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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我活成了他的模样

    她茫然地坐在床榻间,只依稀间感觉似乎有人来过,对昨晚的事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云涵端着漆盘,候在一旁,“江娘子,你醒了。”

    江阮阮愣神,声音含糊,“云涵姑娘,我记得昨日我不是出去了,是怎么回来的。”

    云涵半蹲在地上,伺候她穿衣,沉吟道:“是宋大人送江娘子回来的,昨日江娘子不知怎的,回来时一直昏迷不醒,大夫说是江娘子你最近心绪不宁,要多歇息才是。”

    苏斐然今早离开时,特地嘱咐过云涵不得将此事说出口,她想主子一颗心扑在江阮阮身上,早日死心也好。

    她话音刚落,江阮阮脑海中闪过些模糊的片段,她昨晚似乎鬼迷心窍地摸上了谁的腰,江阮阮下意识低头,望着作乱的柔荑,羞红脸。

    “是……是嘛。”她支支吾吾地应声,不敢再问。她记起来了,昨晚是苏斐然送她回来的,更何况这里是世子别院,怎么会容许外人擅闯内院。

    江阮阮挥挥手,示意云涵退下,她猛向后一退,缓缓蹲下身,羞赧地捂住脸,她这是在做什么啊,江阮阮一时头涨脚轻,不知如何是好。

    她起身时,纸条从她袖口落下,江阮阮捡起它,缓缓打开。

    ……

    江阮阮站在昨日来过的府邸外,身后是来来往往的路人。

    大门外的侍卫一下看见了她,他皱紧眉,“这里闲人免进,要报案去官府。”

    云涵上前将手心握着的玉坠递向他,“我等受宋大人邀约来此。”

    下人来通报时,宋子钰正在书房翻找着什么,找到了,他小心挽开画像,这两人果然长得很像,温和的嗓音从屋内传来,“让她们进来吧。”

    “是。”下人恭敬地低头退下。

    “我先走了。”苏斐然冷冷开口,他才不会再看她一眼。

    宋子钰回头,人已经不见了,他摸了摸鼻梁,笑出了声。

    他整理好衣冠,在客房等候着她,屏退下人,江阮阮一进门,他便开门见山道:“江姑娘是来找世子殿下的,他不在我这儿。”

    “不是,民女是来找宋大人的。”江阮阮垂眸拂身行礼,“宋大人,民女有一事不明,还请大人解惑。”

    “说说吧,什么事。”他扣上茶盖,轻的一声响。

    “宋大人昨夜下了迷药,为何今日一定又要民女来这一趟,不怕民女怀恨在心,对大人不利吗?”江阮阮抬眸与他对视。

    宋子钰温润如玉的笑意印入她眼,语气却刺骨,“江姑娘如此好手段,下官当然想试上一试。”

    牛头不对马嘴,她用了什么手段,江阮阮黛眉微微蹙起,率先瞥过头错开视线,“大人不必含糊其辞,直说便是。”

    宋子钰将桌案上的画像推在她眼前,“看看吧,这个人你认识吗?”

    素手轻移,缓缓展开画像,看着画像中的人,江阮阮呆愣住,“宋大人,你从哪儿得来的这副画。”

    “这画?这是我的一位好友。”宋子钰看似轻描淡写地回答,手心却不由蜷缩了一下。

    江阮阮慌了神,话语中有些哽咽,“宋大人可否告知民女,他在哪儿。”

    宋子钰起身,将画轴拿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脸上早没了笑意。“他死了。”

    他死了,死在了正宁七年,死在了冬至的最后一晚。

    江阮阮晃了晃身形,她努力撑住桌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不知大人可否告知民女,他是怎么死的。”

    宋子钰眸色冷淡,“他撑不过古塔的漫天大雪,冻死的。”闻言,早就应该察觉的,这么多年他都了无音讯,江阮阮垂首,声音发颤,“多谢宋大人告知民女,既然没事了,民女就先告退了。”

    宋子钰没有作声,江阮阮走后,他轻轻望着画轴上的人出了神,“她就是你嘴边老挂念的幼妹吧,我带你来看她了,她很聪慧,已经是江南有名的才女了。”

    从宋子钰府中出来后,江阮阮故作镇定,却被云涵一眼看了出来,她不动声色地上前搀扶住她发软的身子,凑近耳边低声道:“江娘子,先上马车吧。”

    她也不知道宋子钰与江阮阮说了什么,宋子钰内力深厚和主子有得一比,不过宋子钰脾性冷淡恶劣,云涵不敢偷听。

    说白了,她也就是欺软怕硬。

    云涵怜惜地看向江阮阮,心道她一定是被宋子钰给吓住了,那家伙冷起脸来简直不是个东西。

    她坐在马车外正想着,江阮阮轻轻撩开布帘,柔声道:“云涵姑娘,可否将马车停在华安堂外。”

    见她应声,江阮阮放下帘子,云涵心头不安地向马车内看去,帘子慢慢落下时,江阮阮垂着眼,看不清神色。

    当年江家翻案后,兄长已经失踪,江父身死,留下妇孺寄活于他人,忆起兄长,江阮阮喉间哽咽,疼痛难忍。

    那可是她兄长,清风霁月的君子死在了无人问津的大雪,她眼波潋滟,划下一行清泪,为什么从来不眷顾他。

    -

    “小妹,兄长要去春闱了,等兄长回来给你带些好玩的小玩意回来。”江庭舒温柔着眉眼蹲下身,手上却使坏,揉着江阮阮刚刚束好的百合簪,给她揉得乱糟糟。

    江阮阮茫然地捂住头,泪眼婆娑,控诉他,“兄长,你又揉我头。”

    等她反应过来,江庭舒已经背对着她挥手。

    他再也没回来过,江家被查封时,他正高举中榜,进士及第,状元郎眉眼间意气风发,却被押跪在了金銮殿。

    ……

    江庭舒被冻死在了大街上,他的尸体上覆盖着雪渍,宋子钰跪在他身旁,浑身颤抖,却始终握紧江庭舒的手不断向里吹着热气,却怎么也暖和不起来。

    宋子钰猛得睁开眼,头痛欲裂,他披上外衫起身下榻,推开窗。

    今夜无月,暗得人心底发沉。

    宋子钰轻叹一声,江庭舒你倒是死的干净,一了百了,害得我活成了你这端方君子的模样。江阮阮既是你幼妹,那他便多加照拂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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