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

    她见着他这般本有些恼怒,想来如今这一切都是由他而起,但转念一想,今日若不是他,只怕自己也会下手,又怎么能怪罪于他。

    曲吟此刻顾不上那么多,她伸手想去拽他的衣衫求救,却被他反握住手。

    邬淮琛微微俯身,伸手揽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臂弯一转将她抱上了马。

    曲吟依偎在他身前,两人紧靠着,她有些不自在,稍稍向前避去。

    邬淮琛两手拽住僵绳一拉,马儿随即如离弦之箭般奔腾而起,曲吟不受控制地往后一仰,撞进他的怀抱之中。

    他凑近她耳畔,暗哑的嗓音随之响起:“冒犯了。”

    灼热气息扑撒耳廓,惹得曲吟浑身轻颤着。

    曲吟散落的一缕发丝迎风落在他的脸上,像是少女的手一般轻抚描摹着他的眉眼、下颌。丝丝缕缕勾人心弦,犹如猫爪在他心底抓挠着。

    过了许久,已近城郊,曲吟见已经甩掉那些人后,偏过头去望着他,话语散落在风中断断断续:“公子,就在此处停下吧。”

    邬淮琛轻拉缰绳,狂奔的马儿即刻缓停下来,但仍悠悠徐行着。

    “嘚嘚”马蹄敲击石板的声响在这空旷寂静的城郊如穿云裂石一般。

    邬淮琛并未将她放下,双手握着缰绳垂在她身前,语气看似随意地试探道:“今后你要去何处。”他并未多问,但从方才的种种行径,也能猜出一二。

    曲吟咬了咬唇,事发突然,她没有考虑过,如今她攒了那么多年的银两连带方才的发簪也被她一并丢弃掉了。

    但转眼想到自己终于逃了出来,也算是一件好事,她迟疑了一会开口:“我也不知,不过好在还活着,就一定有办法。”

    马儿不在走动,稳停在一颗巨柏下,葱茏枝叶将他们盖在树荫下,穿透林隙的月色如碎银一般洒落二人周身。

    邬淮琛一个留神没看住,曲吟竟从马背上跳了下去,她跌坐于地,而后站起身,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她仰起头,眸中璀璨恍若闪着星光,她朝他豁然笑道:“多谢公子,小女此时无以为报,但若日后相见,定好好答谢公子。”

    曲吟此刻发髻散乱,衣裙也跑得有些凌乱。本该是落魄至极,可她此刻却像一只漫天飞翔,游历过四方的血雀。

    邬淮琛凝望着她,对此并未回话。曲吟挪动步子朝前一步,见他一动不动只紧盯着自己,伸出手指指了指前方轻声开口:“那……我先走了。”

    衣裙漫飞缀入朦胧夜色中,银辉散落晕出淡淡光影,望着这一幕,邬淮琛像是回到了几年前,同他最后一次见弦月的情形一模一样。

    她也是那般笑盈盈地转过身,说好再见,却再也无法相见。

    邬淮琛朝着那抹远去的身影急切喊道:“等等。”他的气息颤而抖。

    曲吟没走多远,听见呼喊后她站在原地,疑惑地转身望去。

    他抬起眼睫,眸色深沉似化不开的浓夜,望了她好一会。

    曲吟听见他钪锵有力的话语裹挟着冷风而来:“你不是要报恩吗。”

    “啊?”曲吟不解地张大了嘴,不知他是何意。

    邬淮琛骑着马一步步踏向她,一字一句缓声道:“跟我回府,还恩。”

    就这般曲吟坐在他身后,眼见着又进了城,她双手小心翼翼地攥着他的衣衫,嘴里仍旧不死心地劝道:“公子,若是您真将带我回府,只怕会连累你,惹出许多是非,您知道今日那人是齐府二公子吗,倘若他因此记恨上你……。”

    “虽然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我能活下去的,您不必担心我。”曲吟喋喋不休,邬淮琛听见了却一言不发。

    见此她叹了一口气,齐府在这陵州城一直行事张扬,为非作歹。平日里还总欺压百姓。

    若自己真连累了他人,又该如何是好。

    曲吟想着想着入了神,再缓过神来时马儿早已停下,她一抬头,便望见面前庄严的府邸和那立于府前镶金的牌匾。

    “宁王府”三个大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嵌在上好的紫檀木中,字迹张扬又不失内敛。

    门口守门的侍卫瞧见来人,在谨慎地探察后立马上前,抱拳躬身朝邬淮琛行礼道:“世子。”

    邬淮琛利落下马,又在二人震惊的目光中将曲吟抱下。

    曲吟内心惊愕,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人会是宁王府的小世子,她讪讪躲在邬淮琛身后,此刻哑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马夫将马拉走后,邬淮琛便大步走回府内,曲吟低着头紧随其后,倏然间,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曲吟脑袋狠狠撞上他的脊背。

    邬淮琛低头一望,弯唇笑了笑,但并未出声。他扭头向着那两个侍卫低声嘱咐道:“此事不要告知王妃。”

    末了,他握住曲吟的手腕,拉着她继续往前走着。曲吟呼吸一滞,有些惶恐地挣扎着,她急切说着:“殿下,您别这样……”

    话还未说完,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便松开了,此刻他们并排站着,曲吟的手僵在原地,她不明地侧头向邬淮琛看去。

    邬淮琛压住嘴角,强壮镇定地说着:“如此便不会了。”

    曲吟抿唇,不经意地将手放下,两只手绕到了身后,手指交缠着,像要拧成一股麻花。

    二人穿过曲折长廊,王府内碧瓦朱檐、重楼叠榭,细碎石子密密铺就在小径上,游廊两侧一拥成簇的灌木护着花枝,假山上缓流的泉水滴嗒落在长满了青苔的石块上。

    邬淮琛将她带入自己的院子,又走到里侧推开一间厢房,淡淡的檀木香顿时传来,邬淮琛并未踏入房内,叮咛一番后,便转身回了房。

    两人的房间挨的极近,曲吟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望着旁屋窗棂上烛火映照的身影出神,良久,那影子像是窥探到了什么似的,向着她这处看来。

    曲吟见此立马反应过来,屏住呼吸逃也似地跑回了房内。

    房间干净整洁,四处都透着一股淡雅之意。

    曲吟松了一口气,瘫倒在床,她不明白,为何他偏要将自己带回府,又要她报恩,可她如今能做什么呢。

    奔波了一夜,曲吟有些乏累,想着想着就这般阖上了眼。

    几步之遥外,倒是有人心事重重、夜不能寐。

    天刚破晓,常青树枝叶上的朝露顺着叶脉一骨碌落下,滴在了院中的水池中,泛起阵阵涟漪,波纹越漾越远,惊动池中的鱼儿摆尾游离。

    下人们早早就起了身,四处忙活着。

    金玉菀堂屋内坐着一位气质雍容尔雅的中年女子,穿着素净的衣裳,浑身上下也透着一股庄严肃静。她右手持书,垂眸仔细看着。

    侍女紫烟端着一盏沏好的茶放在她身旁,柔声说道:“王妃,茶好了。”

    楚鸢云应了一声,并未抬头,她两指捻住书页翻面,随口问道:“琛儿过来了吗。”

    紫烟往门口瞧了一眼,摇了摇头:“还未,或许是世子夜里学习功课太过用功,自然就起得晚了些。”

    楚鸢云听此微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她将书合上,放在了一侧,端起身侧茶桌上的茶,她拾起茶盖。

    顿时茶香四溢,飘渺白雾顺着缝隙浮出,她轻吁一口气,吹走茶口的茶叶后,才啜饮一口。

    恰好此时忽有人影而至,待她放下茶杯,身边的侍女连忙递上帕子,她接过帕子,擦了擦嘴,望着眼前正在行礼的邬淮琛。

    见他眼下一片青黑,她徉装不知假意问道:“昨日在学府学得怎么样。”

    邬淮琛面色不变,一本正经地答道:“一切都好。”

    “是吗?可也不要太过用功,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楚鸢云配合着他。望着他的眸光却夹杂着一丝担忧,良久,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调查温家的事,就此打住,小心惹祸上身。”

    她语气轻如鸿毛,却像是石子一般砸进了邬淮琛波澜不惊的心底。

    邬淮琛听此敛眸,沉默良久,不露神色地启唇回道:“是。”

    此时他是一刻也不愿再待,语气淡然道:“孩儿要去学府了,先行告退。”未等楚鸢云反应,他便转身离去。

    紫烟见此连忙笑笑轻声说道:“世子长大了,倒是要比从前更懂事些了。”

    楚鸢云眼底盛着浓浓的疲惫,她闭上眼将手肘撑在桌上,手心扶着额头,轻揉眉心,叹息一声道:“他若所做真如他所说那般,他便不是他了,这孩子,还在因为当年的事情记恨我呢。”

    紫烟伸出手,心疼地替王妃揉捏着肩颈,神色有些落寞宽慰着她:“您也是为了世子好啊。”

    此刻另一处院落,躺在床榻上的曲吟因为手被压一晚有些发麻,硬生生地痛醒了过来。

    她望着面前陌生的一切,像是身处梦境之中。

    她站起身活动着僵硬的四肢,向房内的珠窗走去,放下叉杆,将窗户打开。

    一片春色映入眼帘,窗口正对着一个小花圃,各花尽态极妍,馥郁芬芳,彩蝶簇拥着花朵翩飞着。

    曲吟一眼望去,竟瞥见花圃旁架着一个秋千,那秋千经年累月历经风霜,已有些破败了。

    她却移不开眼,莫名觉得熟悉,盯了好一会,脑袋里突然泛起一阵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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