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叶子笑道:“好,等他回来再罚他。小风,那你去送佟姑娘吧。”

    名为小风的小厮应了下来。

    叶子走到佟曦晚身旁,“都妥当了。姑娘您看还要些什么?”

    佟曦晚道:“没有了,辛苦你今天招待我。”

    “不辛苦。”叶子道,“雨天本就客人少,我坐久了还不自在呢。再就是我们工坊出新玩意照例是每月初三,姑娘可以下月初三日来看看。”

    佟曦晚说声记下,然后上了马车。

    还要等到明日才能看到册子。

    佟曦晚一时心内炙烤,很不好受。

    明明那么多天都等下来了,忍下来了,现在还有一天就要接近那个可能了。

    她只是觉得难熬,这煎熬偏偏还不能流露半分,唯恐他人察觉什么不对。

    便是拿到了东西,然后呢?

    要去寻人,要真的能顺藤摸瓜找出凶手线索,还要怕打草惊蛇。

    可更糟糕的情况是这些人根本和凶手毫无关系,她从一开始就找错了人。

    那又怎么办?

    佟曦晚一直以为自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去做的时候,总比以前少有门路时好,可她现在只有更深切的迷茫。

    不知道前路到底怎样,不知道是不是徒劳。

    她靠着车壁,想着想着昏昏欲睡。

    “姑娘,到了。”有人在帘外道。

    佟曦晚睁开眼,慢慢坐直,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声音平平:“好。”

    她掀开布帘,小风忙撑开伞向她倾斜。

    佟曦晚下了轿,抬眼对上街口一人视线。

    她怔了怔。

    裴映辞怎么现在来了?他不该在审理案件么?

    小风道:“这人是姑娘朋友么?我老远就注意到他了。”

    姿容清绝,举止散漫中有股从容,不急不缓地从那走来。

    分明是会来店铺的世家子那一派。

    可又明显有所区别。

    还没等小风想出来这点不同,其人已来至跟前。

    佟曦晚唤了一声:“裴大人来了。”

    来了。

    似乎他本来就该来。

    是故意说给小风听。

    裴映辞视线往下一扫,见她两手拢在袖中,“你现在冷?”

    说着伞微微一抬,望向近处的青天。

    “秋寒伴秋雨,大人也当添衣了。”佟曦晚说着,开了院门。

    小风忙送佟曦晚到廊下,又回身到马车将几层包袱包好的东西拿下来。

    进了屋,佟曦晚请裴映辞坐。

    “姑娘,我先走啦。”小风放好东西,清点一遍没错,起身便往外。

    佟曦晚正要拐到厨房,忙道:“别急!等我烧壶热热的茶,你喝了再走,把身上也暖和一下。”

    今下午的确是降温了。

    小风摆手:“有什么好暖和的,成天冒雨出来也没什么事,我皮糙肉厚着呢。且我不爱喝茶,况铺子里还要我伺候,很久不回她们该急了。”

    “不喝茶就算了,难道水也不喝一口?”佟曦晚道,“等一会,我去拿。”

    小风这回没法拒绝,顿住脚在那等。身体莫名有些僵硬,不敢乱动。

    裴映辞瞥了他一眼,淡道:“你是秀百工坊的伙计?”

    小风规矩应是。

    裴映辞轻嗤一声,微不可闻,“包袱里装着什么东西。”

    小风迟疑了一下,道:“是坊里送佟姑娘的物什。”

    “除了这还要了什么。”

    小风开始出冷汗了。

    这是做什么?他偷偷看坐着的人,青年一开始身上那种闲适已经无影无踪,现在唯有凌厉之感,似开鞘的剑,冷冷的寒光。

    小风有点怵他,脱口而出:“还有一种仿核桃的圆盒,现在拿不到,要明天……”

    待到和盘托出完,小风呆了呆。

    佟曦晚此时正从厨房拐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壶,一只碗,碗里有了水了。

    小风几乎是抢了过来,忙忙地仰头就灌,立刻就呛住了。

    佟曦晚愣了愣:“有这么渴?”

    小风不好回答,把碗塞回佟曦晚手里,“佟姑娘,我走了。”

    得离那个仿佛是在盘问他罪行的人远一点!

    接着是落荒而逃,佟曦晚诧异地看他三两步窜回了车上,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她掂了掂手里的壶,转身道:“大人渴了吗?”

    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打量。

    小风的刚刚一直紧绷着身子,这反应定然和裴映辞有关。

    她慢步走过去,“茶还没烧开,若渴了请先喝这个。”

    裴映辞没说行还是不行,不过淡淡凝睇着她。

    佟曦晚便自顾自去柜里取了一个杯子,斟满了送到他跟前。

    杯里的水轻轻漾着,无聊的趣味。

    “大人刚刚和那伙计说什么了?”佟曦晚好奇道。

    “他说你是他们东家看重的人,是秀百工坊的贵客。”裴映辞微微笑道。

    佟曦晚哈哈一笑,有点尴尬似的。

    “说得不对?”裴映辞道。

    “对极了。”佟曦晚坐了下来,道:“大人,其实这事早几天我就要和你说了,但是怕你忙,所以一直不敢去。”

    “果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敢?”裴映辞饶有趣味地看她,简直让人以为他在和你开玩笑。

    佟曦晚心里只是生出惊寒。

    她还是太操之过急了对不对?忍耐几日便按耐不住要去秀百工坊。

    他是等着这一刻吗?前几日绝不出现,她便放松警惕。等到她去了秀百工坊,他都到她家门口了。

    也是人之常情。什么都讲究个人赃俱获。

    也不知他到底要怎样,说到底,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线是什么。

    她踌躇了一会,老实道:“不是。其实我是怕被大人罚。”

    “你做了什么值得我罚你?”

    佟曦晚道:“乔迁那日,大人们都走后,我想着这样好日子,我忙忘了,竟没有喝点好酒。因此一个人开始喝,不知喝了多少,也觉耳热胸闷的,因此要去外面走走,散了这热气,又想起不是答应给您小表妹送个图么?索性趁着走走,把图也送了。就去了您们住的那片街。”

    她说到这里,悄悄看了裴映辞一眼,他已经又是那张冷淡的表情,这人敏锐得很,当即察觉到她视线,微微挑眉:“干什么?”

    “茶应当烧开了,我先去看一眼。”佟曦晚快速接道,起身就往外走。

    “大人将就下,我们没有名贵茶叶,都是山上野生摘下来的。”她没有回头。

    裴映辞没有拦她。

    片刻,佟曦晚回来。

    她倒了杯热茶,雾气缭绕,空气里弥漫有一种清香。她扶到裴映辞跟前,“大人请慢用。”

    裴映辞喝了。

    “继续说。”他道。

    佟曦晚盯了一眼他水润的唇。

    咦,真喝了?

    知道她目的不纯也喝?

    佟曦晚边思索着,边叹道:“谁知那片地区太大了,我从前只是听过,自己去了才知所言非虚。总之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您府上,又总是被巡视的那些府兵打量,我心里就存了气。”

    “我酒气也未散,后来要离开的时候就和他们府上的人起了冲突,情急之下只想压一压他们的气焰,这才口不择言,便借了大人的势。”

    “然后承恩伯府的夫人就亲自来找你‘赔罪’,你便成了她们铺子里的座上宾?”他淡淡地笑,不辨喜怒。

    佟曦晚讪讪道:“我也不知他们这样敬重大人,当时便鬼迷心窍——”

    裴映辞静静看着她。

    “我想这是送上门来的机会,他们府富得流油是人所共知的,因此狠狠宰了他们一顿,我就讨要了一些好东西,还有秀百工坊的一部分的年利,他们也答应了,说每年都要孝敬给大人呢。”佟曦晚原本是小心翼翼,越到后头便越显得得意。

    “我竟不知,你还没什么显赫官阶,却已经无师自通了狐假虎威,牟取利益了。”他一字一句道。

    佟曦晚惊诧道:“我以为大人是赞同的。不然以您神通,早便在那日晚上,又或者承恩伯夫人来见我那天,就找我问话了,何必等到今天?”

    不等裴映辞回答,她又说:“况且当时情形,我也不是一片私心,大人来参加我的乔迁宴了,在众人眼里便是对我另眼相看,若那晚我平白被人折辱了,我倒没什么要紧,可因我好欺负,折损了大人的威名,岂不是大大的要紧?再又承恩伯夫人还亲自来了,这便是大事,我的态度就是大人的态度,我要是说‘不介意’,不是显得大人窝囊?当然要重重宰他们一顿,才更显大人的凛然和强势!”

    “依你所言,你是处处有理。既然如此,怎么开头说‘怕被我罚’?”裴映辞当真气笑了。

    好一个一本正经地胡搅蛮缠、精力充沛的姑娘!

    佟曦晚垂头道:“并不。我想我只有八分理。还有两分的亏是我没有及时告诉大人这事。”

    裴映辞懒得再和她扯这事,随口道:“你不应该当葬仪师才是,这是个很闷的职位。”

    佟曦晚不语,静待下文。

    “我可以送你去跟那些经师们辩一辩,你若说赢了,此事便略过不提。”

    佟曦晚装作听不懂,道:“我没有那些学问,辩不赢的,大人要失望了,还是找个能行的人吧。”

    “谁说要你用他们擅长的去比?讲道理也从来不只要引经据典的。”裴映辞微笑,“你就拿你今天这胡搅蛮缠的劲头去说,还怕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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