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情绪缓和不少，他叫停马车。
“江娘子，在马车上等我一会可好。”
她愣愣地点头，正襟危坐。见状，苏斐然心头发痒，不自禁地揉了揉她发顶。
在江阮阮疑惑的眼神中，他猛收回手，转身，“江娘子放心，我去去就回。”
她知道啊，所以摸她头是什么意思，江阮阮后知后觉，脸颊慢慢染上胭红。
未几，苏斐然撩开帘幔，手里还提着油纸包裹的点心，他拆开，递给江阮阮。
“江娘子，你尝尝。”
“是福记的糖蒸酥酪。”江阮阮诧异，长宁世子怎么知道她喜欢什么点心。
会是巧合吗。
捻起酥糕，她以袖遮面，抿咬一口。
“多谢殿下，很好吃。”
苏斐然见她喜欢，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江娘子喜欢就好，我猜想姑娘家应该都喜欢这种点心。”
江阮阮垂下眸，又尝了几块。
两人到别院时，已近黄昏。
苏斐然目送江阮阮进了绯江宛，转头又出了门。
云涵提着糕点跟在她身后，江阮阮侧身，“云涵姑娘喜好甜食吗？这盒糖酥还未开封，你拿去吃吧。”
主子特意买来的，她要是给吃了，估计得被云潇逮着加练，于是云涵连连摆手拒绝，“江娘子，奴婢不好甜食啊。”
江阮阮也只得作罢。
书房，云涵在一旁替她研墨，江阮阮墨笔上划着些什么，像是胡乱写下。
江阮阮搁下笔，柔声道：“劳烦云涵姑娘了，你先出去吧。”
云涵应声退下后，她看着案桌上的人名，陷入沉思。
上面是当年江家被查，无故失踪的两人，除了江叔外还有父亲身边的随从。她指尖握紧纸边，微微颤抖。
思索许久，她还是拿着这纸到了隔壁苏斐然的院外。
不过门口的侍卫将她拦住，“站住，没有世子许可，旁人不许入内。”
江阮阮向后退了退，细声解释道：“大人，我不进去，可否容我在这等候片刻。”
侍卫俩对视一眼，肃着眼，威严道：“江娘子自便。”
江阮阮站在一旁，一等就等到了昏色西下。
夜露深重时分，苏斐然才缓缓归来。
江阮阮突然来找他，他踌躇片刻，散去些许血腥味才敢上前，“江娘子找我可有要事，夜露重，先随我进去吧。”
江阮阮摇摇头，将纸递给他，“殿下，江家当年除了那天那人还有另外一人也逃了，殿下若是可以，试试从他下手，希望能对殿下查案有所帮助。”
苏斐然刚刚接过纸，她便拂身离去。
-
苏斐然右脚刚踏出房门，小玖就迎了过来，悄声道：“殿下，林平招了。”
他颔首，早先便料到如此。
小玖斟酌再三，还是说了出来，“殿下，云涵说半个月后是江娘子的生辰。”
苏斐然蓦的僵住身子，女子生辰是怎么过来着。”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不必于我说，去叫宋子钰过来。”
苏斐然缓神，跨过门槛。
这都要初夏了，还死鸭子嘴硬呢，小玖暗暗撇嘴。
刑房内，宋子钰将牢役记下的口供放在苏斐然面前，“看看吧，江家当年被查再到之后翻案，林平都一口咬定是他自己所为，没有他人指示。”
苏斐然嗤笑一声，将状纸轻轻撕成条状，“云潇，将林平的小儿子带过来，让他父子俩好好叙叙。”
“林平还有个儿子？”听他这么说起，宋子钰有些意外，林平不是惧内吗，连唯一的妾室都是苏斐然给送去的。
“他那小儿子林宗泽可和林楠笙岁数差不了多少。”苏斐然一想起这事，就好笑，林夫人防了一辈子的外人，却被她身边的奴婢给偷了腥。
这林夫人倒是可悲。
只见肥头大耳的年轻男子被云潇带人押送了进来，他哭得满脸鼻涕，跪倒在地。那男子眼睛胡乱瞥向四周，最后下定决心朝着宋子钰爬去，这人笑得温润，一看就心善。
“大人饶命啊，我什么都不知情。”
白玉镶边的靴履轻踩在他的手背，阻碍他向前扑来，宋子钰笑眯着眼，温声道：“林宗泽对吧，求我没用，你去求求你便宜爹，说不定还有机会活下来。”
牢役将他推进林平住的牢房里，迷迷瞪瞪间，看见养在郊外的小儿，林平猛得瞪大眼睛，慌乱地看向四周。
寂静黑暗的牢里，只有父子俩窃窃嗡嗡的谈话声。
林宗泽被押进牢后，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上了。
宋子钰声音温和，说得话却不怎么中听，“你这么损，还会拿捏人命根子。”
“不是你教的吗。”苏斐然面色如常，反讽他。
他愣了愣，弯起眉，“好像真是我，想不到殿下过了那么久还没忘记。”
苏斐然嘴角抽了抽，侧过身，又来了。
云潇恰巧带着林宗泽，出声打断二人，“主子，林平对私盐一事供认不讳，属下等人已经在他口述中找到了证据，不过属下无能，并没有发现能够证明徐瑄参与的信件。”
闻言，宋子钰站起身，侧目凝望着苏斐然，“我来？”
“行，你来吧。”苏斐然摆摆手，反正他该查的都查得差不多了，江南各官员的底细被他摸的一清二楚。
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那金子你打算如何？”
宋子钰脚下一顿，回过头，含着笑意缓声道：“殿下这样问，想必也查出了这些年来徐瑄贪污赈灾银两这事吧。”
数罪并列，够徐瑄死了，不枉费苏斐然三人布了那么久的棋子。
……
半月后，江阮阮生辰。
苏斐然派人将别院重新装饰了一番，四处可见庭院中下人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
世子最近心情好，他们做下人的自然也受了不少赏。
至于江阮阮一早被云涵叫人按在妆奁台前，一身云衣，披绶云肩刺，领衫绣着水纹。
没等她反应，又给拉了出去，美名其曰赏景，不过一出别院大门，她就一溜烟跑了。
她是走了，留下江阮阮茫然地驻足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缓了会儿，江阮阮侧目望向一旁形似夫妻的两人出了神。
似乎是芸烟姑姑和李大夫，江阮阮眸光向下微移，男子手中正拿着红色绸布，他们要成亲了吗。
苏斐然假装路过，从她旁边默默走了几圈都没被她发现。
他最后只得停下，在她旁边又等了一会，还是无视了他，苏斐然无奈，轻声咳嗽着，“江娘子，真巧啊。”
“殿下，安好。”
江阮阮回神，见是苏斐然，正要拂礼，却被苏斐然拦下。
“苏某来江南多日还从未好好逛过，江娘子可有空领苏某一道。”苏斐然喉头轻轻滚动，拽住腰间的佩玉。
会不会被她拒绝。
“既然殿下要求，民女便恭敬不如从命。”江阮阮垂首应下。
听苏斐然这么说，江阮阮恍然，兴许是他们几人说好了，所以她无缘无故被云涵给拉出来。
江阮阮陪着他听戏，去郊外看赌马，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初见的地方。
只是没了小雨，没了书，唯有两人。
江阮阮与他相携，走过桥头，这边街头的人烟渐渐稀少，她蓦的止步，侧身。
“殿下，已经到晚上了，我们回去吧。”
苏斐然缓声叫住她，“江娘子，今日你逛得开心吗？”
“开心，多谢殿下还记挂着我的生辰。”江阮阮说得是实话，她许久没有那么轻松地过生辰了。
她才想起来今日是她的生辰。
天边慢慢现出一束束烟火，今日的夜色温柔又撩人。
他垂眸，含着笑意，“那便祝江娘子朱颜长似，头上花枝，岁岁又年年。”
江阮阮也弯了眼，唇角勾勒起梨涡。
“民女斗胆，预祝殿下岁岁又年年。”
苏斐然试探地凑近她，轻轻吻住她的脸颊，小心又克制。感受到温热的触感，江阮阮蓦然睁大双眼。
缓过神，江阮阮一把推开他，羞红着脸，刚要出声。
苏斐然小心牵住她的手，“江娘子，我喜欢你。”
江阮阮慌了神，使劲眨着眼，然后果断转身撂下他跑掉。
独留苏斐然在原地愣了许久。
：）所以是不喜欢我的意思吗？
望月阁楼阁窗边正倚着一位男子，他见证了苏斐然示爱失败的全过程，嘴角笑意更深。
注意到侧上方看戏的视线，苏斐然侧过身，望见了宋子钰。
-
楼上，两人举杯对饮。
他摩挲着指腹，温声：“那姑娘那么有手段给你钓成了这样。”
苏斐然仰头灌上一杯酒，否认道：“这种钓我的话她从来没说过，除了江家的事，她也没来找过我。”
“会不会是欲擒故纵。”
“宋子钰你是不是嫉妒我？”苏斐然抬眼，诧异道。
这人一定是见我有了心仪的人，嫉妒我。
“我嫉妒你什么，嫉妒你追不到姑娘。”说完，宋子钰自己都笑出了声，“还把人家姑娘给吓跑了。”
“你不懂。”苏斐然接着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宋子钰无奈耸肩，转头说起了正经事，“照现在这个速度，我们还得在这儿呆上半年，估摸得抄好几个官邸。”
他话说完，却许久听不见苏斐然接茬，一低头，嗯，睡着了。
“你这酒量下次能不喝酒吗？”
宋子钰捏了捏眉心，认命似的一把搀扶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