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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闻言,二人皆一怔。

    沈湛迈开脚一步一步沉沉走近了虞溪,他抓着她话语里的关键字问:“你说,他也是林府的人。”

    林府上上下下一百口人,连带着所有下人的身份,他都一一探查过了,从未有过林知叙这人,林家的族谱上也未曾写有此名。

    沈湛走得那般稳,虞溪却觉得他像漂浮的幽灵游荡至她身后,她双唇微张,正要开口,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深思熟虑的话语。

    “也有可能,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人呢。”

    “……”曲吟抿着唇,轻缓地阖上了眼,她本以为沈湛能说出什么惊人的定论,然而相隔三月,他依旧如此。

    曲吟没有管他说的话,继而道:“今年是何时放的榜。”

    “两月前,我离开时瞧见的,不然我还想见见他们呢。”

    两月前,曲吟思量着,而虞溪没有收到信也是从两月前开始的。

    这世上哪样这样巧的事。

    他考取功名后想要抛弃虞溪尚且情有可原,但这林府灭门一案,也能与他有关?

    曲吟用手肘碰了碰正发愣的虞溪,“阿虞,你能同我们说说那林知叙吗。”

    虞溪这才回过神来,她缓缓松了口气,神情却依旧紧绷,身侧蜷紧的手指不安地摩挲着指节,她点了点头,轻声道来。

    虞溪自幼便无父无母,一个人孤苦伶仃靠吃百家饭活着,就这样挨到了四岁,她遇见了师父。

    那时,她正趴在地上逗蛐蛐,那是她每日唯一的玩乐,正入神间,一袭飘然的白衣闯入了她的视线。

    虞溪抬头,水汪汪的圆眸滴溜转着,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面前的男子容颜宛若谪仙,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然而却是满头白发,披散在肩上,风一起,千万根银丝便在光下熠熠生辉。

    他眉眼间满是悲悯与风霜,长眉入鬓,犹如远山。

    虞溪晃了晃脑袋,咿咿呀呀地开口,“你是谁呀。”

    她穿得破破烂烂,由于贪玩,身上还总是有伤,脸颊上也是沾着泥灰,脏兮兮的,像只花猫。

    裘一蹲下身,一只手抱起了她,盯着她那双晶亮的眼睛,柔声道:“曾经以后,我就是你的师父。”

    没有人教,虞溪还说不来太多话,只能重复着他话中的词,“师父,师父。”

    师父带她去了千桓镇,他们隐居山林,就这样过了十多年,师父教会了她好多,武功、医术、读书识字。

    这个世上就没有什么能难倒师父,虞溪提着笔,这样想着,墨水不知不觉便沾染上了她的脸颊,她却毫无知觉。

    直到师父见了她,不禁低笑出声,虞溪只好窘迫地低下了头,而后师父便用手绢替她擦拭干净。

    两人离得那般近,虞溪望着他瞳孔中映着自己痴情的模样。

    浑身血液像是翻涌的滔天巨浪,促使着她问道:“师父,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虞溪问得小心翼翼,心中隐隐期待。

    裘一的眸子刹时黯淡无光,他收回了手,淡淡开口:“不会。”

    轻飘飘两个字如同千斤重锤砸在了她的心上,心脏即刻四分五裂,散落一地碎片。后来,师父有意无意地疏离她,直到某一天,突然离开。

    没有任何征兆,又或许从她问出那句话时,他就这般决定了。

    虞溪后悔又恼怒,可是没有任何办法,睹物思人,让她夜夜悲痛。

    她下了山,在镇子里开了一家小药馆。

    一切看似都很安宁,除了她的内心。

    再一次的转折,是她遇见林知叙 ,那时她刚将自己采到的药材交给县上的药馆。

    才过转角处,就听一片狠厉的骂声自一条小巷中传来,“不识好歹的东西,跟你娘一样,白眼狼,老爷好心养你,你还敢偷府中的东西,你这条贱命真是留不得了。”

    接着响起一阵密集的拳打脚踢声,虞溪走近了那条小巷,入眼便是一群人围着一个瘫倒在地的男子,正狠狠欺凌着他。

    那男子缩成一团,疼得直发颤,穿着的粗布麻衣已经沾染上了血迹。

    一人正踩着他的手指,鞋底在上用力地碾着。

    被打成这样,那人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虞溪有些看不过去,她躲在暗处,手中捻着几粒石子,朝着站着的几人打了过去。

    石子脱离手指,顺风飞了过去,不偏不倚地稳稳打在那几人身上,他们顿时停下动作,捂着脸惊恐道:“谁……”

    回头一望,是空空荡荡毫无一人的小道。

    寒凉的风刮起地上的枯叶,响起一阵沙沙声,最平常不过的声音,那几人却怕的要死,或是因为做了亏心事的缘故。

    “当啷!”

    石子落地的声,立刻挑断了他们紧绷的神经,一群人慌张地跑出了小巷。

    只留下那个躺在地上没有声息的男子。

    虞溪只是没握住手中的石子,并不是有意的,但也恰好吓走了那群人。

    她松了一口气,迈着轻缓的步伐走近男子,犹如羽毛落地般没有半分声音。

    他屈着手肘正捂着脸,她只堪堪看了一眼,就断定了此人还活着,但是外伤可就说不定了。

    她在一旁轻轻放下一盒药膏,而后转身离去。

    那药治外伤可灵了,她花了好大心力才制成一盒,如今就这样轻易地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倒也有点心疼。

    旁人的事她管不着,但愿这药膏能疗愈他的伤。

    正午时分,春晖洒落街道两旁摇曳的柳枝,满地碎影,暖风悠悠,扬起虞溪垂在胸前的发丝,纷飞如缕缕散开的青烟,缥缈浩瀚。

    虞溪停下脚步,眸光斜斜向后瞟去,与她身影相隔三尺的那个黑影也顿住了。

    虞溪又走了几步,那人才谨慎地跟了上来。

    几次反复下来,她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她蓦地站定,向后转过身。

    太过突然,那人没有料到,自然也没控制步伐,猝不及防撞到了她。

    虞溪一张小脸撞在了他的臂膀上,她没忍住啊了一声,随后吃痛地捂着鼻子向后退了好几步。

    顿时气血上涌,她好心救他,这人不仅跟了她一路,还这般恩将仇报。

    她瞪着眼,伸出手指着他,语气不善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也在此刻,她瞧清了他的面容,散乱的发髻遮住了他低头躲闪的眉眼。

    他的脸上沾了许多泥灰,面色看起来灰扑扑的,像被终日锁在匣子中的小泥人,如今终于得见天日。

    那一双眼眸,却灿若星辰,长睫如羽,也没能遮住眼中的亮光。

    高挺的鼻梁上是一道新增的血痕,在他这怯弱的模样上倒增了几分狠厉。

    只是怎么看都像个受气包。

    “别跟着我,走开。”见他没有开口说话,虞溪继续道,她又加重了几分语气,想把人吓走。

    那人还是不为所动,他掀起眼帘,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虞溪,又很快垂下去,他的声音很轻,混杂在风中:“我没地方去。”

    “你有手有脚,哪里不能去了。”

    他将头埋得更低,“他们不会要我的。”半响,他接着说,“你救了我……”

    虞溪打断他,眉头轻蹙,带着几分不耐烦:“救你是好心,我可不想多个累赘。”

    言罢,她立刻就上了马车,虞溪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回了药馆只觉得有些困倦,躺在床榻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直到木窗被吹得有些吱呀作响,虞溪才睁开迷糊的双眼,她透过窗缝看阴沉沉的天色,满院的枯叶被狂风席卷而起,在空中缭绕翩飞,好似一只只枯叶蝶在飞舞。

    虞溪心一惊,突然想起来自己晾在院外的药材还未收,那可是一年只有一季的啊。

    她赶忙下床,慌乱地打开门,却见门角有个人影缩成一团,在她开门的瞬间,蹭地一下挡在了她面前,他拿出藏在自己怀中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药材。

    他说:“我不是累赘,我可以做很多事的。”

    虞溪依旧记得那天他坚毅的神色和肯定的语气。

    她到底还是收留了他,只是虞溪还是不大喜欢他,依旧处处刁难他,希望他知难而退,能够早点离开。

    直到一次虞溪上山采药时受了伤,叶知叙背着她越过重重荆棘。

    最后不顾自己的伤势,没日没夜地照料她,人的心终究是软的,虞溪也在那一刻,彻底放下了所有戒备。

    师父走后,她满身的戾气,不想靠近任何人,林知叙就用柔和的态度慢慢软化掉她身上的尖刺,让她变成了从前那般。

    林府早年靠做布行生意发家,而后又买下了好几家铺子,接连发展其他产业。到现在,林家已经是安松县数一数二的富商了。

    林知叙的母亲家世清贫,但长得容貌昳丽,楚楚动人,女子生在穷苦人家多有不幸,更何况是宁菀那般美丽的女子,她的父亲想要将她卖去瓦舍。

    两人便在大街上争执了起来。

    是林家家主林义怀替她解了围,她没了去处,便只能跟着林义怀。

    久而久之,一切都顺理成章,她成了他的小妾,她很受宠,第二年便生下了林知叙。

    父母对他宠溺有加,那时的林知叙犹如众星捧月。

    这样温馨甜蜜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他三岁,直到宁菀被人撞见和人私通。

    林知叙第一次见爹爹那般严厉,娘亲跪在地上哭红了双眼,额头也磕出了血迹,她百口莫辩,她说一句辩解的话,一旁接二连三的就有人抛出话来反驳她。

    林义怀不为所动,但眼中的恨意已经快要溢出来了,脏水泼在她的身上,她洗不净,她再也无法忍受,只能以死证清白,她跳了井,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短暂而痛苦的一生。

    闲言碎语并没有停歇,接着便有人造谣林知叙并非林义怀亲生子。

    林义怀止住众人之口,他望着林知叙那张同宁菀相似的脸,最终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但他也不会再去管林知叙。

    从此,林知叙一朝跌落谷底,干着最苦最累的活,遭受唾骂与凌辱,于他而言不过家常便饭。

    好不容易挨到长大,他想要逃离这,那日,他拿着娘亲留给他的银两,正准备离开,却被那群看他最不顺眼的下人发现了。

    那群人污蔑他偷了大夫人房里的银两,大夫人也趁着此次机会,将他赶出了府,并且,在她的嘱意下,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接纳他。

    他只能流落街头,活活饿死。

    在最绝望之时,他听见耳旁传来了一道清澈细微的声响。

    他透过指缝去望,那逆着光影的纤细身影。

    他想,她是来救自己的,一定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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