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黑衣人忙磕头道:“姑娘饶命,并没有人指使,是小的几个冲昏了头,动了歪心思想要打劫,这才冲撞了姑娘。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求姑娘饶命。”

    佟曦晚眼也未眨,侧头对季羡筝道:“废了他的子孙根。”

    季羡筝上前,那黑衣人剧烈地摇着头,腿在地上瞪着往后缩,汗和泪不断地流下。

    季羡筝正欲动手,他哆嗦着嘴唇道:“我说,我说!”

    “停。”佟曦晚走到他面前,像刚才并没有说过那话一般若无其事,继续问道:“什么打劫,你们是土匪?”

    那黑衣人没料到佟曦晚突然往这方面说。

    他怔了一怔,心内立刻又狂喜,以为有机可趁:“不是土匪。我们本籍在岱州,家乡被洪水冲了之后拖家带口上了京,盘缠在路上用光,实在是走投无路这才走上这条不归路……”

    佟曦晚狐疑地看他一眼,问题更歪了:“你读过书?”

    他讲话不像那种穷凶极恶的人。

    越来越不像审讯了。

    佟曦晚似乎忘了,那黑衣人也有些忘了。

    他低声道:“从前也上过几年学堂,认了几个字,只是后来世道艰难,便荒废了。”

    佟曦晚想了想,道:“我是微州的,和你们是隔壁。”

    那黑衣人见她沉默恍惚,以为她心软了,尽管不知道为何,他还是暗暗松了口气。

    这么好应付?这就信了?

    或许他再求一求,这人还会放了他。

    他正欲作出可怜忏悔模样,却见佟曦晚表情温温的,又道:“原来是流民。这几年在京中死去的流民也太多了。怪道要收买你们来杀人。”

    流民错手杀了底层贱民,这是常事。

    至于杀了之后,流民的结局,更好操纵。

    这样简单的买凶,甚至可以一点痕迹也不留下。

    她俯下身,道:“还记得我最初那个问题吗?”

    方才还配合的黑衣人又迟疑了一下,他摇头道:“没人指使。”

    “好硬的嘴。这不是找死?”季羡筝冷眼旁观半天,这时嗤笑了一声,对佟曦晚道:“我这次倒觉得你太磨蹭了,刚刚就不该叫我停下。”

    黑衣人身体僵了下。

    倒不一定是嘴硬,也不一定是找死。

    万一,他是在求生呢?

    佟曦晚忖度着,道:“是真的没人指使,还是被指使了却无论怎样不敢说?”

    黑衣人只是摇头。

    季羡筝再次往上前,佟曦晚瞥见黑衣人的身子抖筛糠般颤动。

    她道:“你先出去。我要单独和他说说。”

    季羡筝出去了。

    佟曦晚看了眼他的背影,回头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比他多疑,所以认为我更好愚弄?”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青花小瓷瓶,打开瓶塞,倒出一些内容物在桌上的小耳杯内。

    佟曦晚面无表情地黑衣人的鞋踢开,把杯中物朝他暴露出的双脚一倒。

    他的双脚慢慢消融了,黑衣人如同困兽,痛苦地低吼呜咽,面目狰狞。

    他的双脚被融掉了,地上一摊血水。

    佟曦晚知道这种痛苦是极端的,黑衣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她看了一会,判断道:“失血过多也会死吧。”

    可他大概是想活的。

    一秒也想。过去现在,不知还有没有的未来,一直殷殷期盼着的。

    黑衣人唇下一个牙印,他咬牙,一字一句道:“便是死,我也不会说。”

    佟曦晚找把灰扑扑的椅子,也没拍拍上面的灰就坐了下来。

    她撑在桌子上,双手托腮,百无聊赖道:“那你怎么还不死呢。这样想死,刚才就可以咬舌自尽呀,现在又没堵住你的嘴。

    “要么是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讲不出来,却故弄玄虚吊着别人。

    “或者你确实知道,却自恃有了倚仗,以为我暂时不敢杀你,想博得一线生机。”

    佟曦晚出了会神,慢慢悠悠从小瓷瓶中又倒出点,接着便朝他走来。

    “没用的。”她语调很平,“从你决定好要来杀我,你就要死了。”

    注定的死局。

    到她手上,是死;被裴映辞抓住亦然。

    要是得手,她死了。

    可幕后的人又会让他再活多久?

    “聪明没有用,心机也没有用。”佟曦晚道,“耍点聪明也改变不了刀架在你脖子上的事实。”

    她指了指外头的季羡筝,“他不懂你的弯弯绕绕。可是你也不懂你现在的处境,他只要按他的思路一了百了杀了你,你有再多的心思也是徒劳。”

    再聪明的想法在绝对的力量和压制下都是徒劳。

    黑衣人面上变得阴森森,撑着一口气道:“你……说这么多,也没……杀了我。你不也在赌,吗?我死了。他们几个……”

    他看了眼地上七倒八歪的同伙,“他们都是蠢货,还有谁能告诉你……”

    他的嘴慢慢咧开,有点嘲弄似的。

    佟曦晚走到他跟前,指着某处说:“我把药水往这倒,你的内脏会破裂,你的腹部有了一个洞,那时你会死么?”

    “不——”在黑衣人目眦欲裂中,佟曦晚干脆地往下倒,最后一滴,她倒在了他的嘴上。

    坐了回去,昏暗灯火下,她睁大眼睛望着满室狼藉,笑道:“看来自以为是聪明人的总是死得最早,你要死了,你的蠢货同伴们还在安稳地‘睡觉’呢。”

    黑衣人已经口不能言。

    佟曦晚基本确定他不知道了。

    等他断了气,佟曦晚喊季羡筝进来。

    “你拿个袋子把他拖出去。再拿清扫的器具进来。”

    季羡筝挑眉道:“你杀了他。”

    佟曦晚道:“我记得他,当时就是他用刀划破了我的衣服。”

    季羡筝了然。

    难怪她要亲自动手。这是记着这个仇。

    清理完毕后,开始审问下一个人。

    佟曦晚道:“告诉我你知道的,才有一线生机。你前头那个人已经全都交代了。你要是撒谎,和他说的不一样,便想想我用了的药,保管再叫你生不如死。”

    第二个人黑衣人很老实,问什么答什么。

    流民的身份对上了。

    “知道那人的身份吗?”

    黑衣人连连摇头:“他一直戴着面具和我们见面。”

    “你们怎么接触上的?”

    他回忆了一番:“那日,我们在七里街跟人抢桥下的地盘,这个戴着面具的人带着几个练家子来了,帮我们赶跑了仇家,之后就认识了。再后来王大哥就领着我们为他们办事。”

    “王大哥是你前头被问的那个人?”佟曦晚道。

    黑衣人点头如捣蒜,左右看道:“他现在在哪?”

    佟曦晚瞥了他一眼,道:“比你的处境好。”

    “办的就是偷杀抢掠的事?”佟曦晚轻飘飘把问题抛了回去。

    黑衣人咽口水,也开始磕头,“女侠!我们是鬼迷心窍,之前其实没有杀过人。王大哥的小儿子生了重病,就靠药吊着一口命,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肯医的医馆那,医馆的老大夫却要天价的费用。王大哥走投无路,求到那人面前,他便要我们来这个巷子劫杀一个人。”

    佟曦晚道:“杀人偿命,我虽命贱,你们被抓住,也免不了好下场。”

    黑衣人咬牙道:“那人说我们办完事去找他,他会善后。”

    佟曦晚看着他,“你的王大哥叫你们来一起杀人,你们就来了。”

    “他对我们很好的,对我们这些兄弟,对他的家人,重情重义,他是个好人。”

    季羡筝听得抽了抽嘴角。

    佟曦晚回道:“哦,好人呐。我清楚了。大家都是艰难求存的人,既然你们没有伤到我,又是被人指使,我真正的仇人其实是你们背后那人。你放心,你要能再多想出些什么,我不会为难你们。”

    她又细致地问了些问题,包括他们平日怎么传信,怎么联系,怎么相处。

    最后问道:“你王大哥这段时间有什么异常么?”

    黑衣人想了想,“只是经常忧心他的儿子……唯有一次,那孩子发了病,他蹲在桥边沉思,我走过去,突然听他说了一句什么‘加入什么龙什么蛇的……’我还以为是药材里要加蛇胆那些,便说我们去山里打蛇,他回过神,看我的表情很奇怪……”

    佟曦晚眼角余光注意到季羡筝,打断道:“行了。”

    黑衣人止住了口。

    她挡在季羡筝面前,示意他出去。

    把这个黑衣人重新打昏,她和季羡筝一前一后走到外面。

    里头那间密室后来弄上了别的气味,幽暗的空间有一种清新的风的凉意。

    外面却没有。

    一出来,就感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尸体你就丢在这里?”佟曦晚疑惑,去一旁的架子上净手,“再有人闯进来就没办法遮掩了。”

    “你以为我有几间密室。”

    季羡筝转过身,对上佟曦晚打量他的眼神。

    佟曦晚低声道:“你害怕了。”

    “为什么?”她淡淡道,“因为他刚才说到的龙啊蛇啊的。”

    “什么东西,甩都甩不掉,如影随形。”佟曦晚嘀咕,从袖中掏出一张帕子,把他额上一点汗重重一按,然后便丢在他怀里,笑道:“自己擦擦,别给里头的人看出来了。”

    季羡筝沉默地看着她,目光沉沉。

    佟曦晚道:“要是是雁然在这里听见了,她会像你一样吗?”

    “你对青……他们一无所知。”季羡筝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

    所以才无知者无畏。

    他想。

    佟曦晚惊讶道:“是你不告诉我。也不是我存心无知。这下好了,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惹上你的前东家了。”

    “那里面的人都是恶鬼。”季羡筝轻声道,“一群疯子。这个姓王的还想加入,简直是不知死活。”

    “为了救他的孩子,走了一条会万劫不复的道路。好在他已经死了。”季羡筝耸耸肩。

    佟曦晚不知道他怎么就扯这个人议论,她坐在书桌前,铺开纸笔,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为了救他的孩子。他又没说,到死都没说出来。”

    季羡筝道:“他小弟……”

    “他兄弟说的和他的想法完全不是一回事。他兄弟敬他,他还觉得他兄弟是蠢货呢,可见从另一个人嘴里推测一人形象也没多可靠。”

    当然,也是有点用的,可以说明这个人很会伪装。她心里补充。

    季羡筝道:“那他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一般人——”

    “为了他自己。”佟曦晚一笔一划落下一个大字,抬起头道,“说不定他是为了他自己的野心才选择这条道路呢?他本性就是残忍的,只是现在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去行使残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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