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洒的水调节到最冷的那头，他颤栗着、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站在花洒下。

    他记得小学刚毕业，母亲最后一次和父亲争吵后，就离开了家。

    父亲自此后性情大变每天酗酒，喝醉后常常会对他拳脚交加。

    一年前在同学的引导下他去了云石夜总会。

    余九农主动接近他，他开始第一次抽□□。

    他清楚毒品的可怕，也时常控制自己少量吸食。

    可每一次父亲的失常和怨怒就像是恶魔的推手，将他一步一步推向余九农的领地。

    他唯一能自己支配的只有钱，母亲会让叔叔给他很多钱。

    祁美素的眼睛像一把锐利的刀，割开他极力伪装的脓疮，生疼却灼热，是这种灼热让他

    意识到自己还在有知觉地活着。

    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这些字就像在祁美素的脑子里恣肆无忌的漫舞。

    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本就一地鸡毛的人生变得更加复杂破碎。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对冯奥说那样的话。

    她漫无目的翻着书，夹在书中呲牙咧嘴的樱木花道纸条傻傻望着她。

    她的嘴角上扬、浮起一片尘土的心像被一阵清风吹过一样。

    甄汕凝望祁美素的背影，她虽然端坐，可甄汕仍然能看到她的疲惫和神伤。

    她那么安静，那么恒定地在那里。

    似乎谁都可以走近她，但又没有人能真的走近她。

    放学的钟声响起，周鹤岩跑到祁美素课桌边，殷勤地给祁美素收拾着书包

    “青霉素，你今天是不是还要去医院？”

    祁美素点点头，周鹤岩一把从祁美素手里拿过书包替她背着

    “以后我和你一起去，我也可以帮你照顾重点班”

    祁美素伸手想拿自己书包

    “没关系，有护工的”

    周鹤岩不理会她大步离开教室。

    祁美素无奈跟在身后，井绍茗和她并排前行

    “他呀，是有事求你”

    祁美素不解地看着井绍茗，井绍茗不怀好意地看向离他们不远的周鹤岩

    “不然，他屁股又要挨揍咯”

    此时的周鹤岩转过身

    “诶诶诶…谁屁股挨揍了，我不过是想试试当好学生的滋味，你懂什么”

    说完站到井绍茗和祁美素中间，撅着屁股将井绍茗推到一边

    “青霉素，你就帮我补补化学吧。你是市里第一，知识都藏在自己脑子里怪浪费的。你

    就教教我们，我们仨都跟你学，你当我们仨的老师，看谁敢欺负你”。

    甄汕走过他们身边，周鹤岩追上前

    “你说对吧，阿汕”。

    甄汕头也不回地走在前头，周鹤岩搂着他的肩两个人打打闹闹。

    井绍茗跟在他们身后，前方三个人的背影，这种真实又牢固的情感让祁美素心生羡慕。

    校门口，叶淼淼一如既往在等甄汕。

    看到祁美素和他们一同出现时，叶淼淼的脸上显出意外和厌弃。

    一路上，甄汕和叶淼淼走在前面，周鹤岩和井绍茗陪在祁美素身旁。

    周鹤岩总有问不完的问题，说不完的话。

    公交车来时，临近放学和下班的高峰，车上挤满了人。

    祁美素瘦小的身影很快被淹没在车厢里，周鹤岩和井绍茗站在她身旁围护着她。

    司机师傅急刹车的瞬间，全车的人都惯性向前扑去。

    井绍茗一把拉住往前倾的祁美素，祁美素抬头向他道谢。

    看到正前方不远处的叶淼淼，此时她正挽着甄汕的手臂，整个人倒在甄汕的怀里。

    甄汕回过头正与祁美素的眼神对上，祁美素收回眼神正回身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过。

    病房外，周鹤岩将书包递给祁美素

    “青霉素，我们先去看看叶奶奶，一会儿来找你”。

    说完，他和井绍茗便跟上前方的甄汕和叶淼淼。

    祁美素推开门，冉桐正坐在病床上看英语书。

    冉桐精神见好，祁美素开心极了

    “怎么不好好休息，这么快就开始学习”

    他微笑着

    “快要月考啦，我得看看出什么题给你练习，你可不能借机犯懒”

    祁美素笑了：“那你要赶快出院，好看着我”。

    话刚说完，冉桐脸上的笑容逐渐退去。

    此时周鹤岩和井绍茗推开门走进来，周鹤岩蹑手蹑脚走到冉桐病床前

    “重点班，你身体好点没有，大家都是同学，我们来看看你”。

    冉桐扬起笑容

    “好多了，谢谢你们”。

    周鹤岩打量着冉桐手上的淤青

    “重点班，这都一个多月了，你这伤怎么还没好？”

    冉桐抬起手连忙将袖子放下来

    “好得慢”

    周鹤岩依旧纳闷

    “不对呀，这淤血…”

    还没等他说完，井绍茗便拉着他往外走

    “你休息，我们先走了”。

    冉桐神色沉静，祁美素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也不知该如何开解他。

    她只是静静地从抽屉拿出医生开的药，轻轻挽起冉桐的衣袖给他涂上药膏。

    祁美素的动作轻巧，冉桐望着她，千般话语就像这散不去的淤血，凝结在他的心里。

    虽然父亲不说，医生什么也没有告诉他。

    可他知道，这一次的战斗他也许会败下阵来。

    他只想让自己再多坚持些日子，每一次眼睛睁开的时刻，他都希望祁美素能在身边。

    可这些日子，他睁开眼睛见到祁美素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因为他每次醒来都是祁美素不在身旁的时刻。

    医院食堂里，周鹤岩和井绍茗在窗口边等着饭菜

    “我还没和青霉素说话呢，你就拉我出来”

    井绍茗没有理他，周鹤岩依旧不依不饶

    “你没看见重点班那伤口？这都一个多月了淤血一点没散，还有他的脸，一点血色也没

    有”。

    井绍茗思索着周鹤岩的话。

    在他看来，冉桐虽是重点班的学生，但他不是一个身体孱弱性格文弱的人。

    回忆起在警局见到冉桐和甄汕相撞的情境，他的身体里迸发着鲜活强劲的力量，看得

    出平日里有运动加身。

    按照正常人恢复的情况，淤血确实不应该…

    周鹤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青霉素，这里这里”

    他转身，周鹤岩正向四处张望的祁美素招着手。

    祁美素走到他们身边，周鹤岩指着窗户内

    “这里的猪手汤最鲜了，你给重点班买这个可以给他补血”

    祁美素点点头。

    周鹤岩打开了话匣子

    “青霉素，为什么重点班的淤血这么久了还没散？怎么还和我们送他到医院的时候一

    样？”

    这一次井绍茗没有拦住周鹤岩，而是一同望着祁美素等待着她的答案。

    祁美素低下头

    “他的身体…不能受伤流血”

    周鹤岩低下头靠近祁美素，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听得更清

    “什么？不能流血？流血会怎样？”

    没等祁美素回答，远处传来叶淼淼的声音

    “你们两怎么这么慢？”

    甄汕和叶淼淼正走过来，周鹤岩没好气地抬起头质问她

    “你们下来干什么？奶奶都没人守着”

    叶淼淼挡在祁美素身前

    “奶奶等你们都等睡着了”

    说完瞥了一眼祁美素。

    祁美素试图逃离这怪异的氛围

    “我去外面买”

    说完独自走出医院。

    她来到熟悉的小店买猪肝汤，刚从老板手上接过的汤却被叶淼淼打落在地上。

    叶淼淼轻蔑地笑起来

    “我还真是小瞧你，才刚警告你离阿汕远一点，你就转身和他的兄弟们走得近”。

    祁美素没有理她，转身让老板再做一份。

    遭到祁美素的忽视，叶淼淼怒气更盛。

    她上前朝背对自己的祁美素狠狠推了一把，祁美素重心不稳险些扑倒在地。

    冯奥挡在她的身前接住她，冯奥的出现让叶淼淼有些许意外

    “是你？”

    冯奥站到祁美素身前嘲弄叶淼淼

    “叶淼淼，夜总会里女生之间那一套，你还真是学得炉火纯青”。

    叶淼淼不甘示弱

    “再怎么，也比不上你无师自通的本领”

    冯奥靠近叶淼淼头探向她的耳畔

    “离她远点，不然我就把你做的一切告诉甄汕”

    俨然话语激怒了叶淼淼的神经，她举起手试图给冯奥一个响亮的耳光，却被冯奥敏捷

    地拦下。

    叶淼淼用力挣脱却无果，祁美素上前拉住冯奥的手

    “让她走吧”

    冯奥扭头看着祁美素

    “她这么为难你，你还帮她？”

    趁着冯奥不备之时，他的手被赶来的甄汕推开，叶淼淼委屈地躲到甄汕身后。

    看到甄汕极力保护叶淼淼，祁美素心头说不上来的失意。

    见甄汕看自己疑惑的眼神，祁美素更显无力。

    老板走出来递给她猪肝汤，她付过钱埋头离开这是非之地。

    冯奥轻蔑地看了一眼叶淼淼，试图跟上祁美素。

    甄汕拽住他的胳膊拦着他，冯奥反手将甄汕推到一旁

    “你有什么资格拦我？”

    说完转身离开。

    冯奥和祁美素，甄汕始终看不透他们之间的关系。

    在他心中，祁美素和冯奥不是一类人。

    可有时他们一起出现的情形却常常与他的猜想相悖。

    冯奥说得没错，自己有什么资格拦着他呢？他是祁美素的什么人？以什么立场干

    预她的事呢？

    冯奥大步追上祁美素，通行在她的肩旁

    “上午的事…”

    祁美素加快脚步

    “我不会给别人说”

    冯奥大步跟着她

    “我是想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