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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大结局(二)

    宋阔醒来时便是在昏暗潮湿又充满怪臭味道的牢房,他抬头看向头顶透着光的天窗,无法判断此时是何时,只蓦得记起与应淮打斗时,那家伙竟是使阴招。

    他原本应该生气、愤怒然后想办法逃走再杀了那个该死的家伙,但此时他却只觉好笑,此次失败也并非全然怪他用阴招,只能怪自己未能看清人。

    罢了,如此一生倒也累极了。

    他靠在湿润的墙壁上,冰凉坚硬的触感让他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但很快又缓和下来,极为放松的靠下去,仰头看向侧面小窗,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呵呵的低声笑起来。

    外面过道传来脚步声,不多时牢房门被打开,狱卒看着宋阔的眼神满是鄙夷,若是换成平日,他定然要捏断这人脖颈,但今日他却只觉好笑。

    “出来。”

    闻言,宋阔艰难起身,手脚上的沉重镣铐叮当作响,他不由又是一阵失笑,可到底在笑什么,却是连他自己也不知晓。

    宋阔万没想到自己竟会被带到朝堂之上,原以为第一次入皇宫,要么该是高高坐于皇位之上,要么便是被斩杀于这殿堂之外,万没想到自己竟是会以阶下囚之名义入了这朝堂。

    若父亲泉下有知,只怕要被自己气的再死一次。

    思及此,他又是一阵莫名失笑。

    黄公公见宋阔不仅不下跪,反而笑起来,立时尖利着嗓子喊:“大胆,你个乱臣贼子,见了皇上还不快快下跪行礼?”

    宋阔却是满脸轻蔑地笑,更是高高昂起头颅,越发傲慢无礼的直视皇帝:“不过是一个宗室之后走了狗屎运才坐上皇位,而我才是真正的皇室之后,让我下跪,他也配。”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若是换作其他皇帝必然是要立刻下令把人推出去砍了的,可无奈当真圣上是个出了名的任善君主,便是心中着恼,面上也是不显。

    “你个乱臣贼子,如此狂悖之言你竟也敢说。”

    “狂悖之事我都敢做,狂悖之言又有何不敢说?”宋阔挑衅的看向皇帝,拖动脚上沉重镣铐往前走一步,边上的侍卫立刻拔刀横在他颈前,宋阔却丝毫不怕,愈发肆意地紧盯皇帝,锋利的刀刃划破皮肤,鲜血顺着脖颈缓缓流下,“今日我这般在这大殿之上羞辱与你,而你依旧面不改色,不曾治罪与我,说你妇人之仁已是客气,如你这般的人如何治国,我看应淮都比你更合适这个皇位。”

    “大胆!”黄公公嘴唇颤抖,手指亦是颤抖地指向宋阔,这虽是他首次见到大公子,但也未曾料到死到临头他还能如此胡言乱语,陛下没立刻下令斩首当真是过于仁慈了。

    “你这般急于攀扯旁人,离间皇上与世子的君臣关系,是为自己开脱,以求活命吗?”一道柔软如春风又极为坚毅地声音忽然从殿外传来,宋心慈与应淮并肩进入大殿,两人行至大殿中央,规规矩矩朝皇帝行礼。

    皇帝抬手示意他们起身,依旧笑容慈和,看不出心中所想,但却莫名叫人心安,仿若一切皆在他掌握一般。

    宋心慈却并未起身,只依旧恭敬低头道:“皇上,请允许民女将近些时日发生在京中的种种案件一一查明,好让凶手心甘情愿伏法。”

    “如此甚好,无论你想做什么,朕都赦你无罪。”

    “多谢皇上。”宋心慈额头贴地,再次叩谢皇恩,应淮亦是恭敬行礼,随即一手拖住宋心慈手肘,一起起身。

    宋心慈转身看向满身狼狈的宋阔,见他依旧满脸高傲与漫不经心的笑,也不多说什么,直接道:“那我们就从纸新郎案说起。”

    宋阔抬头看着她,眼神倒是颇为期待。

    “纸新郎案中几位受害者是六部侍郎之女,我一直想不通为何非要是六部侍郎之女,我原以为是凶手与六部有仇怨,是以便杀其女报仇,可又找不到究竟是何仇怨能让六部皆牵涉其中,案发后我也曾询问过几位侍郎大人,却无一人能说出缘由,这便十分奇怪了,倘若只是一位大人与人结仇不记得了倒也可以理解,但六个人同时与凶手结怨,六人又全都不知,便十分令人怀疑是否有意隐瞒。”

    宋心慈居高临下望着他,宋阔则始终面带微笑淡然自若,对于她能说出这段话来没有丝毫讶异,反而觉得理所当然,若说真让他惊讶的便是他怎么也不曾想到自己千方百计要找要利用的人竟会成为自己最大的对手,且识破一切。

    宋阔觉得甚是欣慰,虽然他也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感受。

    “我记得……”宋心慈微微蹙眉,陷入回忆,“我被掳去崔家废弃别院那一晚,被崔崇打昏前曾看见有个纸人进入那个房间,我原以为那的确是个纸人,后来想起来才隐约记得那纸人是有脚的,便是你吧!”

    她曾问过应淮,那晚是否是他去救的她,应淮虽然很想那人是自己,但并不是。

    宋阔看着宋心慈笑,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他当真太喜欢这个聪明的姑娘了,可惜过于聪明也不是件好事。

    “所以……其实是我先遇到你的。”说这话时,宋阔心里仿若打翻的醋坛,酸涩感沁满心头,使他眼眶鼻头亦是酸涩难忍。

    若是可以选择,谁又愿意去做那些违心之事,若是可以选,他定然不会选择这条路,他更愿意带着她远走高飞,天高海阔。

    立在边上听闻此话的应淮脸色便阴沉下来,幽深的眸光似冰刃般刺向宋阔。

    然而,高坐龙椅的皇帝老伯却忽然抬手抚摸胡须,眉眼含笑,颇有一种吃瓜群众要看好戏的既视感。

    宋心慈恍若没听懂他的话,继续道:“纸新郎一案,是你所为,你可承认?”

    宋阔抿嘴一笑,竟是直接否认:“你不能因为恍惚间看到一双脚便认为我便是那凶手吧,莫不是……”他忽然身体微微前倾,笑的越发不怀好意的压低声音道,“你能凭一双脚认出我来?”

    此话当真十分暧昧了,若宋心慈本就是这里人,这会儿定是要羞到无地自容,然而她依旧泰然自若,反唇相讥道:“若你的脚也如你的脸这般好认,倒也不是不可能,只可惜那日光线昏暗,我又视线模糊,自然是认不出的,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

    大殿中人原本以为她是有什么铁证,听到不过是猜测顿时便觉得泄气,便是普通百姓也知刑讯审案需证物,便是罪人主动认罪也需有证据,单凭猜测又怎能定罪。

    宋心慈并不着急,对于整个案件,她心中早有定论,纸新郎一案中宋阔并非主谋,却也不能置身事外。

    殿外再次传来沉重镣铐撞击地面的叮咚当啷之声,原本还笑容满面,期待她说出更多案件线索来的宋阔忽然敛起笑容,便是连脊背都微不可察的稍稍挺直。

    宋泽已被关押多日,要比宋阔狼狈的多,公子哥终究不能适应牢狱生活,整个人便瘦了好几圈,落了几根稻草的乱发遮挡面容,戴着脚铐踉跄进入殿中。

    连日来的磋磨早已让宋泽再无最初的傲气,在殿中跪下又规规矩矩的行礼后,宋泽方才觑见边上似是有人,他微微转头瞥一眼,随即又垂下头,当即心头忽然一跳,又猛然转头,赫然瞪大双眼。

    “哥?”宋泽满眼不可置信,上下打量宋阔好几圈,见他与自己穿同样的囚衣,戴同样的镣铐,只比他略干净些后,忽然便垂下肩膀,悔恨与怨恨交加,哭嚎挣扎地扑向宋阔,被侍卫按压在地。

    宋阔却是深吸口气,闭上双眼不看他。

    宋泽趴在地上呜呜的哭:“哥,都是我的错,若非我急切想要在你面前证明自己,若非我肯听劝不那么冲动行事,你也不会……你也不会……”

    见他痛苦,宋心慈却是一声冷笑:“你该悔恨的事何止这一件?自逼迫崔柔开始,你便是一步错步步错。”

    嚎啕的宋泽立时止住哭声,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向宋心慈,目光极为震惊,万没想到她当真知道真相,而此时正巧候在殿外等候传召的崔崇亦是听的一清二楚,他双拳紧握,目龇俱裂,因为极度的愤怒脖子上青筋暴起。

    “你是去岁年底入的京,你扮作外地入京游玩的阔公子,实则是为探查京中情形,与崔柔偶遇纯属意外,你本就是花花公子,见崔柔容貌姣好,又对你心生情谊,你便假意与她情投意合,以掩饰自己的意图,彼时你尚且不知她是十年前被灭门的崔尚书之女,你虽心细不如宋阔,却也足够小心,命人几番打听后查出崔柔的真实身份。”

    “也是在此时,崔柔发觉自己有了身孕,她兴冲冲的跑去想要告诉你,却无意听见你与人的对话,知晓你便是十年前灭她全族的仇人之后,她吓的慌乱逃走时被你发现,为避免暴露,你便以她哥哥性命为要挟,令她自己服毒,对吗?”

    短暂的震惊之后,宋泽倒也冷静的极快,他讽刺一笑:“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测,你有甚证据证明是我所为?”

    宋心慈转身从身后小太监手中捧着的托盘里拿起一个檀木盒子,蹲下身体看着宋泽逐渐睁大的双目:“想来这首饰盒子你定然是不陌生的,若你不识得,那这块玉佩……你总该不会不认识。”

    她打开盒子,从中取出一块玉佩与那张写了“非君不嫁”四个字的纸条:“我已与崔崇证实过,这上面的字的确是崔柔亲笔所写,且这字条有撕毁的痕迹,我想这上面原本应该还有四个字,该是‘非你不娶’,可对?”

    宋心慈就这么看着宋泽的表情一寸寸龟裂,面如死灰,嘴唇亦是不住颤抖。

    他可以否认字条,可以否认那盒首饰,却无法否认那块玉佩,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宋心慈拿出另一块玉佩更是直接将他的狡辩压死。

    “这块玉佩是你哥哥宋阔一直贴身佩戴的,与你那块恰好是一对,如此你还想说什么?”

    “是我杀的又如何?要怪就怪那女人太过于愚蠢,若她肯听信于我,又何至于此?”

    “哼!”宋心慈一声冷笑,眼神寒凉的看向宋泽,“若她肯听信于你便能活吗?你得知她是崔家后人,且还有哥哥尚活在人间,岂会放过他们兄妹?而这也正是你们一切邪恶计划的开始,不是吗?”

    “宋泽以宋阔的名字在城中以美男计诱骗几名普通人家女子,又以纸新郎案制造恐慌,之后再以六部侍郎之女为要挟试图让他们归顺,我说的可对?”

    宋心慈原来不知他们为何要选择六部,后来宋阔起事兵败被俘,六部几位尚且活着的侍郎便寻到应淮处一一交代,指望坦白从宽,如今陛下也已知晓,几位侍郎大人皆以下狱待问罪。

    一直未曾开口的宋阔忽然低低笑起来,他抬头看向宋心慈,狭长的眼尾染上一抹猩红:“谋逆乃大罪,此事与吾弟无关,皆是我一人所为,那些案件也都是我所犯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应淮眼神冷如冰刃,语气极为凉薄的开口:“谋逆该株连九族。”

    “哈哈……”宋阔忽然发出一串笑声,随即目光转向应淮,“九族可包括你那未婚妻?”

    宋心慈一愣,随即转头看向应淮,却见他依旧面不改色,泰然自若,似是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言:“你也说了,她如今是我未婚妻,是世子妃。”

    这话的意思非常明白,她如今已不在你九族之列。

    “你们尚未成亲一切都有变数,何况……便是成了亲又如何?还可和离亦或……休夫。”

    听闻此话,宋心慈便觉得这人当真是心思歹毒的很,自己要死了还非要拉她垫背,十分生气的刚要开口,却听应淮先说道:“我此生非她不娶,更不会如令弟一般。”

    此话点到为止,众人心中皆是明了,而宋心慈听到的重点则是放在他话的前半句,忽然便心跳加速,心中暗喜,她低头藏起嘴角笑意,努力忍住后方才看向宋阔:“我倒是不知你竟恨我到如此地步,非要置我于死地,不过倒也可以理解,只可惜要叫你失望了,我是不会和离更不会休夫。”

    宋阔似是丝毫不担心自己如今的处境,听到她的话只是皱起眉头,佯装痛苦的以手捂住胸口:“你这样说,我真的很痛心,我本想带你离开此处,亦或者坐到比世子妃更高的位置,可你……”

    宋心慈心里蓦得一惊,觉得自己似是遗漏了什么,好似自他被俘虏到现在他好似从不担心自己会被杀,应淮说过,他是有后手的,那他的后手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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