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重，不见半点月光。
宋子钰深呼一口气，与苏斐然一同坐在院落的水亭中，晚风拂面，有些格外的冷。
他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殿下，你有没有感觉这风有点大。”
苏斐然抬眼，眸色微深，他翘了翘腿，“怎么？宋大人迫不及待想杀徐瑄了。”他这句话裹挟着肯定的语气。
“殿下说笑了，我哪日不想杀他。”宋子钰垂笑一声，令人不寒而栗。
苏斐然起身，喃喃道：“子钰，会有那一天的。”
“你表兄骗我，你也来？”宋子钰狐疑地看向他，但是他和苏斐然心里都清楚那一天快来了，宋子钰在朝廷里熬了那么多年，不就为了这个。
苏斐然睨他一眼，不答，“走了，风吹够了，该回去了。”
宋子钰上前钳住他的脖颈，咬牙切齿道：“这都三更了，还睡什么，来与我对弈。”
都说他是臭棋篓子了，但只有宋子钰乐此不疲地来找他。
苏斐然被他撞了个踉跄，稳住身形后，他轻描淡写地理了理衣袖，将宋子钰的手拿了下来。
“不来。”
“不行。”
“行。”苏斐然轻叹一声，颔首应下。
苏家别院，三更夜。
苏斐然随手将棋子丢进棋奁，“没意思。”
宋子钰含笑着看他，“没赢过自然没意思。”
苏斐然撑着头，不理会他，他的棋艺本来就这样，宋子钰非得让他作陪。
“宋大人夜色已深了。”苏斐然瞥眸，示意他差不多行了。
苏斐然刚刚来拉他赏月可不是怎么说的，宋子钰起身推开窗，笑吟吟道：“皓月当配劲酒，如何？”
“小纵即可。”苏斐然收好棋奁。
小玖在外屋打着一个又一个哈欠，他可真走运，今晚他守夜就遇上宋子钰。
他手里还提着一批好酒，进屋，“宋大人，酒来了。”
宋子钰接过，缓声道：“小玖你去歇息吧。”
苏斐然轻嗤一声，“还喝啊。”
宋子钰扭头，提着酒冲他挑眉道，“怎么，不敢？”
二人月下对饮良久，屋内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再听不见响动。
翌日，响午。
小玖在外屋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答应，他无奈，小心翼翼地推门进了内屋。
苏斐然和宋子钰两人横七竖八地瘫在榻上，没了仪态，睡得正香甜。
见地面上摆着一枚枚棋，黑白相间，小玖蹲下，慢慢捡起放进棋奁里。
而后掩上门，冲门外的江阮阮摇头，“江娘子还是先用膳吧，世子和宋大人昨夜一夜未眠。”
江阮阮轻轻点头，柔声道：“劳大人费心了。”
“江娘子客气了。”小玖招了招手，叫人带江阮阮去了正院用膳。
未几，内室。
苏斐然缓缓睁开眼，推开宋子钰压在他胸口的手，他揉了揉眉心，烦躁地踹了一脚宋子钰，“日上三竿了。”
宋子钰微醺着眸，手扶上额，慢慢坐起身，脑子里还是发蒙的，宋子钰的指尖透过一缕光，他转头目光沉沉，一本正经道：“殿下，下次别拉我赏月了，太过放纵。”
“下去。”苏斐然气乐了，一脚将他踹下了床，“谁让你拉我喝酒的。”
宋子钰一骨碌跌落在铺有青瓷花纹的地砖上，他顺势靠在一旁的柱头，“殿下，这是过河拆桥啊。”
两人互相指责，针锋相对。谁也不遑多让。
正巧小玖听到屋内的动静，猫着腰，向内室瞥去，喃喃道：”殿下，宋大人你俩可算醒了，江娘子已经等你许久了殿下。”
苏斐然猛然听见江阮阮的名讳，身子僵了僵，起身吩咐道：“去备水。”
他起身，向浴室走去，路过宋子钰身旁，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轻轻踹了他一脚，“滚出去，宋大人这副模样成何体统。”
苏斐然离开后，不多时，宋子钰缓缓站起，压了压发皱的衣袍，抬眼望着眼前的云潇，“不用伺候我，替我对你家主子道声谢。”
江阮阮的那本小记，算是苏斐然给他送上的大礼。
宋子钰往别院外，踱步回了他的住所。
云潇候在浴室外，见苏斐然湿着头发走出，他俯身，“主子，宋大人走了。”而后，云潇顿了顿，恭敬道：“宋大人让属下转告，说是多谢殿下。”
苏斐然颔首，慢慢擦拭发丝的水珠，“知道了，退下吧。”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这几日，你好好歇息，剩下的事交给宋子钰去处理。”
云潇身形顿住，低声应下。
苏家别院，正厅。
苏斐然抬眸，瞧着下首的江阮阮，两人相顾无言，他不自在地咳嗽两声，“江娘子寻我可是有事。”
江阮阮垂眸，“不是殿下要求，要我日日相随吗？”
是有这回事，不过……苏斐然撑着脸，“确实是本世子所言，江娘子果真信守承诺。”
闻言，江阮阮眸色掠过一抹羞意，“这是自然，望殿下也能信守。”
苏斐然翘了翘嘴角，笑吟吟道：“还请江娘子随我来。”
他招手，示意门外的云涵，“那个婢女来给你家主子好生打扮一番，随我出门。”
云涵上前，看向江阮阮，得到她的首肯，垂首，“是，世子。”云涵额角抽抽，殿下在跟谁装不熟呢。
林平被捕后，苏斐然果断上奏，京城那方很快有了回应，不仅派了宋子钰来徽州，又立刻考查了当地官员，提拔了一批后起之秀。
只是这些后起之秀里又有多少徐瑄的人呢，苏斐然靠坐在右侧，上面亦然是某位高谈阔论的高官。
江阮阮被扮上男装，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她正听着高官的宏图壮志出了神，心里有什么隐隐触动。
苏斐然侧过脸，见她一副若有所思，嘴角上扬，上首的官员一直注意着他的脸色，看苏斐然笑了，说得更起劲。
官员说得口干舌燥，慢慢走下来，坐在苏斐然的案桌旁边时，苏斐然抬起酒，侧身“赵大人说的在理，本世子敬你。”
“下官不敢当。”赵大人立刻回敬苏斐然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