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大战

    “不管怎么掩饰和逃避,你这颗宝贵的心,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网球的对吧?所以小霜,要不要认真地跟我一决高下呢?”

    他朝我递过手来,平摊的掌心如同梦境里反复出现的那样温暖可靠,不禁抬头望去,阳光下他的赤色瞳仁熠熠生辉,他的与一年前的光影重叠,还是那个疼爱我的兄长。

    攀着他的掌心起身,被爱的不真实感萦绕心间。

    “三种欺诈术之一,伪装——成功吗?”他侧过身,无畏的笑容对上德川一行人,挥了挥手。

    “哈哈哈,”入江笑出声,“神月君的演技相当出神入化呢。”

    得到赞扬,神月满足,又回身对我说:“不推你一把,你这么别扭倔强的人怎么可能意识到自己喜欢网球,真是跟小时候一样,傻傻地入套上钩。”

    这个人似乎没有讨厌我。

    他的眼睛能直射人心:“怎么可能讨厌你,笨蛋。”

    “我好像没有对你说过,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就把你当成了生命中唯一的亲人。”

    面前人的话语太过令人喜悦,那沉寂一年的表情轰然碎裂,眼尾渗出泪花,嘴角却是止不住上扬——

    真是太好了。

    一瞬间身体似乎拥有了无限力量,握住球拍的手也不再发颤。他的感情是抚平伤痛的一剂良药,只要有家人陪伴的话,前途无限黑暗我都无所畏惧。

    黄色小球被他高高抛起,朗月清风的脸上全是温柔的神色,他打出了本场最平凡普通的球,借此唤醒我的全部力量。

    “七重梦境之六,别梦。”

    身体不受控制地扬拍,在拍面触球的瞬间,脑中回荡起的是幼年和神月、德川一起训练的日子,那样艰苦的环境里,因为有他们两个家人,所以完全不懂什么是痛苦。

    神月的眼神再度认真起来,他已将我当成了对手,曾被平等院凤凰嘲弄的过往激起了他的斗志,“托你的福,我最后一重梦境终于是练成了。七重梦境之七,真梦。”

    这一球速度、力量都大得出奇,堪比光击球。他似乎也不再是之前那个神月神奇,已经完完全全成长为真正的自己,不会再被我束缚,尽情飞往着他想要到达的天空。

    场上的众人都在惊叹着这一球的威力,最终因为没有掌握到这一球的超级甜品区,球穿过球拍重重击到了底线。

    “退步了呢。”神月极其笃定地开口,他知道我是二刀流型选手,左手控球的能力并不比惯用手差多少,故而惊叹于我如今的退化。

    实际上不仅仅是控球力,随着平等院的毁灭式攻击,就总有一座巨山挡在我的面前,这也是跟随德川上山的原因之一。对网球的恐惧、技术的退化还有感情的绝望都让本属于这具躯体的网球天赋消磨殆尽。

    “是不是换了左手的原因?你再试试。”

    听话地从他的球袋中拿出一支新球拍,他再度发了一记「真梦」,凭借本能调整了一下回球点,想找到甜品区来回击,这次球将球拍击飞,比起刚才的情况,现在是好消息。

    我摇首否认了神月的想法。

    “那就奇怪了,我这是为了带你脱离那家伙的影响特意研究的,不应该是这个结果啊?”神月的语气有些急促,他是心理学的一把好手,这七重梦境都是心理具现化的方式呈现,借此激起我的正向回应,只是他的计划全盘落空。他变了变脸色,“难道你的心结不止我一个?喂喂,不会是阿矢那家伙对你做了什么吧?!”

    他的随性话语惊得我发声,糙哑着嗓子指责:“你胡说什么呢?”这句话说出口,嗓子也彻底失声。

    “怎么看你跟阿矢都有猫腻。”神月敏锐地看向德川,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过却在为德川解释,“你永远是我们的家人,小霜,离开是为了更好的重逢,绝不是丢弃。”

    心结是很难解开的东西,其实下山之后看到德川的第一眼便心软了,可理性的弦无法越过。

    神月的任务就是安抚我的情绪,目标达成他满不在乎地举起球拍对裁判示意弃权,白色衬衫的衣角随风飞舞,像一只要振翅离去的蝶,为了留住他久一些,摇首否认了他的行为。

    “要继续?”

    见我坚定,神月也不好再放弃,依旧使用起七重梦境,而我不断调整着身体状态和跳跃角度,经历多次失败后,终于找回了曾经的自己。身体高高跃起,利用极高的滞空能力捕捉球的轨迹,凶猛的扣杀回击了神月。

    越前眼中闪过莫名的光:“那是——”

    入江贴心地给一众国中小朋友讲解:“「云中漫步」,是一种高超的跳跃技巧。一般来说跳跃能力分为两种形式,一种是跳跃高度,一种是滞空能力。”

    “这个我清楚,”向日岳人补充解释,“正常来说,跳跃高度与滞空能力无法并存。比如说我的特技就是跳跃高度,相比之下滞空能力就不足。当然如果配上这么强的滞空能力,我可以直接占据球场全部视野。”

    “是这个原理。目前整个集训里滞空能力能够和景上相较的只有鬼了,不过我记得,鬼君跳跃的高度应该是不及景上的吧。”

    入江微微眯眼,对鬼十次郎露出一个看戏的表情。

    “嗯。”鬼习惯了入江的玩笑,也大方承认了,“国中生里大部分都是擅长跳跃高度,滞空能力这个特色并不多。”

    “一般篮球运动员会更多一点,网球运动员中不太常见。”

    两人将百科发挥到了极致。

    “这场比赛到现在才稍微好看起来了。”迹部习惯性地以手覆面,不漏一丝地分析着场上两个人的打法与动作。

    随着裁判的终哨,比分板定格在六比一,这样惨烈的战绩在有限的回忆里从未出现过,难以描述的苦涩心绪浮现在苍白的脸上,神月见状叹了口气,翻过球网,如儿时一般拍了拍我的头顶。

    “已经很不错了,小霜,在我面前可以不用这么要强。”

    不,没有逞强了。

    我真诚又感恩地看着他,直至他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话,漆黑双瞳浮起不可思议来。

    “所以,来做一个约定,当你变得更厉害的时候,我们会再次相遇。”他远去的背影高高举手挥了挥,会做我的臂膀,也是我的家人。

    神月神奇来得突兀,走得怡然。

    德川倒是若有所思和入江讨论起神月的特技「读心」,于德川而言,这次神月所展现的实力已不可同日而语,入江也十分赞同,毕竟神月是整个集训营里,唯一不用他外露任何情绪能轻而易举看穿他演技的人。

    此时监控室内,斋藤正接受着其他两位同事鄙视的目光。就在刚才他还信心满满和黑部、拓植打赌,自己能成为第一个治愈霜心理疾病的人,结果十七岁的神月神奇直接进入大本营,完成了斋藤三年都没能做成功的事。

    “三船这一手牌打得真好啊,不过我也没想到他竟然还会与神月有联系,照这么看,小霜剩下来的心结,应该一个是那个男人,还有一个是德川。”

    “交给他们自己去解决吧,我们的干预未必能达到最好的结局。”拓植头一次明确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并抛出一个更大的问题,“一军那些孩子也要回来了。”

    “那个「云中漫步」与之前的,有些不一样。”黑部这边对于意见分歧选择保留意见,手指落在键盘之上,反复回放着「云中漫步」那一幕。

    拓植给予了肯定回复,他的猜测是由于右脚踝受伤所以导致绝招的变化,黑部的考量恰恰相反,他总觉得这一次的「云中漫步」掺杂了一些名为希望的东西。

    至于斋藤,他还是惋惜不已,“知道了知道了,我也没有一定要干预,只是有点不甘心,这么好的样品,没法参与她的全过程,太可惜了。”

    拓植黑部对视一眼,终于首次齐声:“把你那些糟糕的思想先丢掉再说。”

    神月这一次的离去带来的不再是痛苦,而是一个再重逢的约定——下次再见时,我们要成为更好的人。

    比赛结束后国中生们在鬼的催促下三三两两回了五号球场,桃城临走时还投来担忧的目光,那没有交集的迹部景吾也是扭头看了我一眼,刚才球场之上时,我分明看到他……

    入江、德川和鬼的到来打断我的思绪,入江走至面前,其他两人跟在身后,未等我反应,入江伸手捧起了我的脸颊,带着我的头颅后仰,“景上君,张下嘴。”入江摆出一副专业的模样来。

    我顺从地微微仰头,尽力张开嘴,好让他观察喉咙。

    “声带处有些闭合,带有红肿,轻度发炎。德川君,麻烦你跑一趟医务室取一些消炎药,能发声的话,问题不是很大。”

    “谢谢。”得到入江的诊断,德川放下心来,道谢后一路跑去医务室取药,偌大的球场只剩下我们三人。

    未曾想有朝一日还能听见鬼如此话语:“欢迎回来。”

    “你变……温柔了。”嗓子艰难地发声。

    也难得见鬼十次郎别扭地转头。

    一旁的入江笑意很深,“也许是被集训的一群小孩子打动了,景上君也可以跟国中生多接触,也许会有帮助也说不定。”

    我的疑问迫于嗓子的疼痛无法表达,只能带着不解看向入江,企图让他了解我的思维,结果入江是个笨蛋,猜不到我的想法。

    “我们可不是神月君,没办法从一个眼神就看出来你要问什么,你想问的话等嗓子好了,随时可以来找我们,是吧,鬼?”

    他无谓地耸耸肩,大方承认自己不如神月,惯常拉踩一下鬼,而后者更是不要面子地认同,“嗯,好好养伤。”

    “骗人的吧?”入江的表演欲突如其来,“鬼君难道是被什么附身了吗?如此关心异性,真是很让人好奇啊!”

    “闭、闭嘴!”

    即便是严肃面瘫的鬼在面对入江的「坏心眼」时,也是无法好好招架的呢。

    这一刻,我清晰地感知到那停在心上的阴云消散不少,已经到达阳光可以直入人心的地步了。

    距离神月离开已经过了三天,这三天内发生不少大事,一件是手冢国光与不二周助私下进行了一场比赛,未有结果。由于是私下约定,并未进行广播播告,是菊丸英二无意中提及才在集训营传开。第二件是手冢正式赴往德国,成为职业候选人,期间我有借用入江的手机给神月发了一通邮件询问德国切尔西俱乐部的相关情况,并转达给桃城。第三件则是众人被告知海外选手即将归来,天真的初中生们不知这意味着什么,鬼反倒是如临大敌的模样,越发摧残着手下的初中生。

    下午训练结束后,高中生与国中生难得和谐坐在一处享受着精致晚餐。入江为了日后考虑,同我约定一天内不能开口超过十句,等到嗓子炎症消退后,再进行系统地发声训练。而今日说话的次数在与德川进行左手强化训练时已经用完了。

    越前龙马只拿了一罐碳酸饮料走来,于我面前站定,不算极其有礼貌反而是家常的问话:“这个位置我可以坐下吗?”

    我看了一圈,周围的确是空处不多,也没办法再为迟来的德川留座位,便对他点了点头。越前坐下后他默然地喝着饮料,考虑到碳酸饮料伤胃和骨质,我将面前未动的餐盘推到了他面前。

    “多谢。”

    越前拿起热狗,没有客气地咬下一口。

    偶尔有高中生来问起德川的去向,我都伸手比了一个“1”回应是在一号球场。剩余的目光都专注在了静心进食的越前身上。越前吃饭的速度很快,餐盘上的三种食物一会儿便消失了,他没有粗鲁地打嗝,嘴边也没有油腥,就像从来没吃过这么多食物一样。

    吃完后他才询问:“德川学长是在一号球场练球吗?”

    我照例点了点头。

    他拿起桌上未尽的饮料起身,走了一步复又回头,“学姐不一起去吗?”

    拒绝了他的邀请,因为手冢的离开,房间重新调配了一下,在队员宿舍匀出一间单人宿舍给我住,昨晚刚搬进去,现在还想收拾一下,顺便直接休息。与神月的心结了却,但与德川的还未全部解开,在此之前还是少见面为妙吧。

    “OK。”少年俊秀的背影消失得很快。

    我清楚越前龙马的暂时目标是德川,只要有空闲他都会找德川对上一局,也没想阻拦。回了宿舍,我的东西不多,收捡四十分钟就差不多整理清楚了,下午训练本就一身汗,如今也出了不少,身上黏腻,十分不舒服。

    从教练组专用洗浴池出来后,时间已经快九点了。

    U17的夜间训练很少,为了保证选手白天有足够体力和精神,一般十点之后就会断电。因为是匀出来的房间,所以我的宿舍划在国中生区域,踏进宿舍楼的那一刻,我仿佛进入了新世界——

    漫天鹅毛与粟壳飞舞。

    我震惊到忘记了约定而开口:“你们在做什么?!”

    实际上场面混乱到我的声音完全被掩盖住了,国中生们不停地抛出被他人砸来的枕头。热火朝天的打架场面已经无法用正常方式解决,甚至于这一发声吸引来了国中生们的集体进攻,就连一贯正直严肃的真田都砸来一个威力无比的枕头。

    “侵略如火!”

    接住这一攻击,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堀尾和坛太一像是找到了倚仗朝我飞奔而来,试图拥有我的保护。

    “景上前辈,我们还是快跑吧!他们现在已经六亲不认了!”

    “宇宙大爆炸!”

    “海盗的号角!”

    不知从何飞来的两个枕头正巧一人砸中一个,堀尾和坛笔直晕倒在我的面前。

    “以下克上!”

    “镭射光束!”

    仍旧还是有枕头飞来这边,使用「云中漫步」躲过的同时,将两小只拎在一边,试图找到平息这场战争的解决方式。

    “镭射光束都能躲开啊。”立海大的柳生比吕士仍旧保持着「发枕」姿势,却在下一秒被不知名枕头丢中,暂时失去意识。

    “接好这招——Black Jack Knife!!”

    桃城武竟也朝我丢了一个枕头,已经战红眼的他敌友简直不分,眼角余光扫到避难的不二裕太,一个枕头已经追踪他而去,刚学来的「镭射光束」出手,打掉了胡狼朝他丢去的枕头。

    败者组的情谊坚不可摧。

    与不二周助略带感激的眼神对上,不知何处飞来的枕头又落进怀中,一地的荞麦壳彰示战争的白热化,不二周助捡起地上的枕头,往常的眯眯眼睁开,凌厉气势尽数释放,寻找着险些令他弟弟受伤的敌人。

    幸村精市似乎也是同他一个寝室,作为室友的情分,他也捡起枕头,看似高贵到不会参与这卑劣战争的人,全部都集结在此,随着人数的增多,枕头却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般飞舞在半空。

    “你们在干什么!”

    德川冷冽的声音冷不丁响起,音量不算大,但浑然天成的气质直接镇住了这群小鬼,场面安静下来,而后知后觉地某人丢来一个枕头。

    “一球入魂!”

    注意力被吸引,未曾留意最后一击,顿时眼前流星飞舞,蒙上一层黑暗,身躯不受控地软倒下去。

    “小霜!”

    柳莲二与乾贞治顶着一头荞麦壳,默契又邪恶地对视一眼:“惹怒学长的概率是百分之百。”一瞬间,众人作鸟兽散,徒留罪魁祸首凤长太郎一脸无辜地待在原地鞠躬:“那个……实在对不起!”

    德川抄起地上的枕头就丢向了凤长太郎,幻彩发球毫不手软,正中凤的怀中,将他击倒,而砸晕的凤被宍户亮偷偷摸摸拖进了房间。

    入江悠哉哉与鬼闲聊,没有德川赶来得那样快速,他们进入初中生宿舍时,这场战争已经结束,见到一地凌乱,也是惊了一瞬。

    “之前有传闻说国中生这里有吃枕头的妖怪,所以国中生的枕头换得快,我还不信呢,哎呀,这个惨状。”

    鬼没有入江的腹黑心思,他满心满眼想的是明早怎么教训这群臭小子,隐隐有些咬牙切齿:“还是管得太宽松。”

    入江看热闹不嫌事大:“偶尔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的,不要在意了嘛。”

    越前龙马冲完澡后回来就见入江检查着陷入昏迷的我。

    他贴心对德川解释道:“不是砸晕的,是饿晕的。她不是有长期低血糖吗?让鬼背着她到医务室输点葡萄糖溶液。”

    德川疑惑:“饥饿?我见她训练结束往餐厅方向走了。”

    闻听此言的越前龙马心虚地压了压帽檐,脚步也退在宿舍门外。

    “德川君跟她一起长大,自然清楚她的体质吧?先前相处就看得出来她的胃并不好,在你们没来U17之前,她的低血糖症状也有发生过一两次。”

    入江仔细思索着两年前的相处时光,半是解释半是安慰。

    “没完成训练或者考核不通过,她的父亲就会不允许她吃饭,所以伤了胃,至于低血糖,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失职。”四下无人,德川才选择向信任的入江与鬼吐露这段往事。

    “没事的,”入江起身宽慰地拍了拍德川的肩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鬼一贯见不得煽情场面,率先一步道:“我先背她去输液。”

    “德川君,我们先回去吧,明天一军的人到了,是一场硬仗呢。”

    “入江前辈,我去看一眼小霜就回去。”

    入江盯着他看了几秒,确认了他的意志,才无奈地摇摇头:“好吧。”

    出于吃了别人晚餐的愧疚,越前也跟了上去。那时他以为推到自己面前的食物是学姐吃剩下来的,还偷偷好奇了一下学姐的食量。

    太心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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