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也离开游戏了？”江雾站在书架前，目光停留在几本纯黑书脊上，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夏鸢接过机器人递来的冰美式，“我不需要上前线，所以也没有需要进游戏的必要。最开始进游戏是因为你的体征数据波动太大了。”

    江雾的目光从书柜上移开，接过机器人新煮的奶茶，在一旁的新硅胶类液体软椅上坐下，“游戏里面这么多人，我数据波动一下就能让堂堂总训练官为了我进游戏？”

    “堂堂总训练官……”夏鸢嚼了嚼这个称呼，神色颇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这样叫我。”

    奶茶糖加多了，甜腻液体划过舌尖，喉咙被齁得一阵发糙，声音都哑了一分，“我之前什么样子的？”

    “这是……你第二次问我了。”夏鸢收回目光，低头在虚拟光屏上批复文件，歪着头轻嘶一声，像是组织措辞般顿了顿。

    “你真的对过去的自己这么在意吗？”

    夏鸢将手里签好字的虚拟文件划给一旁待命的机器人，抬头盯着江雾双眼，神色严肃，语调微沉。

    直到刚才从疗养游戏舱醒来，江雾都是打定了注意不管之前如何，只做自己。

    但是她看到了那本笔记本。

    -

    从疗养游戏舱中醒来的那一刹那，江雾被室内的高科技装潢给震撼到了。

    从上打下全都是精简的物联硅基家具，疗养游戏舱缓缓滑开的刹那，室内灯光一点点亮起。

    直到江雾适应了光亮后，沉重遮光的窗帘丝滑拉开，灯光自动熄灭。

    “还是个单人房间……”江雾草草冲了澡，拉开衣柜准备挑选衣服，却被里面整整齐齐的黑底银纹制服给震撼了。

    不甘心的江雾在衣柜里面翻找了半天，除了冬装版就是夏装版，找不到一件私服。

    江雾认命地随便套了件制服，刚准备合上衣柜，目光却被衣柜下面黑漆漆的盒子吸引了。

    “这玩意是个什么锁……”江雾倒腾翻看着这个沉甸甸的黑匣子，里面像是锁着什么，但没有塞满，晃动还能出声，“嘶，这个……”

    锁头看上去很像指纹解锁，江雾指尖刚刚放上去，却感受到了一阵尖锐轻微的刺痛感。

    江雾下意识抽手，指尖冒出的血珠正巧滴落在那个指纹面上。

    “滴——”

    黑匣子传来一声开锁的响声，几阵齿轮转动声响之后，江雾看到了里面躺着的一本纯黑封面的笔记本。

    江雾刚翻开笔记本的扉页，敲门声蓦地响起，紧接着手腕上绑定的通讯器一阵震动，霸道地弹出虚拟光屏：

    【夏鸢：来训练部总训练官005办公室。】

    【夏鸢：防止你不认路，我的机器人小秘书已经去找你了。】

    敲门声还在很有礼貌地继续敲着，江雾垂眸看着手上的笔记本，郑重地放回黑匣子，擦干净了上面沾着的血迹，起身开了门。

    “江小姐，好久不见。”机器人礼数有加地欠身，顺手帮江雾关上了门，伸手请道，“这边走。”

    走廊上铺着长长的地毯，没有一丝脚步声，机器人在前面不急不缓地引路，江雾脑中不免开着小差。

    既生于黑暗，便妄图摘星。

    那扉页上如是写到。

    -

    “还是挺想听一下的。”江雾轻轻将奶茶放在桌面上，“曾经的我，似乎有很多故事。”

    夏鸢低头笑了一下，现实世界中的她长相与游戏中相差还是很大的，看上去非常文静职场。

    “你试炼二是和鱼跃那几位合作的，你就应该知道总训练官其实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

    江雾点了点头。

    “总训练官的存在，最初是因为你。”夏鸢耸肩，“或许你会觉得很意外，但是你确实很重要。”

    夏鸢没等江雾组织好语言说些什么，便从手边的抽屉中取出一份有些泛黄的纸质材料，轻轻举起示意人接过。

    “再次给你这份报告还是很感慨，”夏鸢长舒一口气，“你的向导能力检测报告显示你的能力远超总塔对A级判定的最高标准。”

    江雾这段时间看惯了虚拟光屏，再次看到纸质的材料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不知道总塔对A级是个什么具体的判定，只有沈确说的那句——已经不再能作为士兵，而是作为武器。

    鱼跃那群人，训练有素，处事格式化，下手干脆利落，能力强大，确实更像是武器。

    江雾目光草草略过前面一长串专业术语，最后定在了最后一句检测结果总结上。

    该向导各项数据均远超A级标准线，库内基因无具备结合条件哨兵。

    后面还缀着一行小字，江雾目光停在上面，轻声念道：“……因其精神诱导能力过高，应考虑限制其人身自由或作试验研究。”

    “你们总塔这么……谨慎？”江雾搓着文件的一角，语气故作轻松调侃道。

    “你的反应倒是和之前差不多平静，”夏鸢收回报告，重新锁回了抽屉，“后来你选择了接受试验，用药物压制了能力。但是因为试验出了问题，药剂数量出错，所以一度让你几乎成为了废人。”

    “那为什么会成立总检察官？”江雾手上一空，机器人已经将那杯奶茶换成了清茶，江雾仰头灌了一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夏鸢。

    夏鸢没有犹豫，直接坦白道：“试验时间非常长，为了训练你，所有总训练官都是在某方面非常擅长的A级向导。在精神污染前期，你担任总塔唯一的暗线，潜伏入污染实验室拿回了大量资料。”

    江雾一脸了然，无声地哦了一下，点了点头，“你们总塔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资本家都要会榨干人。”

    “我这次叫你过来就是告诉你，全息游戏里面你的向导能力已经有所释放，”夏鸢起身，坐到了江雾身边，“药物效果正在慢慢减弱，要是你有想法恢复能力，可以随时注射这个试剂。”

    机器人适时从腹腔的空间中吐出一支淡金色的试剂，江雾握在掌心中，手上的热意几乎要被它吸食干净。

    “那我收下了。”江雾不着急打，反而问道，“如果有空的话，我下次进游戏准备建立帮会，过来帮我管理一下。”

    整个总塔也只有江雾敢使唤自己了。夏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扶额勉强点了点头。

    江雾自觉无法与竭力榨干员工每一份力的总塔高层们共情，将桌上还算可以的清茶一口喝尽，准备告辞。

    江雾手都放到门把手上了，夏鸢却像想到了什么一般，叫住了她：

    “不出意外，总塔这段时间会给你发新的结合同意书，战时确实会强制结合，要是不满意你也可以来找我。”

    没兴趣。

    江雾敷衍点头。

    她大概率会拒绝。

    她干脆利落地拉开门，一脚踏出。就在夏鸢都准备好了听到摔门声，却看见江雾忽地回头，望着自己，问道：

    “宋城在哪个办公室来着？”

    忽地听到自己前结合哨兵的名字，夏鸢端着咖啡的手一抖，扫了一眼泼到咖啡的制服，故作镇定地微笑，“001。”

    有意思。

    江雾挑眉冲夏鸢一笑，轻轻合上了门。

    -

    江雾刚七拐八弯找到001办公室，便听见里面大声争吵着什么。

    “她明明没有记忆了为什么还能……”

    哨兵觉醒之后提升了太多五官敏锐度，江雾落足的声响让房中大声争辩的人忽地噤声，警惕的脚步声渐渐靠近门口。

    “嗨？”

    江雾主动打开办公室门，唇角一弯，露出标准的微笑，冲人摇了摇手：“在聊什么呢？这个门不太隔音的样子。”

    “……江雾？”开门的人神情看上去颇为意外，小声地呀了一下，有些无助地望向办公桌后的宋城。

    后者还是和之前在游戏中见到的那样端正笔直地坐在松软蓬松的办公椅上，嘴角带着他惯有的微笑。

    “我说了，有些话能不能讲你心里清楚。”

    江雾看着眼前这位脸上越来越尴尬的笑容，嘴角笑意又深了几分：“我可能需要找总训练官私聊一下。”

    方才争得面红耳赤的哨兵飞速点了点头，推门快速地离开了。

    江雾收回眼神，将门轻轻关上，嘴角笑容一收，还没开口，便被宋城抢了话头。

    “有些意外，你竟然没有第一个来找我。”

    宋城办公室没有机器人做助手，他亲自起身甩了个茶包，草草冲了杯茶递给江雾。

    “我以为你会有很多对你私人试炼的问题。”

    “现在差不多能猜到个大概。”

    根据刚刚在门外听到的话，无非就是利用自己也不知道的记忆重新获得资料。

    宋城点了点头，对方不去问他也懒得细讲，从一旁层层叠叠的虚拟文件中调出了一份，滑到了江雾的面前。

    “这是总塔根据你在全息游戏中的表现分析得出的结合检测书。”

    江雾刚接过光屏，就听到宋城跟了一句：“他这会儿应该快到了，虽然我不是结合登记人员，但是总塔非常关心你的结合，希望我来通知你。”

    江雾看到加粗加大的“结合同意书”的标题，就知道是谁。

    沈确。

    两个字略过舌尖带起一点战栗。

    不可否认，他们的合作配合确实很好。但是说到结合，江雾思维上那种曾经世界的概念让她还是非常犹豫。

    话音刚落，门铃乍响。

    江雾瞳孔微缩，一只勾金墨蝶忽地自她锁骨振翅飞出，颤颤巍巍地绕着虚拟光屏飞了一圈，啪一下藏进了江雾蓬松的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