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书房内,阳光透过窗,一束束映在苏斐然面颊边。
他眼皮微微合拢,懒洋洋地靠在楠木椅上,回想起刚刚江阮阮瞪他的那一眼,谁又惹那姑娘了,总不会真是他吧。
他仔细揣摩着,还别说,就江姑娘那眼神,还真有可能是他,苏斐然嘴角抽了抽,蓦的撩开眼帘。
云潇这时出现在他身后,恭身将请帖递给他。
“主子,两日后林大人宴请。”
苏斐然伸手接过打开,瞥了一眼上面烫金的几个字 ,他随手往桌案上一丢,向后仰躺着。
“不去。”
闻言,云潇迟疑片刻,记起小玖与他说过的事,还是低声道:“林大人特意嘱咐下人告知世子,江姑娘也应下了那日的晚宴。”
云潇话音落下,空气中也跟着安静了一瞬。
书房外,春光乍现。
苏斐然喉头微微滚动,转头看向窗外,“去告诉林平,请帖我收下了。”
……
江阮阮回到郡守府,却在回廊处被人拦了下来。
廊檐下,周边柱子刻有的花纹,显得庄重威严。
汐儿趾高气扬的站在她面前,“夫人让我通知你两日后来参加林府的宴会。”
江阮阮颔首,错过她向前走去。
见状,汐儿愣了愣,叫住了她。
江阮阮停下步子,转身轻声道:“汐儿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我那日回去浑身发痒,是不是你干的?”汐儿上前几步,质问她。
她认真思索了一番,勾起两侧的酒窝,语气淡然,“汐儿姑娘你要是有病就去找大夫。”
说罢,她离开了回廊。
汐儿呆在廊边,她去找过大夫,大夫告诉她是过敏,但她不信,心里始终怀疑是江阮阮干的。
可是江阮阮是个软性子。
江阮阮不管她在想什么,径直回到竹屋。
她推开门,却见芸烟站在她面前,她愣了愣,“姑姑,你怎么回来了。”
芸烟见她满脸的憔悴,眼里含着心疼,上前牵住她的手,“小娘子,奴婢就知道我不在,你肯定没有好好休息,这才几天啊……“
芸烟牵着她坐下,唠唠叨叨半天,江阮阮乖巧地挽着她的手臂,听着熟悉的关心,默然不语。
“小娘子,奴婢一直放心不下你,这是奴婢的侄女,她来投奔我,于是奴婢就想着让她来照顾你,奴婢也好安心。”
听到芸烟的话,江阮阮这才注意到屋内还有一个人,安静地守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她起身,看了看那人,于是对芸烟的话应了下来。
“好,那我收用这位姑娘,姑姑总放心了吧。”
芸烟摇摇头,还是她来照顾小娘子更放心,年轻姑娘都毛手毛脚的,伺候不好小娘子怎么办,她张了张口,却被江阮阮笑着打断。
“我见这姑娘安静稳重,姑姑就放心好了。”
芸烟咽回想说的话,拉着她,又苦口婆心地念叨了许久。
她这侄女儿本来是带不进郡守府的,谁知恰巧遇上林平,立刻松口,让她带了进来。
于是她将困惑说了出来。
江阮阮笑着打岔了过去,“多亏了那天的长宁世子好心,打压了林平一家,才让他们没有小动作。”
她只说了一半,剩下一半就没打算说出来让姑姑操心。
听到小娘子这么说,她暗地想着这世子或许还真是个好心人。
候在角落里的那人听到世子的名讳,身子微不可察地僵了僵。
要她说,主子送个人什么时候那么委婉了,还要她冒充别人家的侄女,才能入人家姑娘的眼,她隐在角落,暗暗打量着桌案前的江阮阮。
眼前的姑娘一身素净白衣,眼中纯粹,听云潇说是母亲刚刚去世,看来这姑娘没少偷偷抹泪,面容才如此憔悴。
她见芸烟还拉着那姑娘,而江阮阮似乎疲倦不堪,于是她上前扶住江阮阮。
“姨母,属……属实是江娘子有些累了,还是让江娘子休憩吧。”
闻言,芸烟随即松开江阮阮,“好好好,小娘子你快去歇息吧。”
江阮阮侧过头,看向这人,心思倒是缜密,她对芸烟点点头。“姑姑,我没事,这位……”
云涵低声回答:“江娘子,奴婢叫云涵。”
“这位云涵姑娘就留下来,姑姑放心吧。”
未几,芸烟一步三回头,慢慢离去。
江阮阮思索了一番,“云涵姑娘,你若是想走便走吧,跟着我没什么好处。”
话毕,她揉着酸痛的手肘,去了寝房。
这小姑娘不设防啊,对她那奴婢的亲戚那么信任,也不怕她杀人越货。
这样想着,云涵环视了屋内一圈,破旧的桌椅,泛白的衣裳,梳妆台上寥寥无几的簪子和步摇。
最后她为难地坐下,这屋子连贼都不愿意来,怪不得江阮阮不设防。
寝房内。
昨晚江阮阮几乎一宿没睡,于是她一沾上床,和衣而眠,沉沉睡了去。
她一觉醒来,已经是黄昏了。
夕阳黄灿的光打在屋内,她呆呆地坐在床边,脑中昏沉。
许久,云涵候在她身侧,缓缓道:“江娘子,你醒了,该用膳了。”
江阮阮眨眨眼,将目光移了过去,“云涵姑娘你还没走啊。”
云涵不禁伸手捏了捏她脸颊边的肉,软乎乎的,有点好捏,她不舍地收回手,皱眉。
“江娘子,快来用膳,奴婢都听姨母说了,江娘子平日用的极少,这怎么行。”
云涵扶起她,将她按在桌前坐下,“这是姨母特意嘱咐奴婢准备的荤食,松鼠桂鱼……”
望着桌上三道菜肴,其中两道都沾着荤腥,江阮阮持着的木著一顿,“多谢云涵姑娘好意,只是我还在守孝。”
云涵顿了顿,思索半响,小可怜的吃不饱饭,她去备膳时给忘了这事。
“江娘子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这就撤下。”
她轻轻按住云涵的手腕,摇头惋惜道:“倒了可惜了,云涵姑娘也坐下吃吧。”
云涵僵着身子,在她身旁缓缓坐下。
用完晚膳后。
江阮阮被云涵逼着用完一碗饭,撑得不行,正在竹林里逛着消消食。
走累了,江阮阮坐在竹亭里,周边泛起零星的微光,几只萤火虫探出了头,停在她的肩头。
其中一只,被她轻轻捏住,将它放在了石桌上,它张开翅膀,熠熠生辉,顺着江阮阮抬起的视线,缓缓飞离。
至于云涵,她更撑了,她一放下木著,江阮阮就用可惜的目光望着桌上的吃食,可怜见的,然后她憋着劲儿,把剩下两道菜给吃完。
吃完,撑得她走不动道,倚在木椅上,不愿动弹,只听见木椅吱吱呀呀的摇晃声。
主子派的这活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未几,江阮阮慢慢从竹林走出。
见状,云涵蹭的起身,恭声道:“江娘子,热水已经备上了,奴婢伺候你沐浴入寝。”
她拒绝了,江阮阮温柔地笑了笑,“云涵姑娘劳累一天了,我自己来就好,你快去歇息吧。”
江阮阮不习惯别人伺候她沐浴,片刻后,她进了浴房,望着水里的花瓣,她愣了愣,还是宽衣解带,缓缓走进了浴桶。
云涵守在浴房外的角落,转了转手中的匕首,刃上的光映在她脸上,晦暗不清。
等到江阮阮从浴房出来,云涵已经不在那里。
她也并不知晓云涵刚刚的动静,回到房内。
江阮阮弯着腰,从泛旧的柜子里拿出前日里的书册,沾上墨水,一笔一笔誊写,桌上的黄晕的灯光明明灭灭。
主仆二人磨合两日后。
夜色笼罩,林府却挂满了灯,华丽耀眼。
宴庭内,苏斐然玉冠束发,一身月白绸缎绣着雅致竹纹,腰间挂着羊脂玉的玉佩。
他坐在主位,面色漠然。
小玖在一旁侍奉着他,一看主子这副表情,就知道主子不耐烦了。
世子爷最不耐的就是这宴会,惺惺作态的样子令人作呕生厌。
更何况主子这身穿得还花枝招展,为了江姑娘特意装扮一番,结果还迟迟不见江姑娘。
苏斐然撑着脸,手指轻轻敲打着案几,看着从酒壶中倒出的酒水,脸上的不耐更添上几分。
感觉他是被骗来的,宴会几乎全是男子,江阮阮怎么可能会来。
他起身,提脚就走。
另一边的林平今晚倒是乐呵呵的,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徽州凡是官职大点的官员,几乎都亲自来给他敬酒。
他十分享受这种滋味,这种被人奉承的滋味。
“林平还真把长宁世子给请来了。”
“可不是,据说是他那侄女被世子给看上了,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林平就要升官了。”
两位离得远些的官员,低着头正窃窃私语。
众人却见长宁世子蓦的站起身,黑着脸就要向外走。
林平余光中看见这副场景,连忙拦住苏斐然,谄媚道:“长宁世子再等等,下官那侄女马上就来了。”
苏斐然抬眼,耐着性子坐下,他倒要瞧瞧林平玩的什么花样。
*
林府主院内。
床榻上,林平抱着林夫人,不确定地再次询问,“夫人,这样做,真的能行吗?”
林夫人勾起嘴角,眼角却耷拉垂下,“老爷放心,那长宁世子一定会中计的。”
“夫人这样说,那为夫就放心了。”林平长舒一口气,这光是用女人栓住,他决计不放心,还是得握着他的把柄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