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

    曲吟不知不觉走出房间,靠近了那架秋千,她停下步子站在一旁,仔细地端详着,秋千板上是历年来风吹雨打的裂纹。

    穿透木块的麻绳也有些松散,明知是危险,曲吟却不受控制地坐了上去,刹那间,她的脑袋里闪过一道白光,依稀忆起两个小孩身影游荡在这幅场景中。

    “再高一点。”坐在秋千上的小女孩不停催促着身后的人。秋千高高扬起,载着她向空中荡去。

    “好。”身后的小男孩不厌其烦地应着,悬着两只手不敢垂下,稳稳护在她身后。

    孩童稚嫩的话语声围绕着曲吟,恍惚将她绕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中。

    曲吟捏紧握着绳索的手,她闭着眼,仿佛自己身处云雾中,雾霭沉浮中,她分不清方向,凭着那道声响寻去。

    越来越近,就在她要踏破迷雾的那一刻。

    “咔嚓”一声,木架断裂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曲吟还未来得及睁开眼,身形就直直向下坠落,她锁着眉,做好了承受痛楚的准备。

    却没想到,自己陷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那人拥着她,长臂将她护在身前,而后身形一转,顿时,曲吟只觉得天旋地转,接着,二人向下坠落,曲吟扑倒在他身上。

    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压抑地闷哼后,曲吟立刻睁开眼,双手撑在那人胸膛上,她有些慌张地扬起头,转眼望去就瞧见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邬淮琛。

    邬淮琛就这般静静望着她,眸中看似毫无波澜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隐忍。

    曲吟有些诧异:“殿下?您怎么……”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

    曲吟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裙 ,又朝邬淮琛伸出手作势要去拉他。

    邬淮琛望了一眼,将撑在身后正蓄力的手松了下去,手掌在空中浮过,随后精准地握住她的手,温热的触感犹如丝丝雨流沁进心底。

    曲吟咬着牙,准备用尽全力的拽他起身,却没想到没费丝毫力气,邬淮琛就已站起了身,倘若不是攥住她的手愈发的紧,她竟要觉得自己握住的是虚无了。

    动了动手指,曲吟示意他放开,邬淮琛垂下眼眸,望着两人紧握的手心,候了好一会才松开了手。

    侧过身又望见一片狼藉,他眸色一暗,面上笼着无尽落寞,倒下的仿佛不止这架秋千,还有这些年他为自己筑的梦。

    他张了张口,最后却什么也没说。曲吟神色有些担忧,凑近了他问着:“殿下,您可有伤着。”

    见着摇了摇头,曲吟讪讪收回手,不知自己方才为何着魔一般便坐上了这秋千。

    可终究还是让他因为自己而受了伤,再瞧着他凄然的神色,这秋千怕是于他非常重要,可却因为自己而损坏了。

    曲吟于心不安,思索片刻,下定决心要同他说时,邬淮琛却先她一步,长跨一步越过她,曲吟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料他却停在了院门口,但并未转身,冷冽的声音裹挟着微凉的清风徐来:“你就好好待在府内,别出院门。”

    说罢,曲吟还未来得及反驳便已不见他的身影。

    曲吟有些不敢相信地仰起头,望着这被四方院墙束缚的小小天地,若说自己之前是被困在牢笼中的金丝雀,此刻自己便是一只怎样也飞不到空中的风筝。

    她有些恼怒,坐在石凳上思前想后,但又不好就这般离开。等再到他时定要同他好好谈谈。

    不一会,院门被推开,曲吟随即站起了身,一个模样清秀的丫鬟走了进来,瞧见来人后,她顿时泄了气,瘫坐在石凳上。

    那人走近了她,恭敬朝她行礼,曲吟连连摆手,自己此刻应当是同她们一般的身份,怎么能让别人来给自己行礼呢。

    云溶笑了笑,轻声说道:“姑娘,我是世子院内的丫鬟云溶,您若有什么事都可吩咐我。”

    曲吟听此试探的问着:“那他……去哪了,何时回来。”

    “殿下此刻应是去学堂了,怕是要等到申时才会回府。”

    曲吟瞬间像是一棵焉了的花,她垂着脑袋,又恰好瞥见旁侧乱成一片的秋千架。

    她心中起意,眼眸一亮,贴近了云溶耳侧小声说着什么。

    云溶却是满眼不可置信,“姑娘,您要这些物什是为何啊。”

    曲吟比了个手势挡在嘴前,神神秘秘地说着:“自然是有用。”

    云溶自然不会违抗,乖巧地走出了院门去寻她要的东西。

    曲吟则是蹲在秋千旁侧,细心地打量着。

    日头渐上,烦躁的闷意催得学堂内的学子困得东倒西歪。

    邬淮琛虽眼神一刻也未离开书本,然而木纳不动的眼珠也彰显着他此刻的心神不宁。

    他脑海中又显现出她的一举一动,无论如何也挥散不去,他将书本一扔,不大的声响却惊醒了一旁昏昏欲睡的沈湛。

    沈湛抬起有些酸痛的脖颈,不满地望着他,但又瞧见他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顿时闭上了嘴。

    试了好几次再无睡意,他索性朝邬淮琛挪近,用书本遮掩着自己,小声嘀咕道:“今日还去吗?”

    邬淮琛睨他一眼,回绝道:“不了。”

    沈湛自知会是这般,转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叹了一口气,惋惜道:“还好昨日你同我去了,你知道吗,今日来学堂的路上,满大街的传着轩月坊跑了一位姑娘,我这一听,正是昨日我们去时弹曲那姑娘。”

    沈湛摇摇头,面露遗憾:“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得见美人一面啊。”

    邬淮琛没有再理会他,可心里却升起一丝奇异的满足感。沈湛定然不会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人正在他的府中。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学,邬淮琛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府,还未走近院子便听见了“叮叮咚咚”的声响自院内传来。

    他走入院内,便瞧见曲吟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手上拿着榔头正敲着什么,她神情认真,并没有察觉到来人的靠近。

    “这是在做什么。”直到一道低哑的男音自身后倏然响起,曲吟一惊,握着榔头的手一偏,砸在了自己按住木材的指尖上,好在力度不大。

    但曲吟仍是疼得轻呼出声,她不满地瞥了邬淮琛一眼,自己则举起手指对着指尖轻轻吹气。

    邬淮琛蹲下身,握住她的手拉近身前,看着泛红的指尖,心中翻涌而出的心疼将他笼罩。

    “回房上药。”他拉着曲吟便进了自己房中,两人对面而坐,曲吟伏在书案前,瞧见他摩挲着自己的指尖,心不受控制地狂跳着。

    其实本没有什么,痛楚也在方才就已消散了,可是见他这般,曲吟将停在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邬淮琛上着药,又问起了方才的问题:“你还会做秋千?”

    曲吟见他这样问当然不服,语气有了几分倨傲:“当然会了,难道殿下以为我只会弹琴唱曲吗?”

    轩月坊的后院,也有着许多秋千和各种小玩意,而那些并不是工匠做的,皆是轩月坊的女子们所做。

    她们心灵手巧,不仅会弹琴,还有着各种各样的技艺,有的会建物,有的会谱曲,会作诗,能使枯死的花起死回生……可是,她们却只能终日被困在那。

    曲吟记起了自己的目的,她犹豫开口道:“殿下,我不想待在这,你既说要我报恩,又什么都不让我做。”

    邬淮琛动作的手愣住了,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害怕再次见不到她。

    他表面看似平稳,然而发颤的手却出卖了他,“那你可会识字。”

    曲吟另一只手拿起书案上的一本书,她翻了好几页,勉强认得一些,“算是……识得吧。”

    邬淮琛轻嗤一声:“你既身无分文,又不识字,还这么信誓旦旦的想要出去,难不成是想流落街头当乞丐。”

    这番话惹得曲吟想起了自己之前的处境,那种困窘无助,像是浸在冰封的河流中,让她永远也无法摆脱。

    久远的伤疤被揭开,她快速抽回手,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间,又蹲在了原地拿起榔头继续敲着木材。

    可是却静不下心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出了轩月坊便能过得很好,纵使那都是幻想,可今日却全被他挑破,没来由的让她觉得心慌。

    “手不疼了?”邬淮琛夺去她手上的榔头,曲吟蹙着眉伸手去抢,而她自然是敌不过邬淮琛,她偏头去,赌气说着:“那便不修了。”

    说完便要起身,邬淮琛扼住她的手腕,又将她往下拽,曲吟又跌回原地,此刻她气昏了头,扭过头狠狠瞪着他。

    邬淮琛却从这怒意满满的眸中找到几分熟悉的感觉,他脾气并不算好,可在她面前,却无论怎样都说不出几句重话,反倒都觉得错在自己。

    他心平气和的劝道:“我既然救了你,说到底便要对你负责,就这般将你放走,若是出了事,那我不是白救了吗。”

    曲吟也自知底气不足,她撇了撇嘴,“那你……要我做些什么呢。”

    邬淮琛勾了勾嘴角,瞧着鱼儿自己上了勾,他轻声回道,语调松缓:“同我一起去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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