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斐然让人将宋子钰两人丢了出去后,轻笑着,将目光投向小玖。
“最近你胆子倒是越发大了。”
“爷,冤枉啊。”
小玖用漆盘挡住自己的脸,低着头,在他的凝视下,磨磨蹭蹭地往角落里缩了缩。
你这样子也不像是冤枉了,苏斐然冷嗤一声,径直出了门。
踏出院子,向左转,他慢悠悠踏进绯江宛。
“江姑娘。”
他进来时,江阮阮已经在案桌上铺好了宣纸,她抬起头,眸光看向门口。
青丝浮动,撩拨着他的心。
心中悄然一恸,苏斐然眨眨眼,下意识捂住胸口,跳的好快。
江阮阮木愣住,他怎么了。
他红着耳根,率先移开眼,“江姑娘,说好了今日开始教学,我们开始吧。”
回过神,江阮阮支支吾吾地说出困惑。
“我们?”她向他身后看去,空无一人。
苏斐然轻眯着眼,旁若无人地坐下,“是啊,女先生是来教导我的。”
江阮阮再好的脾性都要被他这有一出无一出搞没了,她轻咬唇齿,有些恼怒道:“殿下,这又何必戏耍民女。”
苏斐然被她说得一愣,直言不讳道。
“女先生,我在京不学无术的,不信你可以去打听,我很有名的 ”
不过他有的尽是些不堪入耳的名声 ,要是江姑娘真去打听,他就派人去传些好话。
江阮阮还是婉言拒绝,“殿下还是请回吧,民女这就搬出去,将契书归还。”
说着,她就要去内室取昨日云潇送来的契书。
苏斐然坐在桌边,身子发僵,冷声道:“怎么?是本世子不配江姑娘教学吗?”
她停下脚步,摇摇头,柔声回答,“殿下多虑了,是民女位卑恐扰了殿下。”
随后,她掀开珠帘,进了内室。
苏斐然手掌微蜷,不等江阮阮出来,便起身离开。
绯江宛大门,小玖正和云涵唠着嗑,突然就瞥见他家世子冷着脸,朝他们这儿大步走来。
一看就是在江姑娘那里碰了壁,他立刻住了嘴,低下头。
苏斐然走近二人时,云涵还在喋喋不休,小玖眼角狂抽,示意她看向身后,“爷。”
她后背发凉,退到一旁,低下头,“主子。”
“你俩挺能聊啊。”苏斐然看了他俩半响,都没注意到他。
“那么能聊,就站这儿聊上一整天。”
他话音落下,抬脚离开。
云涵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吐槽道:“主子他这是在江娘子那儿吃了瘪,看我俩不顺眼呢”
小玖惊恐地上前捂住她的嘴,试图阻止她的煽风点火。
而青石路上苏斐然的脚步顿住,又故作无事地向前走去。
“……”
小玖无助地捂住自己的眼。
云潇从一旁掠过,漠然,“主子让我来通知你俩,即刻起,别院由你俩负责,洒扫时话不能断,由云堇亲自监督。”
二人对视一眼,沉默良久。
她就说朗朗晴日,怎么心会拔凉拔凉。
苏斐然脚下一转,回到书房。
他取下繁杂的佩饰,缠绕在指尖把玩,懒洋洋地躺在厚重的梨木椅上,垂眸。
他直接走掉的话,江姑娘不会生气吧,可是现在好像是他更生气,但是他刚刚又对江姑娘冷声,会不会吓到她。
他蓦的挺直腰,气恼地想着,才不会,江姑娘一点都不在意。
踌躇间,他无措地躺了回去,哀叹一声。
无意间,他扫到犄角旮旯里,夹杂着小玖某天兴致勃勃推荐给他的攻略手册。
他抿直唇,撇过眼。本世子,会需要这种东西!
窗户死闭,他就这样枯坐了一天,一直到黑幕降临,屋内漆黑一片。
一抹黑影透过月光,落在屋内。
“主子,江姑娘打算明日一早便离开。”
“下去吧。”沙哑的声音在案桌边传出。
他揉着发麻的手腕,慢慢起身,在角落里徘徊片刻,蹲下抽出积灰的手册,翻开。
看着上面的字筏,苏斐然恍然,叫来云潇。
……
江阮阮走出内室,苏斐然已然不见踪影,她心下疑惑,将契书放在桌案上,四处找寻着他,还是不见人。
这长宁世子是有什么事吗?她扶着桌角坐下,收捡好宣纸,撑着脸。
云涵姑娘一早也不见人影,等她回来,就跟她说好离开的时辰。
先把书肆的摘抄了,她打开柜子里一个包裹,里面是一些书和绣样。
午时,膳房的奴婢送来饭菜。
“请问这位姑娘,你有看见云涵姑娘吗?”江阮阮放下笔,起身打算接过食盒。
那奴婢向旁躲开,为她布膳。“姑娘,是说你身边那个婢女吗?她好像是和玖侍卫出去了。”
原来如此,江阮阮坐下,向她道谢。
婢女羞涩地摇头,候在一旁。
用完午膳,江阮阮一边绣着样式,一边等着云涵。
窗内透过的光束倾斜,渐渐泯灭。
云涵拖着疲倦的身体回了绯江宛,抱紧江阮阮的想法越发坚定。
“江娘子,我回来了。”云涵推门,虚着声道。
江阮阮愣了愣,起身扶住她发软的身子。
“云涵姑娘,这是?”
“没事,江娘子,我就是白日里去帮了玖侍卫一个忙。”
“没事便好,云涵姑娘你用晚膳了吗?”
“用了,江娘子放心吧。”江娘子人美心善,突然就觉得主子配不上人家姑娘了。
云涵看着为了一个奴婢忙前忙后的江阮阮,有种想带江娘子远走高飞的冲动,当然只是想想,她打不过苏斐然。
翌日,一早。
云涵发现院落里藏匿着许多暗卫,而且她和江娘子都出不去了。
“……”
她昨晚上那种该死的冲动又冒头了。
知道出不去院子,江阮阮怔住,还是轻信了他吗,既然这样,那天她中药的晚上,为什么又要为她请太医。
“江娘子。”云涵关切地喊住她。
江阮阮掩住眸里的异样,缓声安抚,“云涵姑娘,既然这样,我们先回去吧。”
长宁世子无缘无故将她关起来,必然会来寻她。
午后,绯江宛外,风伴着三人。
身后的小玖将手册递给他 “主子你信我,这手册上说得准没错。”
苏斐然低下头再次翻阅了手册,又抬头看着门口的侍卫,这样江姑娘就真的能留下来了吗。
云潇立在一旁,沉默寡言,更指望不上。
但他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侧过头,这小玖信誓旦旦的模样或多或少打消了他的疑惑。
苏斐然摩挲着手心里的羊脂玉簪,缓步进了屋。
“你俩在外面等着。”
被关了一上午的江阮阮很快调整好心情,拉着云涵,打算给她作画。
苏斐然进门时,就是这副景象,她如姣花照水,又温婉娴淑。
他顿住,攥紧手心险些滑下的玉簪,不肯出声惊扰了她。
未几,江阮阮弯腰沾墨时,还是注意到了他,她收下挽起的衣袍,起身拂礼。
“江姑娘,你现在愿意留下了吗?”
江阮阮第一次对他冷了脸,垂首,“世子殿下,您想让民女留下,民女哪敢不从。”
京城来的贵人喜欢戏耍她而已,什么聘请,拿她取乐罢了,如此漏洞百出的话术她竟也信。
云涵跪在地下,暗暗撇嘴。
相比起昨日,江娘子似乎更生气了。
苏斐然将玉簪藏在衣袖里,不敢示人,如果这时候送出去,会被丢回来吧。
“是苏某考虑不周,不过江姑娘还是留下为好。”
只能硬着头皮先留下江阮阮,苏斐然踱步缓缓跨出院子。
:)才留下江姑娘一天,就要给人吓走了,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落入江阮阮和云涵眼里,苏斐然原本落寞的神色成了他皱着眉,面色厌烦地离开。
云涵都沉默了,主子他追姑娘都那么蠢的吗,主子他不是三岁就会策论的神童吗。
宛外,苏斐然从小玖手上拿过册子,转头离开。
书房,举起册子,他微眯起眼,透过光,揣摩着上面的深意。
是哪个步骤没对。
隔日,苏斐然邀约江阮阮庭下共饮。
他今日一身玄色窄袖劲装,镂空的玉冠束发,腰间系着黑玉丝带。
江阮阮应约来到,被他这身打扮晃了眼,上阶梯时停顿了一瞬。
她刚刚落座,苏斐然歉意道:“江姑娘,我是真心请教,昨日那是为了挽留姑娘的冒昧之举,是我过于求学心切。”
“这是赔礼。”他将一个玉镶边的盒子推给她。
江阮阮小心推回去,“殿下严重了,只是民女学问并不高,恐怕会有负殿下所托。”
见江阮阮的态度些许松动,他诚恳道:“江姑娘有所不知,我实在是愚钝,总被这些夫子厌恶,我知女先生是江南第一才女,一定没问题。”
江阮阮被他夸得靥面微红,又吃软不吃硬,眼见松口同意。
“殿下,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你知道强拐留下他人……”
开口应下了,她就先认认真真给他讲解南朝的法案。
苏斐然剑眉微弯,虎牙悄悄露出,装模作样的听着,一边身子微低,心不在焉地凑近江阮阮。
一个敢讲,一个敢听。
毕竟近年来的法典是苏斐然和翰林院共同修缮的,不过这事鲜为人知罢了。
小玖三人守在亭子外远处,但耳力极好。
“殿下,真会说话。”
“可不是,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炉火纯青。”
云潇被夹在二人中间,同时被两人用后手肘杵了杵,“你说是吧,云潇。”
他漠然退后躲开,不答。
“真没劲儿。”云涵嘁地嘘叹一声,转过头。
……
此后,无论江阮阮到别院哪个角落,苏斐然都有了正经理由跟在她身后。
“女先生,这个音律是怎么奏的。”
“女先生,你读过《皇矣》吗”
“女先生,弹的是古筝吗”
苏斐然一股脑的往绯江宛钻,连带着一些首饰,衣衫也往里送。
她见推脱不掉,只好收起来,打算离开时将这些东西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