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木手与丸井这两位初中生选手实在没什么交情，我不过是曾跟君岛和远野做过一军队友，尤其远野笃京还与我做过一个月的双打搭档，在这一层面上，我不能对这场双打袖手旁观。

    君岛这种走攻心术、表面绅士风的人，不太喜欢远野这样嚣张轻狂的处刑者。目前收集到的信息还不足以印证他是真的想毁掉远野，狡猾的「交涉人」也有可能设计一重针对二军的计谋，心中的担忧让我无法忽视这场比赛。

    球场之中，木手和丸井他们上来就破了一军发球局，即便如此，君岛有些阴沉的脸色仍旧透出坚定的自信。

    “二军获胜，三比零！”

    看台上的国中生门还没有意识到不对劲，一直沉迷于他们「强大」的假象中。

    “那个走钢丝，可以再让我看一下吗？”君岛育斗的声音不大，独特的浑厚嗓音听起来特别真诚，前提是跟他不熟的人才会这样认为。而对他连头发丝都不信任的我，只能从这句话里听出阴谋。

    很快，君岛的「交涉」起了作用，沉浸在给对手炫技的幻想中，丸井的节奏被打乱了。执着于打出「走钢丝」球技的他忽略了队友的存在，一味坚持以这一招面对所有来球，实际上，君岛不会给他能打出这绝妙招式的机会。

    远野抓住丸井节奏混乱的空档，不断用「处刑法」干扰丸井的注意力，虽然被他一一躲过去，但木手的重心早已从打败一军偏移到了击垮队友的身上。

    君岛显然清楚该如何拿捏一个利益至上的人，揪准木手永四郎的功利心和夺胜心，从而拆散这对攻防配合到位的双打，就目前局面来看，他的目的达到了，木手永四郎已经对丸井大失所望。

    别的事或许无法评判，唯独双打比赛我有资格点评这么一句，哪一方抛弃了队友，就绝对失败。

    木手永四郎太想得到进军世界的机会了。出于对队友的失望，他开始与君岛一样，摧毁队友重新与强者组合。安静站在越前身边思考君岛下一步的动作，越前投来一瞥后毫不留情地感叹：“好不容易被夸是理想组合，这不就打水漂了。”

    第一盘毫无疑问由君岛拿下，分差六比三。

    中场休息时，能感受到初中组众人对木手的怒火。若不是有周围人劝阻，只怕那个棕黑色肌肤的小光头就要冲上去揍他一顿。

    远处突然有探奇的目光传来，体感敏锐地定位到目光来源，是那个一军中从未见过的新人，自称为越前龙马的哥哥，越前龙雅。

    不过他很快撤去目光，而与越前对上，越前表现有些困惑，在他的反应中能得到的信息是他并不认识越前龙雅。

    第二盘时，丸井文太在双重夹击之下，突破自身极限练成了网前防御绝技——「奇幻城堡」，牢牢把握住对面的攻势，让球无法到木手手中，从而无法在背后攻击自己。

    面对现在的丸井文太，木手永四郎不会选择抛弃他，他的下一个目标只会是……

    君岛默契地配合木手打出了吊高球，越过丸井。木手的回球是拿手的「匙影」，可是它的轨迹飞向的不再是丸井而是远野。

    出自对远野的关心，无法自控地尖叫一声：“远野！！”

    令人震惊的是这一球不是打向远野，却是攻击了君岛的眼角，并且擦破了他的脸颊，留下小片红痕，将他那副不可一世的眼镜一并击落。

    算是浅浅放下心来，远野笃京倒是冲我吼了一声：“不要多管闲事！”他的口是心非我一贯领教，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确实罕见能够与君岛交涉失败的人，这一对初中生双打有种莫名的默契。

    即便是知道君岛的「背叛」，远野似乎也没有对他抱有怨恨，怒气仍旧是对准初中生，每一球都在疯狂利用处刑法，可使出的力道却没有六成。一时弄不清是体力还是心态原因，君岛也很少出手干预他。

    “越前同学，球拍借我用一下。”朝越前伸出右手，他犹豫了片刻，打开一边的网球包，递过来一支球拍。

    朝周围看了看，寻找摄像头死角，暂时离开了看台。

    正当丸井与木手疯狂追分的时候，意外发生，由于兴奋导致掌心大量出汗，远野的球拍脱手，砸中了丸井的右眼。

    立海的众人都已经快拉不住胡狼了。

    远野这个人我清楚，虽然网球暴力，不过不会做出故意利用网球拍去伤人的事，他的一切都会用网球去发泄。他那一瞬愧疚的表情显然是没被众人捕捉到。

    失去右眼观察力，丸井的动作与反应明显迟钝了，而木手会为了偿还伤害同伴的歉意，不停为他挡下击来的处刑。瞥见木手没有进攻远野左腿的想法，我稍稍松了口气。

    越前龙雅也同步离开了看台，却在经过我身边时留下一句话：“他的交涉对象好像不止一个。”

    越前龙马紧跟着哥哥的步伐，不知去往何处。再看比赛场，木手好像支撑不住了。

    丸井文太的表情并不对劲，联想到越前龙雅的提醒，事情大概没有我想象地顺利。

    正巧天空一只麻雀飞过，心底默默跟鸟道歉，球拍击出石块将麻雀击到远野膝盖前，正好挡住了飞来的网球。这一幕在旁观者眼里就是恰巧有一只鸟突然飞来替远野挡了一击。虽然这球仍旧是打中了远野，不过因麻雀的卸力，远野的痛苦没有那么大。

    听着远野惨烈的嚎叫，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身后隐藏在路灯顶端的摄像头动了动。

    监控室内，黑部用水性笔点了点某个监控探头传来的画面，目光投向斋藤，带着无端的压迫感。斋藤挠了把后脑勺，打着哈哈道：“好像破坏了规矩呢，不过没有干扰到比赛进行。”

    斋藤选择了放水，黑部和拓植也只能当做看不见。

    远野的受伤让这场比赛变成了君岛的个人秀，他也不负众望拿下胜利。

    “比赛结束，一军获胜！”

    他们的比赛结束后，我拎着球拍走回看台。接下来是鬼和远山的比赛，不会有悬念。唯一令人震惊的是远山不过十二岁，就已经能进入天衣无缝了，而在他的刺激下，鬼也进入了天衣无缝。两人的天衣无缝不相上下，最终鬼还是用修罗神道镇住了远山。

    不禁喃喃道：“那可是平等院都害怕的恶鬼。”

    “你在胡说什么？”这已经是第三次被人说我在胡说八道了。尤其还是说人坏话被当场逮住。

    没想到平等院也会来看比赛。哦，这场比赛是鬼出战，他来看不奇怪。“我说，你怎么去了一趟海外就变成了胡子拉渣的大叔呢。”之前虽然也有留起胡须，可明显没有现在这样不修边幅。

    平等院凤凰瞪了过来，眸子里的凶恶毫无保留，嘴上也不饶人，“……你那破锣嗓子还是别说话了。”

    “多谢关心。”

    平等院的不悦被轻飘飘的话堵回，最终只能冷哼一声，拿我毫无办法。

    目光移回场上。阿修罗神道与天衣无缝相反，按理说鬼是进不了天衣无缝的。难道是被远山所撼动，摒弃绝望诞生的网球而踏入全心全意喜欢网球的境界吗？

    这场比赛没有悬念，也不会有人受伤，我没再看比赛，也懒得搭理平等院，反而对越前和他的哥哥有了不一样的看法，也从看台离开去寻找他们二人。

    一路顺着兄弟俩离去的方向找去，正好就撞上混乱场面，竟然是真田要和亚久津组双打。

    出于好奇，我向看起来比较温柔的真田弦一郎询问了：“下一场对手是谁？”

    “No.6和No.2。”

    原来是大曲龙次和种岛修二。如果是这两个人组合的话，那初中组就没有获胜的可能性了。大曲能够打真正的二刀流，种岛有四重「无」，能打赢他们双打的组合，这个集训营里我想象不出除了鬼和平等院还能有谁。

    在真田的告知下才知道越前龙马拿着十字线球拍同他哥哥一起训练，放弃了打扰他们的念头，跟真田和亚久津回到赛场，刚好比赛结束。

    远山还是一副没尽兴的样子，也没有过度疲累感，这个孩子未来一定会成为日本网球最闪亮的那颗星吧。

    第四场比赛很快开始，真田的绝招「雷」直接被种岛回击，他那一瞬不可置信的表情就让我明白，真田这个内心坚定的人，动摇了。

    换场休息时，种岛拿起了真田的水杯肆无忌惮地猛灌，无疑对真田是更深的刺激。正是因为种岛毫不在乎的打球模样，才能激起真田这种认真努力坚持不懈之人的怒火。

    人在生气时是没有理智的，以至于连赤也的安慰都听不进去，还凶了赤也一顿。

    赤也情绪是低落的，拍了拍赤也的肩安慰：“没有关系，他是你的副部长，相信他就好。”

    “可是……”

    轻轻摇首否认了赤也的想法，这一关只有真田自己想通了才能走出来，否则是无法找到获胜的那一丝微妙希望。不过真田动摇地太厉害，甚至于他心中的不安已经传达给了队友。

    种岛炫技完毕，将自己的球拍交给大曲，盘腿而坐十分悠闲，更加刺激了对面的国中生。大曲两只手完美协调，无论哪只手都可以使出正反拍和自身的绝技。

    他的二刀流不会存在死角。

    反观真田这边，两人手忙脚乱甚至还吵了起来。对于他俩能组成双打的理由实在是好奇。

    转机出现在真田丧失理智和亚久津抢球时，真田的球拍划伤了亚久津的脸。虽说是不该出现的伤害，但也正是这一击让他冷静下来，自责永远是平复怒火最好的方式。

    真田的一重转折——「难知如阴」终于是破了大曲的二刀流。

    种岛飞速夺过他的球拍，将改变轨迹的球直击了回去。

    看起来终于是坚持不了让搭档单打独斗，舍得出手了。我自幼训练出来的动态视力才能和他的相比，尽管如此，他的「无」依旧是让我吃过很多亏。

    真田组合刚被激发的自信再次遭受到打击，种岛乘胜追击，悠哉哉地玩起了石头剪子布，真田大败。

    我与赤也同声吐槽：“好惨。”

    而没想到的是亚久津竟然能够抵抗住种岛的观察力，也许这对组合现在才开始绽放光芒。接下来种岛修二就交给亚久津处理，真田则用新招式封锁大曲。

    亚久津仁疯狂想要去破种岛的「无」，每一球都在奋力去追，而「已灭无」的绝妙之处就在于，看得到却追不上。

    不过能抵抗住种岛的人，是不会轻易言败的，亚久津正一球一球地追上回球落点的差距。

    这时真田脚下趔趄失误，反而完成了「双重转折」，球的轨迹偏移了两次，种岛的反应力追不上，这也无疑给了亚久津强力的支持。

    不过可惜的是，到最后也没有再一次使出来这个绝技。

    “比赛结束！一军获胜！”

    种岛修二肯定了真田的认真，收敛了自己玩世不恭的态度，对累瘫的真田伸出手去：“下次完成双重转折再来比一场吧。”

    “我会完成三重转折再回来的！”

    连种岛都对他的韧性微微一愣，轻轻吐舌：“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第五场比赛是平等院凤凰亲自上场，不过越前龙马还没有回来。再观平等院，他根本没想和越前交手，在他心里选中的人是德川，并且这一次他要彻底摧毁德川的信心。

    德川目光坚定，可这场比赛，我预见的是失败。毕竟我见过世界海盗的修罗神道，想不出谁能匹敌。

    德川准备上场迎战时，我终于忍不住第一次唤了他的名字：“阿矢！”

    他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却是温柔坚定地回应了我：“我不会输。”

    这场比赛惊心动魄，无人能及，两人都是赌上绝对的自信，谁若先动摇，就会进入无边地狱。

    比分很快来到三比三平。

    不自觉地咬着大拇指的指甲，脑中计算量巨大，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能帮到德川的办法。

    入江收起了演戏的心思，适时地过来安慰我：“他迈进了「阿修罗神道」。”

    现在已经进入了抢七。我知道德川把性命交托在这一战。种岛不知何时晃了过来，丝毫不担心的样子，“哎呀呀，拖到抢七了。”

    鬼和入江都坚信着他能赢，德川也将他们的期待化为平等院的光击球打了出去，谁都没想到的是，平等院竟然接下来了。

    “将毁灭的，是你们！！”

    平等院宣告着他的判决，滔天力量的一球攻击回来，虽然这一球出界了，但却将墙壁击碎……平等院刚才都是装出来的，他在等德川的信念汇聚成一点、他的自尊心与自信心到达顶峰的时候，再展露实力，以此来摧毁他的全部。

    “可恶——”

    我只能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如果德川倒在这里的话，如果他倒下的话……

    “你渺小的如同蝼蚁，拼尽全力只有这种下场，我一定会让你感受到世界的强大。”

    平等院露出胜者的笑容，讥讽又冷漠。

    中场休息时，德川的内心已经不如刚才那般强大。鬼十分自责，觉得是自己轻看了平等院，才导致德川盲目自信，入江则一直观察着平等院的神色。

    “不要退，”我想不出别的话来安慰，“因为我在你身后，所以，你不要退。”

    他执拍的手紧了紧，起身留下一句话：“我会完成承诺，仅此而已。”

    他的承诺是会拿下日本代表队的No.1。

    而第二盘，平等院没有保留任何实力，修罗神道的异象六比零拿下。第三盘更是激烈，平等院像曾经对我所做的那样，他的网球不停攻击着德川的身体，不允许他失去意识，要他清醒地接受惨败的事实。

    台上众人都在讨论着平等院凤凰的网球，可我已经无法听下去，鬼死死摁住我的肩膀：“你不能去，会违反规定，相信他。”

    鬼十次郎清楚我对德川的影响力，可我只能在此无动于衷地看着，脆弱的眼瞳沁出眼泪，“阿矢……”

    “我还没有赌上一切。”

    德川撑着球拍艰难起身，身体四处传来疼痛感，咬牙承受，重新捡回对胜利的渴望。深蓝色的发被汗浸湿，湿漉漉贴在额前，甩了甩黏腻的额发，在平等院下一球回击时，削减了空间。

    是黑洞。

    他终于完全清醒过来，带着对胜利的执念，正式迈进修罗神道，并且成功完成了他的黑洞。

    “黑洞可以维持三十分钟，不过持续使用会消耗身体机能，对身体损伤很大。”入江冷静地分析着，圆形镜片下的眼瞳头一次展现锐利，“德川君只有这三十分钟的机会赢下平等院，若是超过时间，这场比赛就彻底无望了。”

    场上的德川只撑了十几分钟，竟然就口吐鲜血。

    鬼从看台下来，想去查看德川的强势，只要有干扰，比赛就会判定结束。入江拉住了鬼，我平复心绪，尽量让自己冷静，可是话中的颤音怎么也止不住：“不是说好三十分钟？”

    鬼同样不解地看向入江，这是入江负责训练的，他最清楚这一招式的强大和缺憾。

    结果却是被平等院揭幕，“看来昨晚的损伤缩短了时间。”

    鬼又急又气地向德川求证，“什么损伤？！”

    平等院嗤笑一声：“那个蠢蛋，用腹部承受了我的「毁灭」，为了保护一个小鬼呢。”

    跟德川在一起的小鬼，是越前。正说着他，他就从训练场赶来了，凛眉紧紧盯着球场上的僵局。

    “笨蛋！”

    “为什么要乱来？”

    鬼与入江一人骂了一句，他们对德川寄予无限厚望，自然不愿意看到他为拯救别人而受伤。

    “我无法放任不管，”德川深深吸了口气缓解不适，面上十分平静，说出了内心深处的秘密，“我无法弃未来有望的人不顾。”

    这句话，入江曾对平等院说过，在一年前，德川惨败的时候，保住了他的意志。

    所以我才会这样喜欢着这个人的网球。如同他一直以来对我的保护，充满道义与希望。

    “就如你们对我做的一样，”他回身望向我身侧的龙马，“今后，就轮到他了……”

    说完，德川那高大的身影就倒了下去。

    再也无法忍受，冲过去接下他下坠的身体：“叫医疗队！”

    “这个男人很强，但太过温柔，所以我才试探了一下他，自我牺牲的悲惨结局就是这样！”平等院还是残忍的微笑，感受不到德川坚持的道义。

    “你闭嘴！！”

    吼完这一句，我尚未好全的嗓子雪上加霜，忍不住咳了起来。

    “你真是，最差劲的了！”越前执拍想要代替德川比赛，德川只是短暂失去意识，此刻缓了过来，我扶着他站起来，他仍旧是要上场比赛并阻止了越前：“别插手。”

    平等院铁了心要将他残存的意识摧毁，又怎么会让他有喘息之机。对战中，德川已经彻底失去意识，而平等院要用「毁灭」一决胜负。

    越前要出手帮忙，却被迹部以会被赶出合宿的理由拦了下来。我拿过之前比赛时越前递给我的拍子，郑重道：“越前，你还有更远更好的未来。”

    我想保护的、守护的，该由我亲自来。

    被「毁灭」伤害过的右手腕，回忆起来仍旧隐隐作痛——

    但我义无反顾挡在德川身前拦下这一球。

    “景上！”入江和鬼既在感激我的行为，又在担心我的受伤。这记光击球威力太大，手腕处传来刺痛，我咬牙坚持着。

    这是我的网球，为守护而生！

    平等院愣了一下，刚才一瞬间，他似乎见到了神女。但残像消失得很快，他不敢确定。

    「修罗神道」是身在地狱的人才能踏进的，怎么可能会有神明的虚像。

    入江喃喃：“刚刚景上身后一晃而过的好像是……”

    手腕要承受不住了！

    千钧一刻之际，突然腕上力道一轻，越前龙马并不听劝，与我一同拦住了这球，我们合力回击。

    同时，我看到了越前身后的武士。

    他什么时候也迈进了阿修罗神道？

    “根据U17集训规定，由于干扰比赛行为，命令景上霜选手、越前龙马选手退出集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