖了芭蕉叶做的屋顶，这些芭蕉叶都枯萎不知多久，看起来有些滑稽。
杨咏春奇道：“皇宫怎会有这种地方？”
柳晚意向她解释，“先帝征战时偶然遇见异域女子，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不仅抓来几十个异域妃子做后妃，还铲除了一片后宫，为她们做成异域的样子，先帝驾崩后，这里就再无人管，变成了这样。”
“那么就再也没有异域人了吗？”
“陛下仁慈，赶她们出后宫，但容许她们住在大应。”
柳晚意想了想，还是没说前些日子发生的事。
这位神医应当被师门保护得很好，什么都不知道，那她也没必要说这些。
“我一个异域人都没见过，惭愧惭愧。”
“那么神医以后也没机会了，陛下前些日子又下令赶走全部异域人，往后大应再也不会见到异域人了。”
杨咏春觉得多此一举，却不敢说出自己看法，毕竟这是皇宫。
她只能感叹那些素未谋面的异域人命运多舛。
经过皇宫一日游，柳晚意和杨咏春的关系好了一些，除了治病，也能说说一些别的话。
自始至终，柳晚意都对自己的眼睛没抱太大希望。
她只想等到杨咏春也没办法之后，压着姜怀漠签了休书。
她再不想拖着姜怀漠了。
他口口声声说要照顾好她，其实她心里知道他无能为力，这些日子非常难熬，加上眼睛的双重压迫，她已经快要疯掉。
再过了三日，杨咏春为她换药。
“杨大夫，你不必瞒我，我的眼睛究竟有没有希望？”
杨咏春细细观察一番，摸着下巴回：“夫人你别着急，你这眼睛，最早明日能让它看见光，但完全恢复是不可能的了。”
“明日？”柳晚意怔怔地回。
没想到那么快。
“是的，只是夫人能看见之后，定要万分小心，不可再让它受伤。”杨咏春说完，药也上得差不多，再替她包扎好，“夫人，方子我已经留下，让宫里的太医收好就行，我也该回琦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