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另一边裴映辞又命人带了一人上来,那是一个老尼姑,老尼姑半眯着眼睛,见了这么多人一丝不乱,也不乱瞟,看起来倒很有修养,她行了一礼,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将贫尼找到这里所为何事?若有我能效劳……”

    华嘉见她身上的服饰熟悉,问道:“你是慈月庵的?”

    “姑娘……”那尼姑脱口而出,又见她坐在上座,身着五品官服,险些咬了舌头,连忙陪笑掩过去:“大人好眼力,连我们这无名小庵也认得。贫尼正是慈月庵的。”

    “听闻你近日在京城走家串巷来化缘,可有此事?”华嘉拿起手边书文,慢道。

    “这却不假。”尼姑答道,“近日庵中要重塑观音娘娘的正身,因此派下我们到周遭人家,一为散布娘娘事迹,二也为化布施,结个善缘。”

    “你既化缘,可有对应送什么东西?”

    “亦赠予一些玩意给施主,但只不多,也不贵重,姑且表个心意。”尼姑忙答。

    “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你们庵里送去的东西。”裴映辞对旁侧立着一个官差微微点头,他便呈上另一个物什。

    尼姑拿起来,那是个颜色淡雅的平安符,她凑近仔细看了半晌,先道“阿弥陀佛”,然后又叹:“何尝不是我们的!只是各位大人又是从哪得来?”

    裴映辞道:“如今我们打听到昨日你们庵有人到燕子巷挨家挨户化缘,临走都赠了这个平安符,吩咐挂在门上是个好兆头。是也不是?”

    尼姑点头不语。

    “昨夜燕子巷民众,大半都早早入睡。”裴映辞冷冷道,“我们拆开这平安符一看。你来说说,这里面有什么。”

    尼姑被他神色间的冷厉骇了一跳,强笑道:“这是有的。我们庵的平安符里是掺了少许的安神香,这也罢了,对人体并无害处的,不过叫他们能好好睡一觉。”

    “是么?只有安神香?你再好好想想,要错了,你们的慈月庵兴许就不复存在了。”他淡淡道。

    尼姑立在那里,嘴哆嗦了一下,过了一会,她忽又笑道:“想起来了,瞧我这记性,可不是想起来了,差点就耽误大人们的事。”

    佟曦晚看她,又下意识看看她身旁那两个监察史。

    瞧瞧这心理素质。

    又回想起昨夜,她说怎么她叫喊也没人理,这么大一个巷子都是空巷不成?原来是那时候别人也没机会理她,说不得已经梦周公去了。

    正发着呆,耳边又传来尼姑絮絮的话:“……那是江南来的一个大户,给我们庵捐了许多香油钱,又送了几百斤的茶叶,我们庵小,哪里喝的完?况并不是人人爱喝,就起了个主意,把它掺在平安符里送出去,不是两全其美?我们不负了这心意,又将员外的好意也散给众人的。”

    “什么大户,你且报上名来。”华嘉道。

    “连我们也不很清楚的。只知他仆从甚众,华衣宝车,举止也文雅。”

    “你这道姑休要骗人。这样的肥羊,你们还不得赶紧巴结套牢,恨不得连祖宗八代都问候清楚了,哪里会不清楚!”下首椅上一个官员冷笑斥她。

    尼姑连道几声佛,“大人看错我们了,我们不是那不知轻重的人,这员外分明不想多说,我们又怎好违逆他的心意的?他是个超脱尘外的人,因此我们现在连他去往何方也不知晓。”

    总之这个意思是,东西是他给的,他是谁,他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问也没用。

    裴映辞听了片刻,道:“从前几日你们送平安符,不过是偶送几个,怎么昨日到了燕子巷,却是人手一个了,这是什么道理,你说来听听。”

    尼姑想了一想,方道:“皆因之前我们庵只挑有佛缘的人送,谁知前日师太知晓了这事,教导我们说‘怎么忘了众生平等了,你们更不知人人心里有个慧根,还不快改过来,如此才不算加深罪孽’,因此从昨日开始,我们就是每家每户都送了。”

    好狡猾的尼姑,反应也不错的。佟曦晚想着,先看看裴映辞什么反应。

    只听他道:“昨夜有人死了,身侧掉落你们庵的平安符,这却又怎么样?既找不到那人,只要将你们的茶叶毁掉,再将庵给拆了,这才有个初步的交代。”

    尼姑脸色一变,强笑道:“我们的平安符,庵里的人也都用的,并没有事。也给了许多人,难道人人都死了不成?从古至今也没听见说有人因一枚平安符而死的,要真有人死了,如何又说是平安符的缘故呢?那想必只是凑巧。”

    有人递上来一杯茶,裴映辞道:“你喝了平安符里茶叶泡的茶水,我就暂且信你。”

    尼姑沉默下来,不敢接也不敢抬头。

    众人都看出点门道来了。

    “不敢喝,是因为喝了也会死么?”华嘉若有所思,“知道人家昏睡是因为这茶叶,又知道用了它泡的茶水会死,你这不是挺清楚的吗?”

    裴映辞道:“这是南越那边一个古族种植的毒茶叶,只放在环境中使人昏沉嗜睡,喝的量少会提神上瘾,产生幻觉,量多则可致死亡。你们勾结外邦,将这物品大批量传入百姓家,意欲何为,又该当何罪?”

    那尼姑听了连呼冤枉,冷汗涔涔地跺脚叹息,一时又想不到什么话来,不防转眼看到了一旁的张监察,上下将他一扫,惊诧道:“王员外!”

    众人听了这一声,皆是哗然。

    尼姑如同看见救命稻草,忙施礼道:“王员外,没成想您竟在这,这下你可得替咱们解释解释呐!那茶叶不都是您给的吗?不也是您嘱咐我们去分发给燕子巷的百姓吗?你可得替我们说话呐!”

    这话信息量大,非同小可,张监察震了半天,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给他泼脏水,涨红了脸:“一派胡言!什么王员外!我落魄了连你这种愚妇都敢来我头上撒野了!”

    尼姑指着他道:“这就是王员外,王员外不愿以真面目视人,我却侥幸看了一眼,分明就是这位,一模一样。”

    她换了副嘴脸,又道:“现在想来,我们不过是受了王员外唆使,被他利用,别的一概不知。他就在这,你们要问就问他,我们慈月庵是无辜的啊,大人,我们是受人蒙蔽。”

    她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大人们信我,前日他忽然来,嘱咐我们去给燕子巷的人发平安符,我们只当是好事,便满口应承下来。我方才还想替他遮掩,唉!大人们若不信我,我还有个话说,那日他说自己的鞋穿破,劳烦庵里的人给他找双鞋袜来,我当时不小心望见,他的脚底竟有三颗红痣呢,倒也不是诚心要看要记下,不过是他这特征稀罕,不经意间就记下了。大人们不信,自管看看他脚底就是了。”

    众人听了这话,又看张监察,他已是满脸见鬼的神情,再兼面如土色,就知这话应了七八分。

    脱下一看,果如尼姑所言,一字不差。

    这时裴映辞重新叫人带上那四人来,指认是否认得张监察的脸,都说没见过,于是又把平日跟着张监察的手下办事的人叫来,这次都嚷嚷着说认识了,正是找到他们要他们去抢玉佩的那个人,四人这时又改口道:“金银珠宝都是他给的。”

    当一切线索都指向了张监察,众人都有所倾向后,裴映辞又唤佟曦晚。

    “大人有什么吩咐?”她回答,心里感到好奇。

    “将你昨晚回来时遇到的事复述一遍。”

    佟曦晚应是,也走到大堂那,隐去自己把四个黑衣人反抓了事,讲了自己的经历。

    华嘉看着她:“原来昨晚的倒霉蛋也是你啊。”

    “那四个人怎么没见今天带上公堂?”有人问。

    因为被我带走了。佟曦晚在心里回答,不免又想,当时要是她还没出手裴映辞他们就到了,那几人今天也会指认张监察吗?

    “逃走了。”裴映辞道。

    一时人又朝裴映辞看过来,还有能从他手下逃掉的人?这么厉害?

    又看向张监察,这老狐狸这么深不可测?

    佟曦晚说完话,见裴映辞没看她这边,想着也没必要再站到他后面去了,于是就直接往角落退去,正好在李载云身旁。

    李载云这下不是毫无反应了,她看了佟曦晚一眼,甚至伸手过来,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很有安慰的意思。

    佟曦晚刚开始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再回思才想到:她也听了我那番陈词。所以对我的经历感到痛惜。

    可是现在应该得到安慰的是她自己,是李载云,并不是佟曦晚。

    佟曦晚张了张嘴,无声道:“我没事。你……”

    话没说完,上面又叫李载云。

    佟曦晚听完,才知道昨夜她不再跟着裴映辞他们后,她回了客栈,而他们又再去了李载云家,商议妥当,凌晨又有人来探李载云家。

    “来她家的那批人呢?”又有人问,讥笑道:“没见带上来,该不会是又没抓到?”

    这是早对裴映辞有不满的人,寻摸到机会就要讽他的。

    李载云听了,慢慢转过头,平静道:“死了。”

    “死了?”那官员神情古怪,下意识追问:“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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