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破

    “若真是如此,那……倒也有可能。”沈湛手指轻敲在桌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响着。

    三人齐坐在茶馆中的阁子中,隔去门扉外的嘈杂喧哗。

    曲吟想了想说:“可他何必等到现在,两月前不就已经放榜了吗,况且,如此猖狂,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沈湛也觉得奇怪:“可若不是遇见你们,只怕我永远不会想到他身上。”对于林知叙为何要在此刻下手,他敛眉想了好一会却也毫无头绪。

    瞧着两人侃侃而谈,俨然已经将林知叙默认成了凶手,虞溪最终还是不忍,出声打断了他们。

    “如今还未有任何证据,或许我们的猜测都是错的。”

    沈湛和曲吟一同偏过头来,眸中是淡淡的疑惑,而后才想起一切缘由还未知,他们就这般非议猜忌,总归是不好的。

    沈湛勾了勾嘴角,讪笑着,“我们也只是随口一说,你别放心上啊。”

    虞溪垂下长睫,眉间萦绕的忧思显露无疑,茶盏中飘逸出缭绕的白雾,遮掩住她落寞的神情。

    曲吟握住虞溪的手,手指在她掌心轻轻摩挲着以示安抚,柔声道:“阿虞,不是说这茶馆有一位消息灵通的先生无所不晓吗,或许可以问一问他。”

    虞溪今日本就是要来问的,可经此一遭,她反而什么也不想知道了,此刻她内心烦闷。

    像处在一片迷茫幽暗的森林中无助彷徨地徘徊,好不容易前方初现曦光,往前走,便是出路,可她却停步不前,不敢再踏出一步,只怕那结果并非她所想。

    谁知道是出路还是更深的沟壑呢。

    她摇了摇头,没有表情:“我忽然觉得头好晕,我们先回去吧。”不待说完,她就已站起身,慌慌张张的。

    曲吟扶住她不稳的身子,此时也顾不得太多,连忙一路赶去了马车。

    直到上车时,才发觉沈湛一路跟在他们身后,曲吟瞧了他好一会,迟疑地问:“你……这是。”

    沈湛毫不客气地一跃上了马车,将缰绳握在手中,含笑道:“我送你们回去。”

    “你?”曲吟话才出口,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或许他是想借此,一探究竟。

    曲吟又瞧了瞧将脑袋垂在她肩上的虞溪,她正阖着眼,看样子似乎睡着了。

    她本想问问她,但见这般只对着帘外的沈湛点点头。

    得到默许后,沈湛便拉动缰绳,马匹嘶叫着,前蹄高高扬起,在空中挥动着,卷起一阵沙尘,直迷了人眼。

    车陀压过坑洼不平的官道,车身也随之轻微摇摆,虞溪早已醒了,她掀开车帘,眼前是一闪而过化为虚影的绿植。

    只是心事重重,什么都入不了眼。

    直到瞧见药馆那间小木屋,虞溪瞳孔骤然放大,只因药馆房门前站了一人。

    那人一身青衫立在房门前,风撩起他的衣摆,衣诀飘飘,如同水波中的涟漪,阵阵起伏着,不曾停歇。

    虞溪叫停了马车,随后向下一跳,朝着药馆奔去,一如飞蛾扑火般决绝,她步伐凌乱,心绪却还要乱些。

    那人听见响动,转过身,朝虞溪浅笑着。

    虞溪扑入他的怀中,嗓音带着些慌乱,“林知叙,你怎么回来了。”

    她的额头抵在他肩颈处,她闻见了他衣裳不再是淡淡的槐花香,也不再是苦涩的药材味,而是名贵的不知名熏香。

    林知叙听见她说的话,伸在空中的手一顿,而后又不着痕迹地缓放在虞溪脖颈后,他面上没什么表情,说出的话却带着柔情蜜意:“阿虞……是不想我回来吗。”

    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未见的原因,虞溪觉得他与从前一点也不相像,心底莫名觉得生疏,她向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并没有,只是太过突然了。”

    林知叙藏在袖中的手指蜷了蜷,不动声色道:“两月前我便动身回禾州,只是路遇匪徒,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他说完,撩起一侧的袖摆,手臂上赫然有一道骇人的伤疤。

    虞溪呼吸一滞,她连忙拉过他的手,心疼地抚过那道疤痕,只是伤痂似乎还有点新。

    她心中不禁起疑,从陵州赶回禾州,这日程怎么也得半月,可这伤瞧着才两三日。

    林知叙也适时收回了手,正巧沈湛同曲吟也走来了。

    他即刻警惕地望去,眼珠轻转着打量面前的二人。

    “二位是?”

    曲吟抿着唇,望了一眼林知叙,然后缓缓开口:“我是被阿虞救回来的,如今暂住在药馆,”她又望向沈湛,皱着眉头转了转眼珠示意他别说话,“这位是县里来收药材的商贾。”

    “收药材?”林知叙眉头轻蹙,显然有些不信,目光流转审视着沈湛。

    曲吟见状走近虞溪,悄悄地碰了碰她的手肘,而后又笑道:“你便是林知叙吧,阿虞同我讲过你,或许是你离开太久,有变故实属正常。”

    虞溪也配合地点了点头。

    “既然……那我先带这位东家去瞧药材。”曲吟扯着沈湛的衣袖将他拉走,步履匆匆地回头朝二人道。

    其实根本没什么药材,两人躲在偏房面面相觑,沈湛双手叉腰,在房内不安躁动地走来走去。

    突然出现的林知叙,使得迷雾更重重,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叹气。

    从窗棂透进的日光被沈湛的走动晃成一段段割裂的碎影,闪得曲吟眼睛疼。

    她拉住沈湛,“如今你怎么打算。”

    沈湛站立在原地,衣摆却还晃荡个不停,他摆了摆手,“还能如何,你说,若是我直接问他会说实话吗。”

    曲吟眼皮跳了跳,静静地望着他,一言不发,对于沈湛,她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他又说:“这样,不如,我先试探一下。”

    曲吟仰起头,清澈明亮的眸中带着不解。

    沈湛接着打了个响指,胸有成竹道:“等着瞧吧。”

    两人小心翼翼翻出偏房,又蹲在墙角,慢慢磨着步子向前移,这行为鬼鬼祟祟,像是做贼一般。

    曲吟提着裙摆,望着面前缓移的身影,不禁一脸黑线,有必要这般吗。

    两人停在房门前,依次附耳于门扉上偷听,什么动静也没有。

    沈湛低下头,曲吟仰头,两人默契一望。

    他伸出手摇了摇,表示什么声音也没有,曲吟强颜欢笑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能听见。

    两人内心的想法十分一致,怎么会一点声音也没有啊。

    分隔多时的恋人好不容易再相见,不该叙叙旧,就算不谈天说地,那也不该如此沉默啊。

    “阿吟,你们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吓得此刻全神贯注的沈湛一个没站稳,就朝房门上扑去。

    曲吟瞠目结舌,虞溪为何没在房内!

    房门没锁,沈湛扑了个空,摔倒在地。

    曲吟眼珠乱瞟,故作轻松,内心却恨不得此刻立马消失。

    厢房内正坐在桌旁的林知叙听见响动,转过脸,眼神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他微微蹙着的眉昭示着他的不耐烦。

    沈湛双手撑在地上,十分自然地站起了身,他也不觉窘迫,细致地拍了拍身上的灰,脸上依然带着笑。

    而后转过身对着曲吟道:“曲姑娘,我不过讲了个故事,你再害怕也不能动手推我呀。”

    曲吟僵愣在原地,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沈湛便朝她挤眉弄眼的。她虽不知沈湛要干什么,但还是决意顺从着,“是我不对了,那故事您继续说吧。”

    沈湛挺直脊背,咳了两声以此来挽回颜面,恰好虞溪端着沏好的茶走了进来,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

    沈湛挥了挥衣袖,做足了一副说书先生的气派,“这林府平日里也无仇家,就算是有,但也不至于灭人满门吧。”

    曲吟提脚迈过门槛,走进房中,双手紧紧绞在一起,看起来似乎很怕,但又探出头继续问:“沈掌柜为何知道这些。”

    “我从与林老爷在生意上有过交集,他还说过他膝下似乎有一位……”沈湛说到最后时突然拖长尾音,另人思潮起伏。

    林知叙正垂眸饮茶,他虽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在听见那番话时握住茶盏的手却不受控制地轻颤着。

    沈湛转过身,眉眼向下弯,眸中看似含着笑意,然而神情并未动,他紧盯着林知叙,一字一句慢道:“林公子,您知道吗。”

    几乎是在同一刻,林知叙掀起眼帘,警觉提防的眼神对上他的目光。

    下一秒,他手中的茶盏飞了出去,茶盏像一个陀螺似的打着旋朝沈湛袭去。

    沈湛早已料到,他敏捷地向后退了一步,微微仰身,茶盏同他插肩而过,只差分毫,随后撞在了房梁上,碎成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林知叙“蹭”地站起身,沈湛正猜他下一步要如何做,却没料到他抓住一旁的虞溪,掌心扼住她的脖颈。

    细白修长的脖颈不堪一握,仿佛不需用力便能轻易折断。

    一旁的两人皆一怔,曲吟担忧地向前移了半步,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他挟持着虞溪,狠厉道:“让我离开,你们还能活着。”

    沈湛伸出手挡在面前,好言相劝:“这位仁兄,我不过随口一说,你这又是动手又是威胁的。”

    沈湛说的是实话,不过林知叙反应如此之大,不用猜也知道是为何了。

    林知叙并没有理他,低头在虞溪耳畔呢喃,“你与他人设局,就为了抓我。”

    轻言细语,不听内容,还以为是什么甜言软语。

    虞溪倒至始至终没有什么反应,她的声音在此时显得异常平静,没有起伏,“你要杀我吗。”

    “只要你们配合……”林知叙抓住她的那只手指尖微滞,他嗓音低沉,如同一块掉落深渊的巨石发出的闷声。

    “林知叙,你回来,就是为了也将我一起灭口,否则,你怎么还会踏足这里。”

    虞溪握上了他的手腕,狠狠一折,接着又用用手肘抵住他的背,他的双手被束缚着,无法动弹。

    局势瞬间扭转,她说,“你别忘了,你的一切都是我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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