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州城内。

    郑府。

    郑家家主郑恣生忧心忡忡。

    耳朵边都是一阵轰隆轰隆声。

    他本生的面白无须，即便是已经五十有八，仍看起来身体硬朗，气色极好。

    只是现在却满面愁容。

    现在丰州已经彻底归段氏接手了。

    战争来的太快，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出丰州。

    如今已经时隔半个月了，也不知到丰州战乱何时能平息，眼下城门也不知能撑多久，其实更让他担心的是，也不知外孙女到哪了，现如今丰州乱得很，他实在是害怕外孙女路上便遇到这群恶人。

    战争是最不讲理的。

    人疯起来才不管你有多大权势，也不管你是男是女。

    女子总归是弱势群体，也是最容易被人欺负的。

    此刻郑府老太太率领一群女眷呆在后堂，虽说老爷让她们安心，她们哪能真的松口气，这才一窝蜂到了老太太屋里。

    不过，眼下，郑府倒没人在乎此刻的不合规矩了。

    生命面前，一切都可以让步。

    耳边是轰隆声，头顶是蓝天。

    可正有人披星戴月一路紧赶慢赶，才于两日后到达距丰州三十公里的地方。

    正是沉少龄一行人。

    安排众人安营扎寨，就此歇息，同时派出探子前往打探。

    再往前可能就要进入战争交火范围了，还是先打探清楚，贸然出兵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一路急行两日，众人也是又累又困。

    沉少龄便让大军歇息一个时辰。

    这里不是并州，自然要万分小心。

    沉少龄独自一人呆在主帐，正在研究并州地形图。

    随即便有人通报，卫子景来了。

    沉少龄并不想与他总是针锋相对，想了想，让人进来，她想趁此机会把话说开。

    卫子景抬步进了主帐，一眼便看到坐在主位上的那名女子。

    因是急行军，他们几人本来都没有佩戴盔甲，只是现在离丰州太近了，他们便都把盔甲穿上了。

    卫子景进来时，一眼便看到穿着盔甲的女子。

    英姿飒爽，配上唇红齿白的精致相貌，一下子闯进了咱们卫大首辅的心里。

    还……挺好看。

    他不由思绪飞扬，想到了第一次见面，她说，要跟他一起回家。

    如今，想想，不免又有些面红耳赤，是为当时自己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羞耻到了。

    因此，面对沉少龄的目光不由得有些闪躲。

    沉少龄奇道：“卫公子来了，坐，可是有什么事？”

    她没有心，她不过是只想搞事业罢了。

    卫子景颇为不自在的咳了声，神色逐渐正常，开口道：“主……主公，”

    不知为何，从他嘴里听到“主公”二字，沉少龄有种极度别扭的感觉，她挥挥手：“……叫我名字就行。”

    实在是不想受折磨。

    卫子景松口气，他既然答应做三年军师，势必也要认认真真把这份工作做好，同时，他还要好好探探眼前这位女子究竟有何秘密，为何非要缠着自己。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这是后话。

    他继续道：“沉姑娘，卫某今日来，自然是要跟沉姑娘好好说说丰州的叛乱首领的。”

    “哦？”

    沉少龄终于放下了手里的舆图，这才抬头认真看向卫子景：“你知道？”

    不过她也不想问为什么他知道，对于沉少龄来说，消息来源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消息本身。

    卫子景坐下，喝了口茶，也不再摆谱，直言道：“此次丰州生乱者，乃是凉州段氏子弟，现如今，应是凉州段氏与陇右李氏已经开战了。”

    沉少龄默默思索：陇右李氏便是当朝皇帝本家，至于凉州段氏，她看过史书记载，段氏一脉颇有能人。

    仕官累累，簪缨不绝，又是武将之家，威震西土，若不是先太祖太过忌惮段氏，也不会把段氏赶到西北定居，如今的段氏在凉州那绝对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仿佛看出了沉少龄的心思，卫子景继续道：“段氏一族，祖上出过皇帝，他们自认为血脉不必当今天子差多少，只是被赶到了荒瘠的凉州，缺少资源，不过由于朝廷如今连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段氏便有些蠢蠢欲动了。”

    “丰州不过一个引子，段氏真正的目的便是当今天下。”

    沉少龄这才补充道：“他们要造反！”

    是肯定句。

    卫子景看了眼插嘴的沉少龄，没接她的话，继续开口：“想来，过不了多久，段氏便要打出‘清君侧’的旗号，开始大肆屯兵征战。”

    沉少龄脸一僵，她原也有此打算，如今竟被人抢先了。

    可恶。

    不过，眼下她还弱小，此事不急。

    她想了想才问道：“那凉州的河西节度使便是段氏的人吧？听说如今正与陇右节度使和朔方节度使打的火热。”

    卫子景点点头：“那河西节度使是个人物，名叫段西决，听闻此人骁勇善战，极擅兵法，乃是段氏一族的领军人物，而如今，便是他在丰州坚守，抵抗陇右李氏的援军。”

    这个“坚守”用的绝妙，只不过一霎那，沉少龄便窥见了眼前这个少年的想法，不过她并未多嘴。

    沉少龄皱眉，左手摩挲下巴：“如此一来，真是难打。”

    对于他们来说，他们现在属于朝廷援军，原是要协助陇右李氏，解救丰州的，只现在丰州貌似在敌人手上。

    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

    那丰州好几万的人口，好几万条生命，沉少龄不敢马虎大意。

    粉白如团子的面容上，两条眉毛深深揪了起来。

    卫子景盯着她的脸出神，只觉得眼前的少女还挺有趣，那两条毛毛虫一样的眉毛皱的可真是太可爱了。

    不过片刻，他回过神来，不由懊恼，这回再也不看沉少龄了，一口气把剩下的话都说了：“沉姑娘也不必担心，这位段西决倒不是个残害同袍之人，平素颇有仁心，先前丰州被突厥铁骑惊扰时，他还出过兵，哪怕如今百姓在他手上，也不会受到伤害。”

    “那就好。”沉少龄松了口气。

    而卫子景则是起身告辞，沉少龄还没来得及挽留下，他便走出大帐了。

    卫子景说的没错，这位段西决当年的确出兵，帮助丰州解决了突厥，只是虽对百姓极好，却在突厥骚扰丰州时，捉住一万零三千的突厥人，活活用火烧死。

    此举也也极大的震慑住了突厥。

    却也让丰州百姓对他是又敬又怕。