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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芙的月亮

    野利云谣所寻之人是一位女子,至于有什么其他的特点,她目前还不太清楚,当然也有可能甚至不是个女子,是个男子也说不准。如此看来,她对她要寻找的人可以说一无所知。

    她信息的来源全是密林的美狄亚,信使是她用夜妖的幻术生成的乌鸦,可以穿越时空,从西方的密林来到东方的古国。

    二十年前,在她得知莉拉失踪、跑到美狄亚的办公室大哭大闹仍然无济于事以后,她毅然决然踏上了寻找莉拉的旅程,当然这也是她的工作。去人间赎罪的吸血鬼莫名消失了,调查清楚她的下落和去向对密林的人间联络处而言可是一桩重要工作,芭芭拉自告奋勇接受了这份工作,并且拉上了倒霉的美狄亚。美狄亚自己也很乐意为寻找莉拉贡献一份力量,虽然她一直坚称自己的魔法不会有任何问题,但还是被来自天界的调查组给监视了起来。天界的调查组负责人是白胡子老头乌拉诺斯,虽然他已经老得不能再老了,还经历了那么多的惨剧,但是令人遗憾的是,这些经历使他变得更加固执和自以为是。他坚信美狄亚有杀夫弑子的前科,心理状态不太稳定,可能脑子不太好,有暴力倾向,应该关起来或者,直接杀掉。

    美狄亚刚开始还很平静,听他说话的时候渐渐捏起了拳头,在白胡子老头自顾自昂着头说完话后平静地看向美狄亚时,惊讶地发现美狄亚的双眼中燃起了熊熊怒火,两只拳头放在桌上捏得相当紧,他的老花眼都能看清拳头上爆裂的青筋。乌拉诺斯虽然在天界只是个树倒猢狲散的过气老头,但对美狄亚的战力不可谓不清楚,毕竟“复仇女神”的名号至今也响当当。美狄亚看着老头子乌拉诺斯,内心除了满腔的愤怒还有一丝丝的无奈,虽然她早已选择放下过去的一切归隐密林,做一位称职的女巫,但看起来外面的世界也并没有就此打算放过她。

    按照一般的条例,她只需要接受所属地也就是密林的调查,接受常规调查以后,在莉拉的下落明确之前,她还可以加入到寻找莉拉的队伍中,但很明显天界在借题发挥,找了这样一个谁也看不起的古板老头来审讯她,更不要提她还有过杀夫的经历。由于那次事件的影响实在太过恶劣,于是天界最终还是选择复活了被她杀死的弟弟、丈夫和小孩,美狄亚众叛亲离,无人在意她。即便如此,这在乌拉诺斯看来,这样的女人还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时代的退步。

    “因此我们决定,”乌拉诺斯定了定神,扬起下巴,不屑地通知美狄亚,“在找到消失的吸血鬼女士之前,你都不能离开你的房间,美狄亚女巫,我们会一直监视你的。”

    美狄亚冷笑一声,问:“你们打算怎么监视我,这里可是不属于你们管辖的密林。”

    乌拉诺斯看向窗外,语气傲慢:“我们自然会遵守各方条例,你不会知道来监视你的是什么,美狄亚。根据我们和密林领主的谈判,不会有任何一位奥林匹斯山的天神出现在这里”他缓缓转过身,和美狄亚聊天这么久以来,终于直视了她,“但他认识你、熟悉你。所以,不要想着逃跑,美狄亚。”

    美狄亚打了个寒颤,但随即马上镇定了下来:“让我告诉你,乌拉诺斯,我什么也不怕,”她放下了拳头,撑着桌子缓缓起身,美狄亚长得挺高的,特别是和已经垂垂老矣的、弯腰驼背的乌拉诺斯相比,“你们尽管监视我,不过,既然莉拉的传送阵法是我来做的,那么,我理应加入到寻找莉拉的队伍里去!”

    乌拉诺斯的抬眼看着她,轻蔑地笑了,语气却格外温柔,像一位给晚辈指点迷津的智者:“这是当然,美狄亚。你的通信一切正常,也没有人会在意你通信的内容,但你不能离开这里,那么,”他顿了顿,下半身开始变作一团云雾,脸上的笑容有些狰狞,“祝你好运,复仇的女巫。”说完,一阵云雾散去,他便消失了,美狄亚看向窗外,也出现了阵阵云雾,看样子,天界的调查组都走了,但不知道留了什么在这密林里,偷偷监视着她。美狄亚尝试着画了个传输阵法,不出所料,她刚画好法阵,法阵便自己消失了,门上也被施了法术,她没有办法离开。

    美狄亚呆坐在沙发上,回忆着二十年前被乌拉诺斯审判的荒谬场景,长叹一口气,莉拉直到现在也要无音讯,而她,已经被关在这里二十年了。当然,是天界以为的,她这当中也没少偷偷溜出去吃个烧烤透透气什么的,也没有被监视人发现。她正想着,此时,在屋里出现了一阵墨蓝色的浓烟,紧接着芭芭拉的夜鸦从浓烟里飞了出来,美狄亚只好把最新掌握到的情况和猜想都告诉写进信里,召唤下在屋里盘旋的夜鸦,喂了它一点水和食物,让它把信带给芭芭拉。

    野利云谣此刻正在寻芳阁的一间屋子里休息,她吃了点蔬菜瓜果,琢磨着下一步要怎么办时,夜鸦飞了进来,她赶紧用手帕擦了擦满是果子汁水的双手,然后从夜鸦的嘴里抽出了信,随后夜鸦便化作一团浓雾消失了。信一点没沾染上口水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干净整洁、保存完好。云谣看完信后,便从手心上化出一团火,把信给烧了。

    她有点惊讶,她猜测二十年前西戎长公主的女儿或许就是莉拉,因为传闻那位小公主对阳光过敏,但她不能笃定,于是她请美狄亚帮忙,让自己带着记忆投胎到了西戎郡王妃的肚子里,作为西戎郡主出生,希望作为王室成员可以多打听到一些消息。然而不太幸运的是,在她成长的过程中,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她偶尔听到一些民间的流言蜚语,说西戎郡王府的云瑶郡主就是当年那位夭折的小公主,并不放在心上。郡王府除她以外,还有一位与她一母同胞的兄长,从小与她一同长大,感情还算深厚,但十岁那年便随郡王戍守边关去了,她已经多年未见,只有书信往来。此外的两位姐姐,是郡王纳的妾室所出,素日里一同学习玩耍,但年龄却与那位小公主对不上,也并未发现惧光的特点,应该也不是。此外,再多的消息便是一点没有了,宫里宫外都对此只字不提,仿佛西戎国从来没有长公主这个人。

    美狄亚来信说,她认识的一位东方的神给了点消息,让她去探探寻芳阁若芙姑娘的口风,这位若芙姑娘似乎也有惧光怕光的毛病。野利云谣一是惊讶此人刚刚就在自己眼前,竟不知她与莉拉有何关系,此刻仔细回想,才注意到这位若芙姑娘一直戴着面纱,很可能是为了遮阳,另一方面也庆幸此人就在自己面前,免去了找寻的功夫。于是简单收拾了一下,看了一眼窗外日头正毒,拿着伞准备出去找人。

    云谣的真身芭芭拉是只夜妖,对阳光虽不过敏,但也不喜日头。寻芳阁的春娘告诉她,若芙姑娘刚回来,这会儿才告了一月的假,去湘竹楼寻明月姑娘了。云谣琢磨着湘竹楼应该也是个类似于青楼什么的地方,这明月姑娘,估计就是若芙的知己好友。于是她谢过春娘,打着伞准备去湘竹楼寻人。

    湘竹楼并不难寻,但出乎云谣意料,湘竹楼是个南风馆,明月也并不是楼里的什么艺伎伶人,她打听了一下,只知道明月姑娘是湘竹楼里的柏鹤公子的好友,经常来此处寻柏公子玩。于是她只需要点下这位柏公子的牌,就可以见到明月姑娘,只要见到了明月姑娘,就可以见到若芙姑娘,说不定他们仨正在一块儿说什么知己话,那就刚好了。于是云谣爽快地掏出银子,却被笑着告知,柏鹤公子到这个月月末的牌都已经点出去了,姑娘约下个月的吧。

    云谣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这位柏公子这么抢手,正想问问能不能加点钱给她插个队,就听到少女爽朗的笑声从楼上传来,她抬眼望去,看见两女一男正说说笑笑地从楼上走下来,一位少女一袭粉色长裙走在最前面,戴着面纱,头上戴着一顶带纱的帽子,但透过面纱还是能看出来,正是她才打过照面的若芙姑娘,此刻正用手掩着嘴,嗤嗤笑着。另一位少女扎着双髻,额上挂着月牙形状的银质额饰,穿着明黄色的长裙,一笑起来脸上就有两个酒窝,长相俏丽可人,看着就古灵精怪,边说着什么边伸手拍打着后面跟着的那位公子,看起来是在拿对方打趣儿。被黄衣姑娘打趣儿的公子一袭浅蓝,相貌清秀,风度翩翩,身材颀长,背上背了一把古琴,对着黄衣姑娘的玩闹似乎也并不在意,只是用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嘴里微笑着说着什么,似乎在让她不要闹了,看起来倒有着读书人的文雅气质。云谣估摸着这两人便是明月姑娘和柏鹤公子。

    云谣想上去攀谈,又觉得自己突然这样上去会唐突了三人,正踌躇着,就见若芙姑娘就到自己面前,俯首作揖,泠泠说道,“若芙方才有眼无珠,不知是三皇子妃驾到。刚刚春娘派人前来告知若芙,说三皇子妃来湘竹馆寻妾,不知三皇子妃是有何事?”云谣估摸着定是自己门口那一众奴仆过于惹眼,春娘又听见尹伊走时吩咐那些奴仆的话,这才认出了自己,但这样更好,她就可以直接问了。

    “倒也无事,只是,”她顿了顿,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要怎么开口,“有一事想请教若芙姑娘,我听闻姑娘不喜光,恰巧我也不喜,我自出生便惧光怕光,在西戎看了无数名医也未能医治好。我想着若芙姑娘乃东夷名魁,虽是不喜阳光,但素来达官显贵的邀请怕是管不了姑娘的天气,想问问姑娘是用什么法子去克服对阳光的不适呢?”

    若芙本来以为这位三皇子妃是因为三皇子的事来找她麻烦的,却不想开口所提竟是她惧光一事,她下意识地看向明月,明月此刻也已经走到她身边,朝云谣作了揖,笑着说:“问三皇子妃安,我是若芙的挚友颇超明月,回三皇子妃的话,若芙的病是打小就有的,但十二岁那年幸蒙高僧相助,因此素日里只要戴着面纱、不在艳阳天里久晒,便无什么影响。因此,知道若芙有此疾的人甚少,不知三皇子妃如何得知?”

    若芙看向明月,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你姓颇超?你和西戎颇超一族是什么关系?”

    明月毫不胆怯,她身后的柏鹤走上来,似乎想挡在她面前说点什么,但明月没有给他机会,接着从容地说:“三皇子妃明鉴,西戎颇超族乃世家大族,明月世世辈辈居在东夷,实在不敢高攀。明月家里也只是在东夷做点不起眼的小生意,够一家子人糊口,我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只是东夷一个小老百姓。”

    云谣还想再问点什么,明月抢着先说:“三皇子妃若寻不惧光的法子,不如去崇圣寺里找找那位高僧,高僧法号觉光,年方二八,但觉光大师素日里爱云游四方,不知三皇子妃是否有这个机缘。”接着三人皆作了作揖,便辞去了。

    云谣的贴身侍女容枝想追上去把他们叫回来,被云谣制止了。

    “可是,主子,你话还没问完呢!”容枝有些不解。

    “无妨,”云谣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说,“来日方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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