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吓到，纷纷转过头看向他。

    他对这其中怪异的氛围装聋作哑。

    因为他知道

    有时面对‘恶’的力量，只身一人应对时

    对自己、对受伤害的人、或许这是最可行的办法。

    他如无其事继续走近祁美素，提高音量

    “你上午交的作业好像又错了，高老师让我叫你去办公室”。

    在伍霜她们惊魂未定时，祁美素缩回手，镇定地站起身随谢蒙砷走出教室。

    走廊上，祁美素扯着校服将双手缩到衣袖中。

    手很疼，身体很乏力。

    可她睁大了眼睛盯紧前面谢蒙砷的脚步，她怕慢一点自己就会跟不上。

    临到办公室，谢蒙砷停下脚步

    “去医院吧，让医生看看你的手；正好躲出去；最后一节物理课我已经给你请好了

    假；书包…放学我给你拿着”。

    祁美素双眸含水震惊地抬起头。

    ‘正好躲出去’比千言万语更让祁美素觉着心中暖和。

    谢蒙砷挠挠头

    “我不能陪你去，她们会怀疑的…”。

    对眼前这个大男生的印象，祁美素只记得他和曲百灵一样是转学生。

    是伶城整个高中物理第一。

    其余的，他们没有任何交集。

    “快走吧”

    祁美素在谢蒙砷的催促下方醒

    “谢谢，放学后，我在学校外面等你”

    说完，她绕到初中楼的背后、避开操场从学校遗弃的破铁门出去了。

    伍霜疯狂的行径让于丽丽有些害怕。

    她小心翼翼靠近伍霜

    “他们…会不会…告诉老师？”

    伍霜轻藐地回过头

    “你怕了？不是你说…要好好教训她？”

    伍霜扔下笔走出教室回到操场上。

    告老师？她还真希望祁美素告老师。

    这样，被老师教育一番后，她更能心安理得地将所有自己能想到的残忍手段施加给祁美

    素。

    可她知道，祁美素不会，这让她觉着有些寡然无味。

    祁美素来到医院，好在没有伤到骨头。

    在医生的清理完伤口敷上药包扎时，祁美素收回手

    “不用包扎”。

    医生耐心给祁美素讲解不包扎容易感染，顺手拉回祁美素的手。

    祁美素颤抖着用力挣脱医生的绷带奔出屋子。

    她不想包扎，不想让手上刺眼的绷带吸引同学们异样的眼光和猜测。

    她疯狂地逃跑，就像逃离追索在自己身后、一直甩不开、深恶的一切。

    她跑下最后一个台阶撞上大厅里与她迎面相对的冯奥。

    她惊惶地望向后方。

    冯奥扶起她颤抖的身体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怎么是你？”

    祁美素看清冯奥的脸，她警惕地后退一步，迅速缩回自己的手。

    她埋着头穿过他的身旁

    冯奥拽着她的手拦住她，伤口的疼痛让祁美素惊叫出声。

    此时的痛感才让祁美素从教室里发生的景象中完全清醒过来。

    冯奥抬起她的手拉开校服衣袖，手指已无法弯曲，不自觉发抖红肿的手击痛了冯奥

    “是谁？”

    祁美素欲收回手，冯奥见祁美素皱紧的眉心，他小心松开祁美素的手。

    他拉着祁美素的另一只胳膊重新回到医生面前。

    祁美素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让医生包扎，医生絮絮叨叨的话萦绕在两人耳边。

    此时祁美素的眼中只有冯奥拿在手上的安眠药。

    而冯奥的眼中，只有祁美素冒着虚汗的脸颊。

    医院门口，祁美素低着头走在前面，冯奥大步上前拦住她的去路

    “这个人到底是谁？”

    祁美素明白冯奥的关心。

    冯奥虽与伍霜是两个世界的人，可他们身上却有一样共同的特质‘心狠’。

    如果让冯奥知道是伍霜，大概又会是一场无比麻烦的麻烦。

    她故意挑起眉注视着冯奥

    “冉桐摔倒的那天，那个人是谁？”

    冯奥双目微颤，静而不语。

    对祁美素来说，冯奥的关心是不同于伍霜施加的另一种酷刑

    “如果你真的关心我，请你不要管我”。

    公交车停在两人身旁，祁美素顾不上看冯奥的表情，她转身融进人流中上了车。

    祁美素明白，她无法和冯奥做朋友。

    无法接受冯奥的关心，因为推冉桐摔下楼梯的人，冯奥至今不肯对她说。

    公交车越行越远，每当祁美素提到这个问题，冯奥的身体里就像扎了千万利刺。

    他讥笑自己，何时开始面对一个女人时，变得这样小心又软弱。

    他无法确定那天楼梯间的人是不是叶淼淼。

    他担心他错误的答案会给予祁美素错误的信号，他不敢承担挑战她信任的后果。

    放学的铃声响起，待班上同学都走完，谢蒙砷收拾祁美素的书包离开。

    楼梯口，甄汕、周鹤岩、井绍茗三个人扔着篮球从谢蒙砷身边走过。

    甄汕接过篮球抱在胸前，他转过头直直盯着谢蒙砷手中的书包。

    周鹤岩打断他的发呆

    “看什么呢？”

    甄汕摇摇头，三个人你推我挡地回到教室。

    甄汕见祁美素的座位已空，它扔下篮球扶着女儿墙望向操场，已不见谢蒙砷的身影。

    回到教室，他迅速拿起书包，丢给周海和井绍茗一句话匆匆跑出学校

    “你们先去医院”。

    周鹤岩见状低声呢喃

    “奇怪，青霉素什么时候走的，我作业还没抄呢”。

    井绍茗想起谢蒙砷手上的书包也不免生出疑心。

    他们三人一直在操场上打球，也没见祁美素穿过操场，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为什么祁美素的书包会在谢蒙砷的手上？

    甄汕跑出校门，顺着马路四处查找谢蒙砷的身影。

    路口花坛边的拐角，谢蒙砷拎着祁美素的书包站在原地。

    甄汕没有上前，他躲在墙沿边观察着谢蒙砷。

    没过多久，祁美素出现在谢蒙砷身边

    “对不起，我来晚了，谢谢你”。

    她伸出手向谢蒙砷讨要书包，谢蒙砷见祁美素包扎的手关切地询问她的伤势

    “你手还好吗？”

    祁美素微笑着

    “还好，没有伤到骨头”

    谢蒙砷将祁美素的书包背在肩上

    “伤刚包扎好，我给你背着吧”。

    祁美素收起右手蜷在衣袖里

    “谢谢你，今天的事…”

    谢蒙砷微笑着

    “放心吧，我不会给任何人说，我先送你回家”。

    祁美素点点头，两人并肩走远。

    甄汕见状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祁美素望着一旁的谢蒙砷，她竟想起了冉桐。

    他们真像，可他们却又是那么不一样。

    如果冉桐是苍劲灵翠的绿竹，谢蒙砷就像意蕴潜藏、芳香四溢的加宁桉。

    她看得有些发愣了。

    直到谢蒙砷扭头看向她，她才急忙收回自己的眼神

    “那个…你是用什么理由帮我请假呢？”

    谢蒙砷微笑着

    “我说你…肚子不舒服”。

    祁美素低着头，自己物理本来就很差，高老师私下找自己很多次。

    这次还在他的课上请假，想到这里祁美素更加懊恼了。

    “高老师说你的物理需要提高，我告诉他我可以帮你辅导”

    祁美素讶然

    “你愿意帮我？”

    “当然愿意”

    谢蒙砷突觉自己有些忘形，他放低自己的语调

    “我是课代表，帮助同学也是应该的”。

    祁美素有些犹豫。

    和冉桐不同，自己可以辅导冉桐化学用以交换，可是谢蒙砷…

    从他进入班级以来，他就一直稳居班里第一名。

    理科科目都很好，祁美素找不到自己有任何优势可以和他交换。

    眼看到了家，祁美素伸出左手向谢蒙砷讨要书包

    “今天谢谢你”。

    谢蒙砷将书包套在祁美素的肩上

    “不用谢我，从明天开始吧，以后放学我给你辅导物理”

    “明天？”

    “这个学期结束，高三我就要回宏城上学了，所以…你只有半个学期的时间”

    听完谢蒙砷的话，祁美素毫不犹豫答应了

    “好”

    谢蒙砷挥别祁美素转身离开。

    伶城三月的天很美。

    祁美素抬头看见天边铺满金色的晚霞，甄汕从路口慢慢向她走过来。

    甄汕走近她，只是盯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祁美素不知道为何，有些心慌，她将衣袖拉得更长了。

    正当她无所适从时，甄汕开口

    “今天怎么走这么早？”

    祁美素没有说话，甄汕继续走近她

    “你一个人回来？”

    祁美素点点头

    “刚回来”。

    祁美素的答非所问让甄汕心生疑忌。

    他望着祁美素红色的书包肩带，努力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月底，在体育中心，我们和一中篮球赛，你来看我打球吧”。

    祁美素只想尽快回家，不让甄汕发现自己手上的异样，她不假思索便答应了

    “好”。

    见祁美素慨然应允，甄汕豁然开襟，他扬起嘴角

    “一言为定”

    说完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

    祁美素望着甄汕的身影走远，才敢松开拉长的衣袖，回到屋子。

    祁美素用左手放下书包，伤的疼痛让她想哭。

    可看见桌上的‘高分手册’，她想起冉桐，那个在病床上从未露出愁容的人。

    祁美素解下绷带，拿起笔，练习手指弯曲。

    打开高分手册，慢慢记录笔记。

    第二天醒来时，趴在桌上的双手失去了知觉。

    祁美素依旧给女人和祁卯玉做好早餐，她给伤口涂上药后背着书包走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