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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之门

    “同学!”

    回学校的路上,薛铮喊住一个看着手机走在快递车旁边的男生:“别在那里走!司机有盲区的!”

    男生脚步一顿,继续看着手机拐上人行横道。

    薛铮经过他,经过一大面牵牛花墙,晚风微醺,今天的天空是浅粉橙色。

    绿灯亮了,她过了马路,在校门口麦当劳里买了小食套餐,花了四十八块,里面有鸡块,薯条和香芋派。

    她捏着褐色纸袋子走进学校,袋子晃晃荡荡的,时不时会磕一下腿。

    走过老化学楼,她把纸袋子抱在了怀里。

    她把袋口往下折了两次,纸袋连同里面的吃的还是越来越凉。她把纸袋子抱得更紧了一些。

    又吹来一阵风,小纸袋瑟瑟发抖。薛铮走着走着,不走了,她坐在学校花大价钱购入的雕塑旁边的路牙子上,把袋子捂在了怀里。

    腿间是温热香甜的香芋气息。她穿着短裤,一半大腿露在外面,一个大红疙瘩在渐退的夕阳中缓缓浮起。她腾出一只手,去打降落在自己脚踝上的蚊子。

    “薛铮姐!”

    蚊子飞了。她猛地抬头,看见是崔昌睿,瞬间绽出一个快乐的笑。

    “你在这里坐着干嘛?”崔昌睿走过来。

    “我野餐呢,”薛铮道,“你吃鸡块吗?我刚买的。”

    她拿出自己莫名其妙保护许久的袋子,崔昌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谢谢。”她道。

    两人把番茄酱挤在了纸巾上,头顶的路灯一下子亮了。

    “我最近都没见你,”崔昌睿道,“你考研吗?”

    “考啊。”薛铮拿了一个香芋派,笑道,“不过最近没在复习,你课多吗?”

    “挺多,”崔昌睿笑了笑,“每天累死了。”

    崔昌睿又道:“姐,我和李鹤翀分手了。”

    “嗯?”薛铮道,“怎么了?”

    “他喜欢别人。”崔昌睿目光晦暗,“他先喜欢的那个人,又来找我。有点恶心。”

    李鹤翀和崔昌睿高中同校,崔昌睿上大学第一个月,在同学聚会上认识了这个比自己高一年级的学长。吃完饭去ktv,大家唱歌,也玩性质很恶劣,通往未知道路的冒险游戏,李鹤翀被人起哄着和崔昌睿合唱了一首情歌。

    那天过后,两个人就做了会偶尔聊天的朋友。

    李鹤翀大一个年级,掌握很多不对称信息,崔昌睿问了他很多问题。

    大学学业繁忙,人人紧张功利,四通八达的道路上,自行车全堵在一起。在临大,优秀是共识,是最普遍的东西,大家互相吹捧,互相仰慕,也互相看不起,明着比烂,背地里可能不约而同地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学习,上课走神了,从别人那里拿到的有可能是一份故意被擦除到残缺不全的笔记,崔昌睿初来乍到,战战兢兢。

    李鹤翀有点忧郁,有点聪明的呆气,也古板冷静,和他聊天比起和其他学长学姐来说轻松不少,他知无不言,不会嫌烦,也不会要求额外的尊重,崔昌睿十分感激。

    他长相也不错。崔昌睿有过把他当潜在的未来伴侣的想象,却从没有付诸行动。

    跨年夜的晚上,有人在学校匿名墙上和崔昌睿表白,一个小时后,他把表白的链接给崔昌睿发了过来。

    崔昌睿:【???】

    李鹤翀:【厉害】

    也不知他什么意思。崔昌睿本躺在床上玩手机,这时候一下子坐了起来,差点磕了脑袋。没过几分钟,零点了,两人互道祝福。

    【新年快乐】

    普普通通四个字,看着看着,扭曲了,变形了,越来越异样,和卡拉OK里的灯光一样暧昧,在时钟从23:59跳到0:00的一瞬间,他们不约而同地互道祝福,不是任何的其他时间,尤其不是0:01,这个时间点潜藏着一种蹲守的,迫不及待的,精心设计的意图。

    两人的关系在崔昌睿的期待中平稳发展,进几步,退几步,退的几步像以退为进,像情场高手漫不经心地操盘,进的几步又真诚无比,恍然是一个懵懂求爱的、小男孩的冒失。那天,李鹤翀说了很多话,他说那么多话,像是只为说最后一句话。

    他的话无礼,轻佻,胸有成竹,瞻前顾后,像开玩笑,又像技巧。崔昌睿在日复一日对他的分析中已失魂落魄,再经不起任何刺激了,这一句话只叫她彻底绝望。

    李鹤翀:【那你给我介绍个女朋友吧】

    崔昌睿被投入最深最深的谷底。他怎么可以这样?他凭什么?他好差劲。他坏得透顶。喜欢这样的人是最不值得的事。就这样吧。一刀两断。

    崔昌睿:【好啊】

    她太不争气了。多亏了文明社会,不然她会被眼前这个人剥削的。给他介绍女朋友算什么,这个人完全可以更过分,他抛来什么,她接什么,她不是她了。

    她眼睛有点湿。周围人都在安静自习,崔昌睿趴在桌子上,好难过。很久很久,她才好一些。她拿起手机。

    崔昌睿:【我给你介绍崔昌睿】

    她把手机屏幕狠狠扣下。那边许久没有回应,他说不定死了。好半天,手机嗡地响了一声。

    李鹤翀:【好啊】

    “你还喜欢他吗?”薛铮问道。

    “不知道。”崔昌睿摇摇头。

    两个人吃着鸡块,看着下课的汹涌人流渐渐散去,天彻底黑下来。薛铮忽然问:“你知道江宇泽吗?”

    崔昌睿呆了呆,再说出口的话一下子变得小心翼翼:“我知道他。姐……你不要太难过。”

    “我不难过,”薛铮道,“我上学期一直在攒钱,我想到他老家看看,后来没去。我想挖出他的全部细节,后来也停了手。”

    “他有过去的,每个人都有过去,”薛铮道,“马拉是个差劲的科学家,残暴的侩子手,身上长满了溃疡,舌头伸在外面,但我不会那样画他。江宇泽在我心里纯洁美丽,也因为他是死了的,他活着,就永远不会是一副挂着的壁画,他人很好,缺点爆炸多,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他也很大,囊括万物那种的大……他像海一样宽广,深不见底,没人能真正了解他,包括他自己。面对这些,我什么办法也没有,但我喜欢他,所以我接受他,我愿意接受他的一整个。我相信他也是这样接受我的。”

    “可我得接受他喜欢的可能是另一个女生。”

    两人吃完鸡块,收拾了垃圾,崔昌睿忽然笑了一声,“不,不是可能,是一定。姐你说凭什么?我离他最近,有些谢哥都不知道的,我知道了,我看到他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习惯,觉得他好温柔,后来才发现居然是从别人身上学来的。他既然这么喜欢,叫他喜欢去吧。”

    她们一起散步,聊了很久很久,几乎要把这辈子事都聊光。

    “还喜欢他吗?”

    在教学楼的洗手池前,薛铮抱着崔昌睿,话轻轻的,扑上后者的耳朵。

    “好像还喜欢。”

    悲伤如大雨般倾盆而来,崔昌睿有些害怕,有些绝望,她看着一旁的镜子,看见她自己,继续追问:“怎么办?我还喜欢的话,怎么办。”

    “喜欢就喜欢了呀。”

    “我就是喜欢。”崔昌睿腾出一只手拢了拢散在脸上的头发,赌气似的,“我就是。”

    “我知道。”薛铮沉默片刻,低声道,“我和你一样,我都知道。你抱了我,你就……穿过了痛苦之门,你回不去了。”

    “什么?”

    “你回不去了,你也会很好的,”薛铮松开了她,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没有正面回答,“你很好。你继续喜欢着他,也可以很好生活。至于李鹤翀,你可以和他好好聊聊,你可以更清楚他的想法。如果你不愿意接受他,就甩掉他,如果你还想和他在一起,我可以讲,你们之间的爱情也半点不假。李鹤翀不够美好,但他是活的,活的人会变,也会改变。比起等他选择最爱哪个,你可以像狼一样夺走他的心。”

    宿舍楼旁有一个小广场,经过那里的时候,薛铮碰到了徐丹阳的儿子。原来在社联办公室值班,薛铮带着这个男孩玩过不少回。

    薛铮道:“你好呀!”

    男孩朝薛铮跑过来,薛铮蹲下,男孩就势坐在了她腿上,“你起来起来!我要倒了。”薛铮推他起来,他把手里的合金车模塞在了薛铮手里,咯咯笑道:“雷克萨斯,新买的。”

    “这个是野马,这个是雪佛兰,”他又从左右裤子口袋里各掏出两辆,“这个是劳斯莱斯幻影,这个是消防车。”

    男孩还小,刚上幼儿园,薛铮怀疑他认识世界上所有的车和车标。

    薛铮指着那辆红色的,告诉他:“我喜欢这个消防车哦。”

    “我也喜欢。”他笑了,像是怕被抢走,把消防车从薛铮手里拿了回去,没几秒又放回来,“咱们一起玩。”

    他蹲下来,把小车放在地上,推了推薛铮的膝盖,见薛铮盯着他没动,他伸手打向薛铮的脸。薛铮把他的手抓在了空中,警告道:“不许碰我脸!”

    “那你跟我玩。”他再次邀请。薛铮扣着手,虎口做了一个过街天桥,男孩把消防车从桥下开过来,嘴巴里“滴唔滴唔”乱叫,车太高,手太低,车过来,薛铮把手往上一抬,顺利通行。男孩张嘴配音,一个人就是一条嘈杂繁华的大马路。

    “你妈妈呢?”薛铮道。

    男孩指了指楼上。徐丹阳现在大概在女生寝室找学生谈话。

    “她就把你放这里啊?”薛铮一惊,“她不怕你走丢吗?”

    “我喜欢自己一个人玩。”

    薛铮又问:“妹妹在家吗?”

    “妹妹在奶奶家。”男孩道,“你快玩。”

    给他当路障实在无聊,可徐丹阳一直不下来。薛铮蹲累了,腿有点麻,刚打算坐地上,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这不好好的吗?没堵车……想不想和哥哥玩?我帮你叫他。林嘉木!”

    她拼命招手,喊住下晚课经过的男生。她早就不干了,徐丹阳在社联还有点残余职务,林嘉木是新一届常务也是新一届保姆,该叫他来带孩子。

    林嘉木走过来,轻松散漫,全然没察觉到危险。

    “怎么了?这不是徐丹阳——”

    薛铮抓着他的胳膊往下一扯,把一辆小车放进了林嘉木手里,死死盯着他,叮嘱道:“陪弟弟玩一会。”

    眼前的人要是谢子麟,一定扭头就跑,幸好他不是。

    “……徐丹阳呢?”林嘉木半推半就地蹲下来,薛铮把一辆辆车放在他的掌心,“雷克萨斯。这是什么马,这个我不记得,这是大黄蜂,擎天柱……徐丹阳一会就下来。”

    林嘉木提醒道:“擎天柱不是消防车。”

    “哎呀!”小男孩嫌薛铮前情提要介绍得太长,不耐烦起来,“玩不玩啦?”

    “随便是什么车,”薛铮拍拍林嘉木的肩膀,站起来,“走了。”

    “徐老师真的很快就下来!”薛铮跑出几步,朝他喊,“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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