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冒了。
本来只是有些发炎的嗓子已经变成了重度发炎，肿痛到没办法再开口。
病症的缘由也极其简单，我的体温在夜间会上升，德川在我输液的时候贴心地替我盖好了被子，在他走后，越前龙马过来陪床了一会儿，因为迷蒙中喊了一声热，他就将被子全部掀开。而问题在于掀开之后，他就回去休息了。
真是托迷糊学弟的福啊……
没想到在这时来陪床的，竟然是消失了五天的种岛修二。这五天里他似乎带着某种任务离开，入江与鬼都不清楚他的去向。我的猜测是应该跟平等院有关，毕竟这场集训快到了尾声。
种岛修二丝毫不管不顾我还是一个病人，他的世界单纯简单到一个猜拳就可以治疗所有。
“石头剪子布！”
我配合地伸出手掌。
“啊，一样呢，再来，面朝上——”
这次我选择闭上眼。
“还是这样啊，赢不了你也输不了你。”他收回手，有些悻悻，“没有胜负欲的人根本无法领略这游戏的乐趣嘛~☆”
种岛修二的读心与神月并不相同，神月的厉害之处在于直接读取对方内心的想法，依托于强大的共情能力和逻辑能力。而种岛是通过微表情和微心理进行半猜半引式读心，故而他十分能引导别人的心理走向，以此获得胜利。他们二人的读心也都对我影响不大，除了平常会惹人厌些之外，并没有什么明显缺点。
种岛修二终于想起了重要的事，收起一贯的漫不经心，正色道，“今天是二十名强化队员选拔名单公布的日子，要不要一起去看？”
起身在床头柜里翻找起来，种岛疑惑，想要帮忙时见我掏出了便签本和中性笔，了然笑笑，等待着我写下回复给他。
「为什么不跟他去海外？」
我岔开了话题，选拔名单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我还有一些困惑需要他的解答。
“他们满世界跑，要坐飞机的，我才不要。”
他给出的答案合理又简单，不确定真实性，敛眉摒息思索了一会，随后提笔继续书写，一时之间病房内只剩纸张和笔尖摩擦的沙沙声。
「你见识过他如今的实力了？」
见到这句话，种岛修二从椅中起身，抬高双臂伸了个懒腰，他并非真心困倦，只是借此思考该说哪句话，我也并不着急，安安静静握住笔杆等待他的回复。
终于，种岛修二凑上来，棕色肌肤有些发亮，身上的薄荷气息寡淡好闻，如同恋人间的喃喃私语：“霜霜到底是关心我，还是关心……这个人呢。”
他的右手食指不偏不倚，精准点在了便签纸上「他」这个字。
种岛修二这个人总有种自作聪明在身上，他的避而不答恰恰说明了一个问题，平等院凤凰已经强大到无人能敌。若是他无所进步，种岛不会对这个问题讳莫如深。
眼神对上，他已知晓自己露了破绽，功败垂成般叹气认输。老实坦言，自己的「无」他用一球就破除了。
一年不见，没想到平等院凤凰实力精进到了这个地步，而我的实力在这一年里被磨平不少，若是过几天他回来，估计是应付不了他的找茬。
沉思时，种岛顺手拿过床头柜上的保温杯，拧开灌了一口，异域风情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其实集训中的人大多有怪癖，有的令人不适，有的志同道合，种岛修二的怪癖其实是碎碎念。除此之外他还有恶作剧的习惯，拿别人水杯这件事早已司空见惯，丝毫不介意有概率会患上传染病。就比如现在他已有被传染感冒的风险，不过看起来他也并不在意。
「记得补一瓶给我」
便签无情地在他面前晃过，被杯中西柚汁酸到的他脸色尚未缓和，看到这便签，眉眼更是耷拉下来，嘴里嘟囔个不停：“一年不见变小气了。”
抬手拍了拍他的头顶，将便签完整地递过去，露出了刚才手指遮住的小字——「带我去看名单」。
我想确认越前是否在列，不过种岛显然误会了我的心思，直接甩了个wink，再三强调德川一定会在名单里。而我坚持要去看名单，他不可思议的表情格外滑稽，开始猜测另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
“难道高中部还有你在乎的人？我不在的五天内有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吗？”
将脑后枕头抽出，丢进了他怀里。只是身体柔弱，没有对他造成多少伤害。
“一点都不疼哟。”
他一如既往吐舌，调皮欠揍。在我变脸之前，替我拔出了输液管，将剩余的药水都倒进废弃医疗箱后，陪我来到了中心广场。
此刻看台球场已都是人了，白石藏之介手中拿的那份选拔名单也被投在了广场电子屏上，排在第一位就是德川，只是浏览到最后也没有看到越前龙马的名字。唯一一个入选的国中生是幸村精市，以越前的实力竟然进不了二十人名单么？
“你说，这么安排是为了什么？”种岛修二摆出一副“已经全部看穿了”的表情，甚至还有开玩笑的心思，非让我猜个结果。
教练组多半是想用幸村精市来测试国中生的实力，再进行世界杯选手选拔。不过那群学弟看起来不太像会老实听安排的模样，一个个摩拳擦掌似乎想要从名单之上的人里夺得强化人员名额。
未曾料到最先动手的竟然是看起来最老实的大石秀一郎，要挑战陆奥悠马和陆奥悠步这对拥有「同调」技能的双胞胎兄弟。
见我目光多停留在那边，种岛修二想起来败者组的事，顺口就问了出来：“大石秀一郎是你担忧的人？”
下意识摇首，回过神来才知道中计了——
“也就是说国中生里真的有你在意的选手了？”
种岛修二如同发现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眼神明亮，极其八卦着要问个水落石出，被他吵得有些倦，我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现在还不能说话。
“不会是那个叫越前龙马的小子吧？昨晚回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他从医务室那边过来呢。”
他枕臂侧望越前那一边，因而错过了我身体的微微一颤。
“修君。”
入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们身后：“好久不见。”
“只有五天而已啦~☆”
种岛和入江感情十分要好，实际上入江这种情商高性格好的人，连平等院都不会对他拉着脸，更别提种岛与他也算「臭味相投」，总爱捉弄着一军选手。
“听说后面几个球场已经有自组比赛了，不去看看？”
“等他们回来就知道结果了，不过看样子霜霜想去看国中生比赛呢。”
入江思索了一会就大概猜出了真相，理智噤声，又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看比赛没有看人重要啊，听说一军马上就到了。”
听见「一军」的名号，喉咙传来刺痒，低低咳了几声，种岛回眸看了一眼，难得关心了我的身体一句，“很少看见霜霜生病，怎么了？”
“心事卸下人会放松，疾病自然也会找上门来的。”
他们继续闲聊着，我开始往各个球场处走，经历了山上的时光，对这群曾一起携手共度难关的“队友们”自然而然产生了情愫。
大石＆仁王这一组比赛并不用过多关心，因为大石是天生的双打选手，只要发挥特性，双打比赛就很难输掉。唯一令人意外的是已经得到强化选拔名单的幸村，竟然挑战起了名单上的不破铁人，他是想一人独占两个名额？
少年的叛逆心掩盖在那沉静的脸庞之下。
不过不破铁人向来自负，并不一定能够打赢国中生，尤其这位幸村精市还是教练组特意选出来的。
回身望去，德川与越前不知在交谈什么，本以为越前会因为没进名单而第一时间就加入桃城武他们的「讨伐者」组织，只是从现在的结果看来，我的担心没有必要。
他耐得住性子了。
本来在种岛身侧的入江此刻也不见了踪影，大概也是去挑战名单上的人，毕竟要拿回属于他的No.3徽章。一时间闲庭散步的我似乎与这群人有些格格不入。
德川越前的「友好交流」没有进行多久，越前便举起网球拍对上德川，肉眼可见的嚣张。
“哈哈哈，小不点还是这么拽。”
比赛完的桃城武不知从哪窜出来，如之前一样伸手搭肩搂过我，丝毫没有男女观念的隔阂，懒得挣脱他，随他去吧。现在身上没带纸笔，也无法进行交流。
“不是说性格恢复了不少吗？怎么景上前辈还是这么不爱搭理人啊？”
我朝他指了指嗓子。
他不笨：“还说不出话？是心理问题还是嗓子受伤了？”
咳了几声，示意是病理性原因。现在的孩子应该多给些容忍度，耐心回应他的关心。
“啊不好意思，我乖乖闭嘴。”
他的笑容明媚清俊，说到底将我从阴霾中拉起来的，除了神月德川，就是桃城武了。
越前龙马，你真是有个好前辈呢。
不出一小时，自组比赛的国中生们集体回来了，夺下了近半数席位，偶有几个受伤的，看起来不是特别严重。
真的是很出色的一群孩子。
我伸手指了一下那日五号球场内部洗牌战第一组获胜的那个男生，似乎是叫迹部景吾，对桃城武微微示意。
“那个人是吗？”他确认了一下，“他是冰帝学园国中部三年级生，迹部景吾。手冢部长追求梦想之后，这里的国中生就全部交给他管理和带领，前辈对他有兴趣？”
桃城武的关注点总有些奇奇怪怪，似乎只要一个异性去打听消息，落在他眼里都会披上暧昧的色彩。处于青春期的男生大抵都是这样吧。
只是我与迹部景吾没有交情，就谈不上感兴趣，单纯是因为手上有一件事想要与他沟通。曾经在山上加入败者组训练时，险些从山壁滑下跌进河里，是真田弦一郎及时抓住了我，并一路跟在身后以防万一，也是从他与旁人闲聊时，听到他在关心自家后辈的恶魔化状态。
恶魔化这种行为曾在神月神奇身上出现过，最终我们翻遍书籍决定「冥想治疗」，效果十分不错。
正说着，桃城左右观望，嘴里不知在数什么，最后急得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咦——金太郎没回来吗？”
“这里这里！”
远山金太郎的听觉十分优秀，听到桃城武的呼唤立刻扯开嗓子报平安，我看到他将几乎快要失去意识的袴田伊藏半背过来，而袴田也是将自己的14号徽章交给了远山，这代表着他的认可。
突然一阵凌厉的风扫过，黄色残影飞掠，只见受伤的袴田伊藏被击中，滚出了数米。
这一击太过意外，一时间除了远山，其他人目光齐齐看向攻击的来源处。我从这一球就知道那个最强的男人回来了，半躲在桃城武身后，努力隐藏自己不被平等院发现。
一年不见，平等院凤凰还是那般高傲，甚至过分锐利，也丝毫不管他人愤怒的目光，比之前更为我行我素，桀骜冰冷的话语响彻整个广场：“哼，白痴就是容易丢自尊。”
紧接着他只看向德川一人，那嘲弄讥讽的表情深深刺痛了我的眼，他的挑衅就是宣战：“喂，德川，你应该长些本事了吧。”
右手腕有些隐隐作痛，不自觉地紧攥成拳。
德川是一个自尊心极度强大的人，面对如此挑衅，咬紧牙关，正欲向他走去，却被鬼十次郎拦了下来。幸好，鬼是集训营为数不多不认同平等院凌厉作风的人。
一旁的袴田伊藏已经失去了意识，作为彼此认可的选手，远山金太郎直接冲着平等院凤凰咆哮起来。越前敏锐的直觉一瞬判定此人为集训最强，当即道：“喂，下次跟我们比比看吧。”
他口中的「我们」毫无疑问是败者组众人。
平等院对越前的挑衅没有半分波澜，我清楚，他根本没有将越前看在眼里。他这一回来，无非是想彻底摧毁德川，其他人能力如何并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
身为三号球场新秀，迹部景吾也不甘落后：“也教教我们——网球吧。”
我见入江不知何时走到了广播站外、双手插兜的斋藤和黑部教练身旁，表明了他的态度。现在的他立场不是二军，也不是平等院，而是背负起教练赋予的某种信念。
平等院向来看不起毛头小子，忘记自己也曾是这样的不乖巧，怒喝：“不要蹬鼻子上脸了，臭小子们！！”我清楚，他是不会浪费时间给台下这群人的：“给你们一天时间……”
他身后突然有一人上前来，毫无顾忌地接下话茬，银灰色的发比之一年前更为亮眼，将他的自信衬托地淋漓尽致——也是唯一一个敢打断平等院凤凰话语的人。
“意思是，包括国中生在内，这次的order自己制作，没异议吧。”
平等院凤凰甚至配合地补了一句「软脚教练」，极其的不尊重，换在之前即使他对这群教练无甚好感，也不会这样直接口头暴露。
“哎呀，看来平等院君学了些不太好的东西回来了。”斋藤还是温和的笑颜，但了解他的人清楚，他此刻是不悦的。不过对于平等院的提议，教练组自然没有意见，进军世界的席位，只能交给强者，这一场「切磋」就能将真正的出赛名额制定下来。
“就这么定了，”平等院知道教练不会反对，下了最后通牒，“明早，赌上日本代表权，进行Shuffle Match（洗牌战）！”
万幸，平等院凤凰没有朝这边看来，他的全副注意力都在德川身上，直至离开，他所带来的压迫感才散去，松了口气，不禁担忧起这群国中生们的未来，现在的他们应该是胜不了海外一军的，只盼明天的比赛不会击溃人心，这也是教练定下的强制要求，他们的实力最多只能发挥六成。
“霜霜，我先去了哟。”
种岛修二不知何时悄无声息而来，手掌在肩头轻拍一下，眼中只留下他潇洒而去的背影。
他一直是第二。一军第二。
这个人，印象里无论是比赛还是游戏，对上他基本都是平局，就像有一条线横跨彼此中央，谁也迈不过去。不过我们也从未对彼此认真过，看见他漫不经心的行为与态度，被人引领着的习惯让我也提不起什么劲头。
目光移至离去的一军众人，其中有一个陌生面孔，戴着兜帽，看不清正脸，微微露出的发丝，竟与越前有些类似。他顶替的是雾谷的位置，那雾谷去哪里了？
一道桔色曲线划过，他将手中的柳橙精准地抛向了越前手中。
越前接到柳橙后是困惑的。他们二人之间的牵扯纠葛我没有精力去探索，嗓子隐隐的疼痛难以忽视，伸手拉拽桃城的青学队服，让他带着我去找迹部景吾。之后在迹部景吾的带领下，我们赴往切原赤也的休息室，此刻他正跟丸井文太研究一军，碰巧看见了君岛育斗那家伙拍的一支运动饮料广告。
看着电视里君岛育斗摆出的无下限POSE，眉头紧拧，露出那种表情不觉得羞耻吗？
切原赤也与丸井文太也在火力全开吐槽着这一现象，聊得热火朝天，都未曾发觉我们进来的脚步。直至迹部景吾率先开口叫了切原，他们才停下讨论，齐齐回头。
“学姐找你有事。”
“哈？没有空。”
切原赤也类似于武术界的武痴设定，遇上强敌就激发了他的挑战欲，没空再理会外界的一切。迹部并不打算再劝，旁观着等待我处理。
意料到这种形式，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便签，走上前递给切原赤也。上面的话简短意骇——想变强，跟着我。
切原赤也立刻收拾起刚才不耐烦的神色，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认真看我，甚至带着少见的尊重，表达他的坚定。
“真的可以让我变得更强吗？！”
看着他亮起来的眼眸，我缓慢地轻点一下头，率先离开了这里，切原追着出来，丸井文太关闭电视机，跟着迹部景吾一并走在我们身边。
刚走不久，就见种岛骑着电动站乘两轮车抢了真田弦一郎的饮料畅饮起来。真田弦一郎这样的「老实人」是种岛修二一贯的捉弄对象，而此刻远处的真田看着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由于我们几人正好挡住了种岛的去路，他便停下来，甚至心情极佳地打了个招呼。
我看看他手中的水瓶，又看看他，平静的表情直接控诉了他的行为：「你就不能对后辈友善一些吗？」
“哎呀，看起来你要给这个小学弟特训了是吗？真幸运。”
他对我的控诉视而不见，心思细腻地猜到我要进行的事件，毫不掩饰地点了出来。
鼻间硬是挤出回应：“嗯。”
得到肯定答复，种岛不再纠缠，手中的水杯向后抛去，自在挥手，同我们也是与真田告别：“拜~”，追上来真田弦一郎手忙脚乱接住水杯，气到破音：“可恶——！！！”
种岛修二这令人破防的恶趣味估计是戒不掉了。
真田弦一郎好不容易才平复好心绪，看到我们几人后也是先行跟我打了个招呼。面色已经冷静下来，恢复往日严肃的形象，打量了他一会，一个不可靠的结论从心底升起。
真田弦一郎总以沉稳冷静的一面朝向他人，却能轻易被种岛修二刺激到，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前辈要带赤也去哪里？”立海大对切原赤也这个后辈格外照顾，真田自然是要多问的，只是行动太过匆忙，没有提前打招呼。
“学姐是教我变强的呢！”
顾及到我的嗓子还不能发声，切原赤也出来解释，真田脑中闪过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云中漫步」。疑问出口时，我摇首否定了他天马行空的思想，这时真田才像想起来恶魔化的事，露出恍然大悟地表情，朝我微微点头：“那就麻烦前辈照顾好赤也了。”
我带切原赤也去的地方是自己的宿舍，他满怀期待的地方是网球场，见我没有拿球拍的意思，整个人尴尬无比地立在原地，拜托，跟他想的不一样要怎么办？
找到便签纸，写下让他做冥想的要求递了过去，他接过，眼珠瞪得浑圆，他没做过冥想哇！学姐太为难自己了吧！
“冥、冥想？这是什么东西？？”
「类似打坐参禅」
“饶了我吧！”
「恶魔化会导致血管扩张，有陷入休克的风险，必须先把这个坏习惯戒掉」
“可是……”他挠挠脑袋，“没有这个东西比赛赢不了的。”
隐约听到脚步声，塞给他一张写有「稍等」的便签，随即拉开了房门，门外不出所料地站着德川、入江和鬼三人，自从心结打开不少后，德川像是找到了突破口，总在似有似无地出现于我的视野范围内。
切原这才反应过来，惊叹：“前辈听觉这么灵敏吗！”
德川看到房内角落还站着手足无措的切原，他不清楚我与败者组全员的过往，对切原天然的敌意显露出来。写下「欠了人情」的字样展示在他面前，他眉宇的那点点戾气才消失殆尽。
德川没有过多追问，伸出双指探上我的额头，如同儿时常做的那样，只是他触碰的地方有些歪了，摁在刘海后伤疤之上的手指像是触及到了开关，我几乎是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抗拒着他的关怀。
双指仍是追了上来，但换到了额前没有被刘海覆盖住的地方，他几乎快成了人体体温计，得出低烧的结论后，目光深邃地看了我一眼。
刚才退避的动作刺伤了他，所以见德川有些失意的离去背影，心头还是涌上了些许的酸涩。也许神月说的没错，德川不可能一直留在我身边，他也有着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只要再相见时大家仍是彼此心中最美好的样子，就没什么关系了吧。
入江拎过鬼手上提的医疗箱，回头看了看德川，又转来看我略显失意的脸，以打趣的形式缓和僵硬的气氛：“啧啧，有人心伤了。”
“啊咧，这是我能听的吗？”切原并非什么都不懂，立刻抬手指了指自己，拜托他在这里很无助的！
邀请入江和鬼进来，面对切原，入江此刻像极了狐狸：“最好是装作不知情呢，毕竟两个骨子里都是害羞的人啊。”
忍不住想打断他，闭合处发出一连串咳嗽声：“咳咳——”
“抱歉抱歉，不要激动，来张嘴。”
入江放下医疗箱，打开后从中取出一瓶喷剂，对着我的喉管轻喷了两下。沁凉的液体让嗓子十分舒爽，干涩的喉间被药物充分浸润，速效到现在竟能张口说话了。
“速效药多半都有成瘾性，考虑到你现在的教学任务，药就留给你了，记住一天使用次数不能超过五次。”他叮嘱的是我，却将药剂递给了切原。“景上君最大的缺点就是任性妄为，作为她训练你的报答，记得帮她遵守医嘱。”
“收到！”
见切原赤也小心翼翼将喷剂放进口袋，入江满意地夸赞了一句懂事，细心地帮我贴上退热贴就抱着医疗箱离开了，剩下鬼似乎有话说。
切原总觉得高中生的场合不适合他，氛围感太过凛冽，比起幸村精市和真田弦一郎给予他的胁迫力还要强大，一有空隙他就想溜之大吉：“我要回避吗？”
“不用，你先做冥想。”我将床头柜中的小册子取出来递给切原，他翻看之后学着册子中的步骤坐在床边努力沉下心思。
从床头柜中继续取出一支檀香，听着鬼隐含担忧的清淡语气叮嘱着让我今晚不要出门。这份担忧是给德川的，取出打火机点燃了香线，摆在床头柜之上，做好点香工作才回应了鬼。
“平等院今天应该没有看到我？”
鬼对于我的不成熟无可奈何，罕见地叹气，沧桑粗哑的声音将人拉回现实，“他的眼力没必要怀疑，明天德川会跟他进行比赛，在此之前你出了意外会影响德川的发挥。”
“德川不是这样心志动摇的人。”
“但你不能否认他赌上了一切。”
他的这句话格外刺耳，并不知道他和入江与德川定下了怎样的约定，但似乎他们把自己的愿景寄托在了德川的身上。我和德川多年相处，深知他会将这份使命看得多么重要，否则也不会轻易丢下我而来到一号球场。
我坚信着自己的想法，摇首否认了鬼的观念，“这话不对，他的一切比他的赌注要更多。”
经过早上对种岛的试探，我猜测目前的德川应该是赢不过平等院的，但他还有鬼和入江两位引路人，再不济也还有我撑在他身后，他拥有的一切，远比鬼想象得更多。没有人的一生是为了打败另一个人而存在的。
“果然，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从一开始我和鬼就是谈不拢的两个人，和谐相处着，在吵架的边缘各自停嘴保留意见。如一年前一般哄了他几句：“别生气了。”看鬼能有无语的表情也是很好玩的事，“早些回去休息吧。”
鬼对国中生也是默默关心的，看着面容趋于宁静安稳的切原赤也，放低了声线询问：“对于他，有把握？”
我从不做无用功，对于我的肯定答复，鬼不再多言，走得干净利落，看着就不想跟我单独相处。
很别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