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他的语气却像质问。

    佟曦晚暗里看他一眼,这人也很年轻,身上有股飞扬跋扈的劲,但是刚才他一直没怎么说话。现在怎么又逮到机会就冲上来了。

    “听沈大人的意思,似乎你每次抓捕人就能全须全尾地带回来了。”华嘉笑道:“你这样有能耐,如何又屈居李大人三人之下?”

    那人不屑,心里倒没认为自己是没能力,不过是阅历不够,才被比下去,因此阴阳道:“我是没能耐,”他看了张监察一眼,“也没这通天的本事。”

    华嘉稀奇道:“原来沈大人也清楚?我看你颐指气使的模样,还以为你忘了今日爆出丑闻,在堂下被审的人不是你们御史台的人一般。”

    这边两人唇枪舌剑,裴映辞冷眼看了一阵,才阻止她们,然后道:“死了也没什么干系。要定罪这些人已经够了。”

    他唤出右下角负责记录的官员,让他将证据一一宣读出来,来龙去脉也讲个清楚。

    “······因李监察手握张中道贪污腐败的证据,张中道生出杀人灭口心思,在牢中寻到机会杀死李监察,并嫁祸于大理寺,企图恶化三部关系,此为罪一;得知李监察将信物委托葬仪师佟曦晚送至家中,企图截杀佟曦晚,这是罪二;于慈月庵勾结,将有害的平安符送给燕子巷居民,致人昏迷致人死亡,这是罪三;夜半派人去李载云家欲斩草除根,这是罪四;今早尚不死心,找人来夺佟曦晚手上信物······”

    那官员铺开手中写得洋洋洒洒的一长卷宣纸,摇头晃脑念了半天,最后正色道:“张大人,你先是利用职务之便,暗蓄财产,族中人依仗你害死多条人命,如今为掩饰罪证,竟杀害朝廷命官,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此时厅内的人看张监察的目光已经不再是厌恶,已转为惊惧。

    他竟做了这样多的事,是个大恶人呐。

    张监察听完,仰头大笑,众人因他的笑感到莫名其妙。

    他啐了一口到地上,先骂裴映辞道:“你也配当大理寺少卿!也就是个愚人罢了!连别人陷害我也不知道!还不是被人玩得团团转!”

    又骂别的人:“我要倒了,你们都暗暗窃喜不是?都等着上位呢!你们又是什么两袖清风的好官不成?我告诉你们,我做的我应,不是我做的却休想推到我身上来!”

    他指着黄监察:“老狐狸诬陷我,你又是个好的?你私自在外养了几房外室,叫你岳丈那家知道了你还有好日子过?一个靠妻族才爬到这个位置······”

    黄监察沉着脸扇了他一巴掌,嚷嚷道:“这张中道当真是疯了!既然定案了还不快将他拉下去!不然还不知道要胡言乱语多少······”

    众人心下思忖,谁还没个不光彩的事了?张中道当了这许多年的监察,说不准自己就落了什么把柄在他手上,他现在形容癫狂,想让谁都不好过,难保被他抖落出来,因此又都不约而同地劝起来:“这话说的事,事情既然了了,别还平白让这等小人污了公堂······”

    华嘉冷笑一声,看着这群人慌张的样子。

    老御史沉默半天,鼻间一声叹息,精神大不如前,他道:“闹哄哄的,像什么样。”

    大家见一直只是听的御史大夫发话了,齐齐住了嘴。

    老御史侧头看向裴映辞,神色复杂,道:“我看这事也水落石出,该告段落了。”

    裴映辞不动声色,应了声是,又道:“今日堂上情景可要呈报上听?”

    老御史起身的动作顿了顿,寂寥答道:“你现在已是很有主意的人,随心而动便可,何必再来问我?”

    他老了,走路还是很稳,有人来引路,“大人这边走。”

    裴映辞忽道:“老师不继续听?您很久没来了。”

    老御史挥了挥手,一径离去,下首便有一批官员也站起身,整理下衣冠也随之出去,黄监察冷冷看了张监察一眼,道:“你好自为之罢。”便也去了。

    倒也没人拦他。

    下面便有官员频频朝华嘉这里望,华嘉知道这是看别人走了,自己也想走呢。她坐着那里没动,道:“看我作什么,还没结束。”

    她想起什么,冷笑道:“你们要是想走也可以,只是明天就不必再来应是了。”

    那几人于是又按捺下来,只是也不往张中道那看,只怕被他盯上,说出些什么就不好了。要裴映辞不在这里,他们还未必多担惊受怕,偏偏他就坐在这里。

    这个人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要被他听到了,起了疑心去查,还能有他们好日子过?只怕以后就摆脱不了这个麻烦,生活得给搅个天翻地覆。

    越想,心中愈发气闷为何要来,若是推了没来,不至于现在进退两难的境地。

    另一方面更恨上了张中道,你说这人多晦气!自己要完了,还要拖人下水!

    华嘉越是乱的情景,越见条理,她分明看见刑部那些个人已经坐立难安,只当没看见,只按她的思路问道:“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你做的了?你有证据?”

    她是给了张中道机会。

    张中道听了这话,却注定要辜负她这番“好意”,他道:“李谌就不是我杀的!他们蠢,你也和他们一样蠢?大理寺的大牢坚如金石,看守又密切,我要有这本事穿过铁槛去杀人,我今日就不会在这里!”

    华嘉微微侧头看了裴映辞一眼,笑道:“别人也没说你穿了过去,是说你买通了大理寺的狱卒······”

    张中道哈哈大笑:“既说我买通了狱卒,又说是人证物证俱全,这人又在哪?”

    裴映辞淡淡道:“这人死了,你想问,去了碧落黄泉再问。”

    张中道笑出了眼泪:“当然,我如何有证据?我算看明白了,有人要置我于死地,挖了坑等我跳,哪能给我留证据!”

    他倒来倒去就是这几句话,根本没什么用。

    华嘉再问了些话,失了最后的兴趣,道:“你是玉皇大帝还是菩提老祖?谁要处心积虑来陷害你?就你贪污害人的罪证,够你死千八百遍了,谁还要害你。可笑。你是死不足惜。”

    裴映辞在书帛上盖下公章,命人往宫里传去。

    这事便算尘埃落定。

    张中道被人锁上镣铐,官兵正要带下他,华嘉撑着脸侧,道:“慢着。”

    她走了下来,“听你的口气倒知道些事,”于是向她带来的人指了一指,“你说说他们有点什么阴私?”

    刑部的人万万没想到,自己提心吊胆这么久,没被张中道说出来,可华嘉这个疯子却要当场问!一时间都变了脸色,咬碎了后槽牙。

    “华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人忍不住,率先问了。

    拆自家人的台,还是在别人的地盘!她到底懂不懂轻重!

    终归还是太年轻,太愚蠢!

    华嘉微笑:“我的意思你们应该很清楚才是,不然怎么在我手下任事。”

    那边张中道听了,冷笑道:“当真以为我成了阶下囚,就要听你这乳臭未干的丫头的话了!咱们谁也不骗谁,你们刑部不过是个虚设,你也配称大人!想利用我,你再活二十年罢!”

    他说话难听,官差连忙将他带走了。

    来了一阵风,佟曦晚发现大堂空了一半,刑部的人含着气,道声要走便似鬼追般匆匆离开,也没顾上先华嘉一步离开是不是会失礼。

    华嘉神色如常,扭头又要回去,身前递上一方手帕。

    她知道是佟曦晚的,因为佟曦晚一直就站在这里。

    她没什么表情,也没看她,有点无语:“我没哭。”

    佟曦晚点头,明知她看不到。

    她回道:“他的唾沫星子溅到你脸上了。”

    华嘉一想,感到恶心,便接了过来,往脸上擦。

    佟曦晚想着也没自己什么事了,试探问裴映辞:“大人,我们可以走了吗?”

    她说的是“我们”。

    裴映辞坐在那,正听着手下人的报告,将眼向她一瞟,又转了回去。

    李载云便接道:“大人······”

    他的手在桌案上扣了扣,又转回眼,佟曦晚感觉到他的视线在李载云身上停了一刹,很短暂,但她知道。

    裴映辞又看向她,漫声道:“去吧。”接着便不理会她了。

    佟曦晚和李载云对视一眼,前后脚出了大堂。

    华嘉拦住她,将她打量一会,问:“你的帕子忘了?”

    佟曦晚道:“送给大人了。”

    华嘉道:“我不要。”

    佟曦晚犹豫地伸手,到了半路又停下来,“大人不要的话就丢了罢。”

    这话倒奇,华嘉问:“你嫌弃我用过便脏了?”

    佟曦晚解释:“不是因为大人。是因为方才的张监察。”

    她本来是信口开河,却见华嘉神情认真,是确实想知道原因。

    佟曦晚不由得收了笑,正经道:“我们老家都说被这等贪官坏官沾过的东西不能再要,会染上霉气呢。大人也丢了罢,将晦气也散去了。”

    见华嘉没有别的话,她轻轻一福,于是转身而去。

    府衙门口李载云没走,立在石狮子旁。

    佟曦晚知道是在等自己,便走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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