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莱茵刚走进会面室，桌子对面坐着的那个穿着浅绿色衬衫的女人就立刻站了起来。

    她留着头利落的短发，两鬓隐约能看见些许青色的头皮。她的双目如鹰隼般锐利，在李莱茵打量她时，也同样正打量着李莱茵。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仿佛两块同样正在灼烧的热铁碰撞在一起，瞬间就火花四射。

    最后是女人先败下阵来。

    她收回探寻的目光，转而伸出手，对李莱茵自我介绍道：“李春来，赫尔海姆的一级研究员。”

    李莱茵凝视了她浅棕色的眼睛片刻，才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干瘦而冰冷，青色的血管在手背虬枝盘旋。

    “李莱茵。”李莱茵介绍她自己，除了名字以外再没有别的内容。

    李春来满不介意，薄薄的嘴唇勾起。“说起来，我们算是本家了，也算是一种缘分。”

    她松开握住李莱茵的手，自己率先在桌子对面坐下，然后又示意李莱茵也坐。她的举动颇具威严，十分娴熟。让李莱茵有种自己不是在监狱的会面室，而是在李春来的办公室的错觉。

    待她坐定以后，李春来又看向一直站在门侧的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我们申请的是单独会面。”她冰冷的说。

    “当然。”男人点点头，走出去前又贴心地把门带上。

    伴随着一声冗长的吱呀声，会面室重新变得昏暗起来。李春来看着那道厚重的铁门严丝合缝地合上后，转头对李莱茵说：

    “您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我不知道。”李莱茵告诉她，“我一天以前被带来这里，他们不给我一丁点外面的消息。”

    “所以您完全不知道您现在已经被扣上什么帽子了咯？”

    “所以我被扣上了什么帽子？”李莱茵不屑地嗤笑一声。“帝国女间谍？”

    李春来摊开她的手。“您不是知道嘛！”她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任何被监视或者监听的可能后，把手肘压在桌子上，身体前倾，使自己更加靠近李莱茵。

    她悄声说：“自从陈玲玲被任命为教育与科学部部长之后，联邦高层内部对她还有她的旧部以及她的支持者的不满达到了巅峰。星网上也不乏一些对她口诛笔伐的声音。当者两者结合在一起时，所造成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后者煽动民众，而前者为后者提供支持，就像用一只火把点燃被油浸泡过的草垛，愈发有了燎原的趋势。”

    “而您是间谍这件事，显然就是倒油的壶、点火的燧石，一个绝妙的攻击点。您正站在风暴的正中心呢。”

    李春来用指尖叩击桌面。她的指甲修得很短，在光洁可见的桌面上，反射一道道弧痕。

    李莱茵被她一连串的话砸得头晕眼花。她眨着眼睛，消化了好半天，才渐渐找回清醒的感觉。

    “很多人相信了我是间谍这话？”李莱茵简直难以置信。“这事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很荒谬好吧！”她大声喊了起来。

    可李春来却说：“现在并不是客观条件上你是不是的问题，而是大家想要你是，所以你就是。”

    “大家？哪个大家？”李莱茵说。

    “联邦最大的传媒的大家。这够不够大。”李春来冷酷地话一盆冷水将李莱茵浇透，使她脚底生寒。“火龙果传媒。它背后是斯克图财团。他们是联邦总统卡西的财团，从陈玲玲成为机甲单兵上将以后就一直在暗处针对她，更别提她从政以后了。如果把你打成间谍，会对他们有无尽的好处。”

    “所以呢？他们那么恨陈玲玲就应该直接别让她当官了。联邦的部长不都是总统任命的吗？”

    李莱茵翻了个白眼。“现在针对我也只会让我一个人吃苦而已。难道把我一个新兵打成间谍能让陈玲玲辞职？”

    “人总是很矛盾。他们需要陈玲玲的声望和势力，又讨厌她本人。”李春来耸肩。“所以他们只能暗戳戳的给陈玲玲找不痛快。”

    她干枯的手点了点李莱茵。“你如果被打成间谍罪，虽然没办法让陈立刻辞职，但也给她添上些不好的传闻。何乐而不为呢？”

    “照您的意思，我的罪名是板上钉钉咯？”话说到这个份上，李莱茵反而冷静下来了。她两臂环在胸前，无所畏惧地说。

    “是的。”李春来点头。“据可靠消息称，他们已经找好了您的战友出来作证，在军事法庭上，指正您的种种不寻常之处。”

    “我的战友？”李莱茵的心跳慢了一拍。两张美丽的脸在她眼前划过。她不确定自己是否遭到了背叛。她觉得这事不会发生，可她还是想确定一番。“您知道她的名字吗？”

    “好像是个叫......叫卡斯克·洛夫的年轻人。是个男人。”

    一颗坠着的心瞬间就松了下来。李莱茵呼出一口气。“可我完全不认识这个人。”

    “您会认识他。”李春来肯定地说。“顺便，如果最后您的罪名被坐实了，那就是叛国罪了。您会被处以死刑。”

    “怎么说，我必死无疑了？”

    “当然。”

    “霍尔姆或者是陈女士不打算做点什么，洗脱我和她们自己的嫌疑吗？”

    李春来笑了。“她们做不了，即使她们想。一旦她们做了点什么，立刻就会成为和您是同党的证据。至少在舆论上是这样。谣言总是成本最低廉杀伤力却最大的武器。”

    李莱茵挑起眉毛，靠在座椅上，摆弄着她的手指。李春来一直再观察她，但却没办法在她漆黑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来。她本以为她会因为局势的变换而慌乱，但并没有发生。

    突然，李莱茵出声对她说：“说说您的来意吧。”

    “我来的目的，就是给您带来一条新的出路。”

    李春来的话让李莱茵绕有兴趣地看向她。她不慌不忙地打开自己的便携式光脑，将显示文字的那一面向着李莱茵。

    李莱茵摆了摆手。“我不大认识字的，女士。”在李春来震惊的目光中，她继续说，“您直接把话说给我听就好。”

    “好，那我就长话短说。”李春来很快收敛住自己的表情，将光脑关掉。她的双手合拢抵在桌面，对李莱茵正色道：

    “简单来说，就是我的上司可以为您弄来一张特赦令。只是不知道您是否愿意接收她的好意了？”

    “你的上司？”李莱茵眯起眼睛。

    “对。”李春来颔首。“我的上司，赫尔海姆研究院的主理人拉克夏塔·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